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婆婆

劍飛出,一人忽然倒下。

這人連一聲慘呼都沒有發出,劍鋒上的鮮血滴滴滑落,南昔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靜靜的凝視著劍鋒。

另外兩人已要站不住了,因為他們從來也沒見過如此迅疾的一劍。

這才是殺人的一劍!

“這裏是殺人的地方,絕不是看戲的地方。”南昔人眨了眨眼,又瞧了瞧屋裏炒菜的老太婆。

老太婆拍了拍手,說,“快了,還有兩個菜。”

南昔人點點頭,又說,“你們可以出劍了。”

另外兩人的手早已握住劍柄,但都沒有拔劍,他們的劍仿佛都已鏽死在鞘中。

“我們並不想與你為敵。”其中一人嘶聲道,這人的聲音顫抖如劍鞘裏的劍,又慌又亂。

另一人應聲說,“是的,你不必殺我,可以養足精神對付葉孤雲。”

南昔人點點頭,忽又笑了笑。

笑聲中,掌中劍驟然又已飛出。

一人驟然倒下,眼睛中還帶著恐懼與驚慌,鮮血從鼻子裏,嘴裏慢慢的流了出來。

劍尖從咽喉慢慢的拔出。

他拔出的很慢,脖梗的那根大血管跳動的卻很快。

南昔人瞧著即將死去的人。

這人雖然倒下,但還沒死透,所以劍鋒並未從咽喉徹底拔出,直到這人身體徹底停止,他的生命徹底死透,南昔人的劍尖才慢慢的拔出來。

劍尖的鮮血滴滴滑落。

最後一人忽然跪倒,握劍的手徹底離開劍柄,臉上的肌肉已因恐懼而徹底扭曲、變形。

“你原來......原來很愛殺人!”

南昔人慢慢的靠了過去,靜靜的看著這人,等到這人將話說完,才說,“你為什麽跪下來?”

“求你饒了我。”

“我為什麽要答應你?”南昔人聞了聞劍鋒上的血跡,身子莫名的激靈靈抖了抖,又說,“你別傻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想要什麽?”這人的聲音顫抖如弓玄,仿佛隨時都會崩斷。

“我什麽都不想要。”南昔人眨了眨眼。

“我不信,你不愛錢?不愛美人?”

南昔人笑了。

笑的時候,他的劍驟然刺出。

劍光一閃,閃入這人的咽喉,這人整個軀體驟然繃緊如躍出水麵的魚,劇烈不停的**、收縮,接著忽然軟軟倒下,倒在冰冷、堅硬的大地上,倒在地上時,已變得死肉般沒有一絲活力。

南昔人慢慢的將劍縮回,劍尖猶在滴血,所以並未入鞘。

裏麵的老太婆將最後一道菜擺上桌子,然後就看著南昔人。

她忽然說,“你一共吃過我多少次菜?”

南昔人並未看她,他的眼睛依然盯著劍鋒,劍鋒上的鮮血猶在滴落。

他仿佛在回味著殺人時的快感與刺激。

等到劍尖上的最後一滴鮮血滴盡,他才慢慢的說著,“十一次。”

老太婆笑了笑,笑的仿佛很淒涼,又仿佛很驕傲,“為什麽每一次都是你吃?”

“因為死人絕不會吃,隻有活人才可以吃。”

老太婆點頭又說,“你這一次也不例外?”

南昔人不語,臉色變了變。

劍入鞘,劍光已消失。

老太婆慢慢的讓開,讓出一條路,讓南昔人進去。

南昔人看了看桌上的菜,忽然皺了皺眉,又說,“為什麽要燒九道菜?”

“因為這次一定有九個人過來。”

“你怎知道?”

老太婆不語,笑了笑,然後就坐到矮凳上。

南昔人忽然盯著老太婆,冷冷的說著,“一道菜一個人,還有人呢?”

老太婆不語,斜倚在牆角,竟已熟睡了。

南昔人縱身一掠,到了屋頂,縱目四顧,四周沒有人,也沒有鬼。

林子裏這時忽然有了變化,飛鳥尖叫著驚飛,落葉飄飄。

沒有風。

南昔人忽然一步到了下麵,冷冷瞧著林子的盡頭。

小徑上慢慢的走過來一個人,一口劍,他的動作並不快,明明在兩丈以外的,現在卻已一步到了南昔人的七尺處。

劍並未出鞘,握劍的手時刻都沒有離開劍柄。

“你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因為我也不是來殺你的。”這人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那你來做什麽?”

“我來看你殺人。”

“你要看我殺什麽人?”南昔人嘴角已在**。

他顯然已看出這人並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這裏隻用作殺人,不是給別人看的。”

“是的。”這人冷冷笑了笑,“這規矩是你定下的,江湖中人都知道這一點。”

“你知道就不應該來。”

“可是我已來了。”這人扶劍冷笑,笑著笑著他身邊忽然站出一個死人。

剛出現就死了,死人的咽喉多出一個血柱,鮮血從咽喉驟然飛瀉而出,但他並沒有看一眼。

笑聲慢慢的結束,這人才凝視掌中的劍。

南昔人冷冷瞧著這人的手,這人的劍,忽然說,“你是江湖中的笑死人,一笑必死人?”

