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暗鬥

後麵一個人一杆槍,忽然走了出來,身子並不是很直,但一雙眼睛卻很冷,也很凶。

這種人說話,一定很大聲,也很凶狠,他說,“你什麽意思?你殺了幫你的人,好像很得意?”

後羽居然沒有回避,他說,“你為什麽不去看看陸大衫?”

這人揚槍冷笑,“好,我去看看,我楊鐵飛絕不會放過你的。”

他隻看了一眼就站在那裏發怔,似已崩潰,似已絕望,他眸子裏還帶著驚慌、不信,然後就倒了下去。

沒有人看到誰出手殺他的,隻看到這人忽然倒下,接著身子忽然萎縮,變形,發黑,就像是陸大衫,臉已扭曲、變形,他們的生命雖已結束,但帶給別人的恐懼久久沒有消退。

楊鐵飛的軀體最後黑的像是他手裏的槍,流出的鮮血竟也是死黑色的。

後羽忽然握住橫刀的手,緊緊握住,“你現在相信我了?”

橫刀麵如死灰,久久才勉強控製住自己,他努力點點頭,仿佛已用了很大的力氣。

等到自己軀體有了反應,他的手竟也不由的握住後羽的手,緊緊握住。

本來後羽絕不肯握橫刀的手,因為他夠虛偽,夠假仁假義,這種人隻會令他想吐,握住這種人的手,一定會令他吐得更快,吐得更多,可是現在卻沒有。

橫刀呢?他是不是很想握住後羽的手?

他也許隻想砍掉後羽的手,絕不想去握住他的手,這也許是他心裏所想的,想的很強烈,也很要命。

不遠處口流苦水的人竟已倒下,正不停的嘔吐,他已忍受不了,已無法壓抑內心的恐懼與驚慌,他竟已躺在滾燙、堅硬的大地上。

沒有人願意看他一眼,所以也沒有人發現他抖動的動作是什麽時候停止的,什麽時候開始漸漸發黑的。

等到這人軀體發出了臭味,臭得令人無法忍受,無法麵對,每個人這時候才發現這人竟已死了。

沒有人看見是什麽人出手的,更沒有看見是什麽鬼。

後羽隻看了一眼,就凝視著青石上,七個手掌竟已有了變化。

三個手掌上的名字赫然已變成血紅,血淋淋的紅色!

這三個人的名字是陸大衫、楊鐵飛、司徒星,剩下還有四個,名字是後羽、橫刀、高冷、小寒,下一個是誰?

下一個會是後羽?還是橫刀?高冷?或者是小寒?

這幾個人在江湖中都極有名氣也極有地位,手上功夫都不弱,都有致命的殺招。

現在仿佛都已變得是木頭,似已僵硬。

高冷的手忽然握緊,一口足足有七尺長的劍忽然現了出來,他冷冷說,“葉孤雲,一定在葉孤雲那裏。”

他說著話的時候,身子一縱,劍光飄動,人已掠了進去。

後羽咬牙,“高冷,不要激動,要冷靜,要冷靜下來。”

葉孤雲依然坐在那裏穩如泰山,呆呆的看著他們過來,他們見到他仿佛見到了鬼,而他也好像也在看著一群鬼。

一道黑影忽然在地上消失不見,高冷冷冷的笑著,笑的很瘋狂,當然也很激動,因為他得手了。

鮮血從劍尖輕輕滑落。

高冷麵對後羽,依然大笑著,卻不知他們為什麽沒有一絲笑意?

他想不通,心裏已有不安,接著他怒吼,“你為什麽不笑一下?”

後羽不語,慢慢後退,聲音都已輕顫,“你受傷了,你難道不知道?”

“我沒有受傷,你為什麽說我受傷了?”高冷果然很冷,冷的令人不可思議,他看了看那隻沒有握劍的手,手握緊,凸起的肌肉硬如鋼鐵,“我並沒有受傷,我很好。”

他笑著凝視著另一隻手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忽然凍僵、凍死。

那隻握劍的手竟已變得漆黑!竟已發出惡臭味!

