第9章 奚家
相比較而言,顧輕舟倒算的淡定自若。
在屋裏轉了幾個圈,蹲在床邊,嘴裏默數幾個數字,腳下小步挪動。
“就是這。”顧輕舟喟然長歎。
遲姍姍疑惑:“?”
他輕輕敲擊地板上,地板發出“空空”的回聲,那光禿禿的地麵被顧輕舟扳起,窸窸窣窣地翻了個麵,露出一條漆黑的密道,暗道裏煙塵鬥亂,嗆得人睜不開眼。
“你居然……”
遲姍姍吃驚的看著他,半響也沒說出後半句來。
烏漆麻黑的地底,隱隱露出淺淡的光,同黑暗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不甚可見得。
“那走吧?”遲姍姍斂起驚慌。
顧輕舟腳下遲疑,隨遲姍姍鑽進洞口。
洞裏積灰嚴重,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和蛇蟲鼠蟻曾經造訪,令顧輕舟渾身不適。
腳下的洞口本就是他和宋如玉幼年時聯合宋致,防止顧鸞突如其來的專製獨裁,安穩逃離宋記典當行所製,如今他和遲姍姍成年的身軀早已不再能容納其中,顯得略微有些狹窄,洞口也小的驚人。
這條密道還能再次啟用,已經是個奇跡了。
洞口透著細微的光亮,因許久未用,積灰堵塞住洞口,透不進光,灰塵的味道令人難以呼吸。
遲姍姍輕拍著裙袂上的灰塵,重重地咳嗽幾聲。
黑暗有如猛獸的壓迫感侵襲著他,胸腔悶痛,摻雜著飛揚的塵土鑽進鼻尖裏,瘙癢難耐,顧輕舟渾身的無力,令他幾乎難以支撐身體的重量,胸腔裏的髒器仿佛停滯般,下午服下的藥物幾乎全無作用。
狹小的空間,靜到能聽見彼此的聲音。
遲姍姍溜到他的身邊,溫熱的氣息抵在他的耳畔,低聲調笑:“怎麽,顧少爺害怕了?”
一顆悸動的心髒,重回胸口處。
顧輕舟平複呼吸:“想想怎麽出去。”
“這還不簡單?”
遲姍姍朝那道光橫飛去一腳。
小皮鞋的威力下,浮起一層塵土,光亮變得大了不少。
遲姍姍悶哼一聲,又飛起一腳中,窸窸窣窣的灰塵掉落下,遲姍姍穩住步子,一抹光亮終於照亮了狹小的空間。
隻一瞬間,映在遲姍姍略沾染灰塵和汗漬的臉蛋上。
顧輕舟的呼吸漸漸放緩,那顆不安的心髒裝回肚子裏,不再如靈魂抽離般難以維係,跳的愈加安穩。
“為什麽?”
遲姍姍爬出洞口,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沒頭沒尾地發問。
顧輕舟拍著膝蓋的土,“我從小就在典當行玩,這個洞是宋叔為了怕我爹抓我回去讀書特意做的……後來成了我和小玉的秘密。”
他不經意的解釋著,說到爹這個詞,還是忍不住停頓,無法繼續說下去。
“原來是這樣。”
遲姍姍似乎沒有聽出來,她臉頰被天際的光照得通紅。
將近傍晚,一輪晚霞燒紅奇形怪狀的雲,像個初戀期的女孩緋紅的臉。
顧輕舟幾近出神。
遲姍姍被他灼熱的視線看得渾身僵硬,不由抖動著身體,惡狠狠開口:“顧大少爺,你想挨揍嗎?”
顧輕舟半垂眼簾,盯著地上地積土出神。
這下反而輪到遲姍姍渾身不愜意起來,也不敢多言,幹巴巴地朝著遠處走去。
直到走出半裏地,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回頭看去,顧輕舟早已朝著另一邊大步走去。
遲姍姍往回跑去,緊跟著顧輕舟,疑惑地問道。
“去哪?”
“去奚曉雯家看看。”顧輕舟冷冷道。
顧輕舟和遲姍姍循著檔案上的地址,來到奚曉雯家,在家門口抉擇了半天,一時不知是進是退。
奚家住在四四方方的農家小院,院外的門口懸掛著巴掌寬的白布條,隱約有陣陣啜泣聲傳來。門大敞著,院內擺滿花圈花環,身著素衫的賓客們在門口等待著,低聲細語地談論著什麽。
顧輕舟微微眯起眸子,“走吧。”
“真的合適嗎?”
遲姍姍望見跪在蒲團上滿臉憔悴的夫人,麵露不忍之色。
饒是如此,顧輕舟輕拍她的肩膀,低聲勸慰:“她們相比之下更希望你能夠幫家人伸張正義。”
遲姍姍的眼裏閃過一抹淺淡的光,微微點頭,胸中了然。
顧輕舟忽然覺得遲姍姍蠻有意思,隻要使用激將法抑或是無形之中的激勵,便能讓她勇往無前。
一陣難聞的燒紙味在屋子裏蔓延著,銅盆裏火舌吞吐,金紙在火中嘶鳴著,逐漸化為灰燼。慘白色的白布條包裹著整間屋子,最中央放置著奚曉雯的黑白照片,唇角還勾起喜悅的笑意。
她正逢芳華,卻被奪走生命。
婦人不斷地將手裏的紙錢扔進銅盆裏,束起的長發摻雜著斑白,她嘴裏嘟囔著什麽,伴有一些細微的哽咽,眼瞼下更是大片的烏青和紅腫,跪在蒲團上,白衣沾染灰塵,變得肮髒不堪,也無暇顧及。
身側的老人白發蒼蒼,看起來情緒還算可控,但神情倦怠,長相也和奚曉雯的照片相仿,應當是奚曉雯的父親奚行,他弓著腰身,時不時安撫著婦人,並對來訪賓客表示誠摯謝意。
遲姍姍和顧輕舟像是尋常賓客般,立在靈堂前,恭恭敬敬地上柱香,便坐在賓客席靜坐。
等到到訪賓客離席後,遲姍姍走到奚曉雯父親身邊,鄭重其事啟唇。
“奚叔叔您好,我們是私……”
私家偵探四個字還未開口說完,就被顧輕舟的一隻手緊攥住手腕。
遲姍姍吃痛,低聲倒抽涼氣,緘口不言。
顧輕舟勾起唇尾:“不好意思,奚叔叔,我們是曉雯的朋友,可以抽空和您談談嗎?”
奚行佝僂著身子,聽到兩人的話,紅腫的眼睛頓時有了些神采,遲疑地點頭。
他直立起身,佝僂的身影搖晃著,虛弱的直打晃,似乎是太久未能休息,蒼老的臉上煞白一片,眼前陰雲一片,他靜靜閉上眼片刻,才得以緩解。
奚行的肩膀微微**,撐著自己的肩膀,借力從蒲團上緩緩起身,好在一個年輕男人扶他一把,助他穩住身子,堪堪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