“是的。”笑死人板起臉,笑意已死,正如邊上的人已死。

笑死人抖了抖劍鋒,鮮血落盡,劍並未入鞘。

老太婆忽然走了進去,端起一盤菜,放在碗櫥裏,然後就對著南昔人笑了笑,“你少了一道菜。”

南昔人嘴角又在**。

笑死人板著臉淡淡的說著,“你不必在意,端進去的菜一定是個素菜。”

南昔人鼻子已抽氣,“哼!”

“你怎知那是素菜?”老太婆笑了笑,她笑的時候,眼角根根皺紋已不由跳了跳。

“因為你是婆婆。”

“我不是你婆婆。”

“但你是江湖中的婆婆,江湖中能叫婆婆的人並不多,你是其中一個。”笑死人的目光忽然望向碗櫥,又說,“那道素菜是不是可以讓我吃了。”

“自己拿。”婆婆斜眼看了看這人,又看向南昔人,“本來是屬於你的,現在卻不是了。”

笑死人慢慢的走了進去,將碗櫥裏的素菜取了出來,他竟真的吃了起來。

南昔人握劍忽然冷眼瞧著笑死人,“你吃菜的樣子很難看,去別的地方吃。”

笑死人沒有動,隻是吃菜,沒做別的。

“信不信我馬上宰了你?”

笑死人將菜吃完,才慢慢的抬起頭,瞧著南昔人,“婆婆的菜實在好吃。”

婆婆端起簸箕不再說話,簸箕裏也不知何時多了一大堆毒鏢,有紅的,又綠的,還有黑的。

笑死人看了一眼就忽然後退了一丈。

能讓笑死人立刻後退一丈的事情並不多,這就是其中一樣。

南昔人眨了眨,忽然看向笑死人,冷冷的說,“你過來看我殺什麽人?”

“什麽人都有可能,最令我想看的卻是葉孤雲。”

“葉孤雲?”

“是的,他的確快來找你了,而且一定可以找得到。”

“你見到他了?”南昔人目光刀鋒般逼視著笑死人,又說,“你見到又不能怎樣,因為你絕對沒有把握殺了葉孤雲。”

笑死人的臉都被氣得慘白,“是的,我的確沒有把握,可惜你也不行。”

“我不行?”南昔人冷冷瞧著笑死人,瞧著笑死人的劍,這人的劍並未入鞘,劍鋒上的鮮血早已滴盡,為什麽沒有入鞘?他又說,“我連他的老子都殺了,又豈會殺不了他?”

笑死人不語,盤中的菜已吃盡,他用力一揮,盤子驟然定入古樹。

古樹輕輕顫了顫,就忽然倒下,笑死人忽然抱住古樹。

他仿佛很痛苦,很悲哀。

古樹並不能令他痛苦,也不能令他悲哀。

南昔人眨了眨眼,似已不明白笑死人這是什麽緣故,但他卻明白這人一向與常人不同,有著平常人沒有的奇怪毛病。

“你肚子疼?”

笑死人咬牙不停搖頭。

“那你這是做什麽,難道你有羊癲瘋?”

笑死人又搖了搖頭,痛苦之色更濃。

“那你一定中邪了。”

“我沒有中邪。”笑死人咬牙,仿佛在強忍著劇烈痛苦,又說,“我隻是想笑,卻又不能笑出來。”

他不讓南昔人說話,又說,“你可知我為什麽不能笑出來?”

南昔人歎息,“因為你一笑就要殺人,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

“那你可知我為什麽要笑?”笑死人強忍著,仿佛已快要忍受不了了,他又說,“你一定猜不到的。”

南昔人眨了眨眼,“你老婆生出母豬了?”

笑死人已在喘息。

婆婆卻已在笑了,她仿佛很喜歡這樣的笑話。

“看來我猜錯了。”南昔人又眨了眨眼,又說,“是你兒子對著別人叫爹了?”

婆婆又笑了。

她眼角的根根皺紋都已有了笑意。

“看來我還是猜錯了。”南昔人又眨了眨眼,又說,“隔壁老王常向你老婆送花?”

婆婆已捂住肚子在笑。

笑死人忽然離開古樹,一口鮮血吐出。

他竟已被氣得吐血。

他說,“我想笑的是你能殺葉孤雲。”

“這個並不可笑。”

笑死人強忍著笑意,又說,“真正殺葉正的人,並不單單是你。”

南昔人眼角已跳動,他受到某種特殊的刺激,就會不由跳動,“哦?”

“那日殺葉孤雲的老子,單單你一個人還不行,據說那七口劍之一的白傲被震的差點死翹翹,你的本事難道比白傲還厲害?”

南昔人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心神似已飛到遠方。

笑死人說的並沒有錯,單單靠自己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殺了葉孤雲的老子,這是不爭的事實,若非白傲與葉正對了一掌,消弱了葉正的內力,其他六口劍豈有得手的機會?

就算是得手了,六口劍都已分別受了不同程度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