“這是怎麽回事?”高冷的聲音竟已嘶啞,每個人都不願靠近他。

後羽的臉變得死白,非但沒有一絲血色,更沒有一絲人味。

“你冷靜點,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高冷目光落到另一隻沒有握劍的手上,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沒有光亮,失去活力,接著倒下,倒下去時,他依然死死閉上嘴,緊緊咬牙,牙齒竟已變得漆黑,漆黑而惡臭。

後羽嘶叫著,“小寒。”

他一眼沒看到小寒,心裏就不踏實,他生怕再失去一個朋友。

小寒是用飛刀的。

身子已掠向外麵,手裏已多出一把飛刀,他的眼睛看到哪裏,那把飛刀就會定入哪裏。

“黑心!你在哪裏?”小寒的手緊緊握住小刀。

“你想看到我?”黑心已在嘿嘿的笑著,笑的居然也很痛苦,他必定已受了傷。

“是的。”

“可是看到我的人都已死去,你不怕死?”

“我怕你不夠死。”小寒握刀,目光到處搜索著,落到青石上時,他的眼睛中射出刀鋒般的寒光。

他得意的笑了。

他仿佛已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其中一隻手掌上的文字竟已發紅,紅的像血。

高冷!

這兩個字的顏色竟已變了!

小寒冷冷笑了,因為他已見到令一隻手掌上名字竟也變了,那隻手掌上的名字不是別人的,而是自己的。

小寒!

這兩個字竟已血紅!可他並沒有死,也沒有看到黑心!

他冷冷笑了笑,“黑心殺過人之後,手掌上的名字才會改變。”

“是的。”黑心的聲音仿佛在遠方,又仿佛在近處,又仿佛從地獄裏發出的,說不出的詭異而陰森不已。

“可我還沒死。”小寒目光更冷,閃動更急,四處搜索著更快。

他已不穩!他的心已不穩,握刀的手竟已要崩潰!

他勉強控製自己,他冷冷笑了笑,又說,“我要宰了你,你出來。”

“我絕不會出來的。”

“為什麽?”小寒譏笑,“你怕了,你想做孬種?隻能躲起來辦事?”

黑心居然也笑了,笑的居然也很詭異、陰森。

“你為什麽要笑?”

“我笑你很不知趣?”詭異、陰森的聲音竟又變得說不出的憐惜、同情,對小寒的憐惜、同情。

“我怎麽不知趣?”小寒不懂,但肚子裏的心隱隱發冷。

他就是因為不懂,所以才懼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受傷,黑心出手,絕對夠黑夠快夠神秘。

可怕的當然是神秘,神秘的簡直不能令別人感覺到一絲疼痛。

當別人感覺到疼痛的時候,一定已遲了,一定已死翹翹了。

小寒的眼睛還很亮,卻已不穩,不遠處有人在嘶叫,“小寒,不要衝動,衝動會令人犯錯,千萬不要......。”

這聲音明明在附近,為什麽會變得很模糊,他聽到這是後羽的聲音,卻感覺到越來越遠。

眼眸裏的人越來越近,但聲音卻越來越遙遠,遠的仿佛是在夢裏似的。

他倒下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流出的鮮血已化作漆黑,他看到的一切漸漸變得漆黑,漆黑而沒有一絲光澤。

小寒忽然嘶聲大叫著將掌中刀忽然飛了出去,這是最後一次揮刀,他並沒有看到敵人在那裏,但可以感覺到。

刀光一閃,鮮血飛濺而出。

依然沒有人影。

橫刀冷哼了一聲,他本就是軍營裏一號打手,無論打什麽樣的敵人,他都衝在最前麵,脾氣有時比牛還大,他現在的脾氣就是這樣。

後羽忽然握住他的手,“你要冷靜下來。”

橫刀點頭。

後羽又說,“我們還有機會活著,因為小刀已出手。”

他喘息著又說,“小刀出手,必定已得手,我們隻要等機會就一定可以殺了黑心。”

橫刀點頭。

後羽已感覺到他的手心在冒著冷汗。

他忽然往人群中冷眼一縱,冷聲說,“爾等都回去,一律不可出來,否則殺無赦。”

橫刀點點頭。

周圍的將士赫然已消失,火熱的陽光將大地烤成了赤黃色,柔風中僅帶著血腥味。

青石上七個手掌上僅剩兩個人名沒有變成血紅色。

一個是橫刀,另一個就是後羽。

後羽冷冷笑了笑,他說,“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傷,我們有機會了。”

橫刀譏笑,“你怎知道?難道看出來了?”

“我沒有看出來,但我知道。”後羽又說,“他如果沒有受傷,一定對我們出手了,他一向沒有耐心。”

橫刀沉思,久久才說,“黑心為什麽要殺我們?”

後羽笑了笑,“我也想過,最大的原因就是狗頭鍘,他很想殺了我們。”

他咬著牙說的,所以他說的很肯定。

“是的。”橫刀也很同意這個說法,他說,“那他下一步該做點什麽?畢竟她已受傷。”

後羽沉思,久久沒有回答。

他無法說出黑心下一步會做什麽?是殺人,還是做別的事?

橫刀忽然縱目四顧,冷笑著,“四處沒有別的人,他躲藏的地方已沒有,這是我們的優勢。”

他又說,“何況又中了高冷的一劍。”

高冷渾身都已發臭,劍鋒上卻是血紅色的,血跡已幹透,滑落大地上的很少。

也許因為這陽光很強烈很毒辣。

不知是誰竟已將屍骨抬了出來。

橫刀擦了擦汗水,又說,“我們現在一定要徹底冷靜下來。”

後羽點頭同意這一點。

“狗頭鍘找了黑心來殺我們,那麽他自己為什麽不來?”

“很簡單,他也是人,怕我們殺了他。”後羽笑了笑,又說,“雖然他的機會很成功,但他絕不是個成功的人。”

“為什麽?”

“因為他始終是個膽小鬼,不能過來跟我決一死戰。”後羽又笑了,“這種人活著,也許很可憐,你千萬不要跟他一樣,令我失望。”

橫刀不語。

他的眸子已落到牢房裏,裏麵很安靜,惡劣的陽光下,看不見裏麵有什麽,也看不見裏麵是什麽。

後羽呼吸急促,他幾乎忍不住要衝進去。

這裏是唯一個躲藏的地方,隻有牢房,絕不會有別的地方。

橫刀點點頭,“我們知道他在哪裏了。”

後羽點頭,他的手忽然觸及羽箭,弓弩已在掌中,就在這個時候,發現橫刀忽然大喝,“慢著。”

“為什麽?”

“抓活的。”橫刀解釋,“活的有用,他殺我們的機會已不多。”

後羽點頭同意,他說,“他能告訴我們很多秘密,例如狗頭鍘的秘密。”

橫刀吐出口氣,他說,“沒錯。”

他們慢慢的靠近牢房,靠得很慢,也很穩,若想活著,就得學會忍耐。

什麽都很容易,就算是死,也並不困難,但忍耐去不容易,久已在生死邊緣掙紮的人對這個一定很有研究。

那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後羽冷冷逼視著前方,羽箭已上玄,力已引滿。

那隻手隻要鬆開,兩丈之內是人是鬼,都會死翹翹,都會去見閻羅王。

橫刀的手握得更緊,手背上根根青筋仿佛隨時都會崩斷、崩潰,他說,“其實我們不用緊張的。”

“為什麽?”後羽眨了眨眼,又說,“裏麵可是有兩個可怕的對手。”

橫刀吐出口氣,才說,“葉孤雲絕不會被黑心解開穴道。”

“為什麽不會?”

“因為解開葉孤雲穴道對狗頭鍘沒有好處,狗頭鍘絕不會這麽笨的。”他又說,“葉孤雲是劍客中的劍客,想再去抓他,就難如登天了。”

後羽點點頭,手慢慢的鬆開,身體慢慢放鬆。

他們兩人同時放鬆,然後走了進去,然後他們的臉色變了。

兩人變得都很難看。

葉孤雲竟已站在外麵,正喝著茶,那壺茶正是後羽喝過的。

懷裏躺著一個女人,女人怒瞪著他們,一把小刀死死定在鎖骨上,那根鎖骨竟已斷裂,胸膛鮮血慢慢的往外冒,沿著漆黑的衣衫往下滴。

後羽激靈靈抖了抖,忽然閃到一側,橫刀的一側。

橫刀臉頰上的肌肉不由跳動,他說,“你就是黑心?”

他沒有想到黑心竟是女人!

黑心冷笑,笑的很痛苦很無力,“是的。”

“可是你並不黑。”

他說的沒錯,她的確不黑,非但不黑,而且白的要命,又白又嫩,漆黑的衣衫下,無論哪一寸肌膚都一定很受男人歡迎,特別是寂寞而空虛的男人,一定歡迎的不要命。

葉孤雲仿佛沒有看到。

他喝一口茶,看一眼他們,看一眼他們,又喝一口茶,久久他才說,“這茶不錯。”

“這是武夷山的大紅袍,我那裏已不多了。”後羽咬牙,凝視著葉孤雲,眸子裏已現出怨毒之色。

他怨毒的也許並非葉孤雲一個人,也許還有橫刀,也許還有自己。

這是他的失誤,解開葉孤雲穴道對狗頭鍘沒有一絲好處,但對這黑心卻很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