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又起風雲

後羽將葉孤雲扶進牢房裏,靜靜的站在葉孤雲前麵。

他臉色很難看。

無論什麽人被別人拆穿了計劃或者陰謀,都會不高興的,後羽臉上沒有一絲不高興,卻很吃驚。

他吃驚也沒有一絲很特別很吸引人。

想要在背後殺人,就得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一絲也不能!

可是現在已被人發現,被葉孤雲發現了。

他隻想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然後從後麵射出不平凡的一箭,也是致命的一箭。

他又說,“葉先生是怎麽看出來的?”

葉孤雲沉思半晌,久久才說著,“也許並不單單是我一個人看出來。”

“還有誰?”

“也許狗頭鍘也看出來了。”葉孤雲又說,“你殺死的女人的確是狗頭鍘心腹。”

橫刀站在一側,久久才點點頭。

葉孤雲譏笑,“想不到你的膽子居然大的離譜。”

橫刀不語,臉色比死人更難看。

“你居然想借用後羽的手殺狗頭鍘,這樣對你的好處好像並不大。”葉孤雲吐出口氣。

他發現世上的人真的好奇怪,對自己沒有好處的危險事,居然也有人做。

他凝視著橫刀,久久才說著,“你難道有難言之隱?”

橫刀點頭,卻不語。

他為什麽不說出來?難道是一件不能說的事?

隻見橫刀揮了揮手,周圍的人忽然離去,四周隻有他們三個人。

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竟變成死灰色。

除了他們三個人,既沒有人,也沒有鬼。

葉孤雲笑了笑,“你果然有不能說的秘密。”

“是的。”

說話的人是後羽,他臉上居然露出哀傷之色,他說,“你的好奇心很強烈。”

葉孤雲微笑不語。

後羽搖搖頭,他居然也笑了,笑的居然也是淒涼的,“一個人在江湖中活著,不應該太好奇,好奇心很重,並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麽?”葉孤雲苦笑。

因為他也知道一個道理,江湖中的秘密知道的越少,活的越是久點。

他也知道這句話並不該問的,後羽也不該回答的,可是後羽卻已回答。

後羽臉上居然沒有一絲笑意,他淡淡的說著,“你知道這些事越是多,活的一定很不愉快。”

“你肯說說,滿足我的好奇心?”

“當然肯,我沒有理由不肯的。”後羽點點頭,喝了口茶,又說,“因為我對死人,從沒有隱瞞的必要。”

葉孤雲笑了。

他知道這人一定會將心裏的秘密告訴他,也許這的秘密令人厭惡,令人恐懼,也許是世人所不恥的,但他一定會說出來。

後羽說,“殺狗頭鍘的事,不能怪橫刀,橫刀也是破不得以的。”

葉孤雲越聽越有趣,他居然笑著等待。

“因為橫刀一家七十九口人都被三兩抓去了,而且連牲口都抓走了。”後羽說的話很輕鬆,很平常。

橫刀的臉色已變得更難看,仿佛受到一百隻野鬼熱情折磨過似的。

已沒有一絲人色!

葉孤雲也聽說過三兩這個名字,三兩並不是個好人,也許連做人都不配,因為他們絕不會做好事,一個人一生中多多少少都會做好事的,因為人都有憐惜之心,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會有的,但他們卻沒有,非但沒有,而且很討厭做好事。

他們認為做好事,是一件極為可恥的事,是天理所不容的,絕對應該受到天打五雷轟,絕對應該受到世人所唾棄、欺壓。

做人就應該好好像個人的樣子,在他們看來,做人一定要好好做壞事,一定要踏踏實實的做,誠心誠意的去做,隻有這樣,才對得起爹娘的養育之恩,對得起蒼天大地。

他們是個組織,並不是一個人,並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堆人。

這一堆人之中,全部加起來做的好事,也許半件也沒有,這就是三兩。

三兩就是三個人,一兩,二兩,三兩。

他們也是有排名的,因為他們也有大小之分,每一個組織都是這樣,他們也不例外。

葉孤雲吐出口冷氣,“真的家門不幸。”

後羽點頭同意,吐出口氣,他仿佛也認為這是一件不幸的事。

因為無論誰一大家子的人,被三兩做過壞事以後,就僅剩三兩。

三兩重。

三兩一定會將這一大家子僅剩的三兩重的人送到主墳前火化,這三兩也許是耳朵,也許是鼻子,也許是嘴巴,這是由天定的。

這是他們說的,至於怎麽定,別人也不會知道的。

後羽又說,“是我收買三兩做的。”

葉孤雲吃了一驚,這才令他不可想象,無法想通,“為什麽?”

後羽笑了笑,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露出一絲笑意,這種笑意居然也是平平淡淡的,沒有一絲太吸引人的地方,他說,“因為我要找橫刀有事。”

“什麽事?”葉孤雲忽然很想知道這件事,這件事一定很有趣。

越是有趣的事,越是會令人生出興趣,葉孤雲完全生出興趣,他竟已忘了自己快要死了。

這麽大的秘密說出後,通常都不會留活口的,因為這是別人的隱私,也是別人的痛處。

後羽笑的又變的淒涼,這個是發至內心的淒涼,並不是做樣子的,他說,“我要殺狗頭鍘,這個小兔崽子居然殺了後臉。”

他不讓葉孤雲說話,又說,“後臉是我的幹兒子,我沒有親生兒子,也沒有女兒。”

他忽然大笑,又接著說,“你說說看,我是不是應該宰了這個小王八蛋?”

這個理由好像很有道理,卻又好像沒有道理,葉孤雲笑了笑,又說,“後臉是不是做了什麽缺德的事?才會引起狗頭鍘去殺他的?”

“是的。”後羽的大笑慢慢的平穩下來,他才說,“他殺了十幾個很有出息的大官,又睡了十幾個良家婦女。”

“還有呢?”葉孤雲自己都不知道會忽然問出這句話,但他相信後臉一定還做了其它缺德的事。

後羽點點頭,他居然已承認,他又說,“他還做了很多,坑蒙拐騙偷,樣樣都沾一點。”

“這樣還不該殺?”葉孤雲苦笑。

後羽說,“絕不該殺,因為他是我的兒子,要殺他,至少應該找我殺他。”

葉孤雲不語。

他忽然發現這個人也不是很講理,比大多數人都不講理。

“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他並沒有去問葉孤雲,而是問橫刀,他的眼睛當然也盯著橫刀。

葉孤雲又在苦笑。

橫刀咬牙,狠狠說,“那個狗養的鍘刀,實在很差勁,實在很不要臉,實在缺德,實在......,實在是他媽偷人生的,......”

後羽輕輕拍了拍橫刀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葉孤雲知道若是不打斷他的說話,他一定會將天底下所有惡毒的話都會說盡,又說,“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我們一樣都很恨他。”

葉孤雲愣住。

這人居然認為橫刀恨狗頭鍘,這實在是個笑話,橫刀恨的人也許隻有後羽,沒有別的人。

無論誰一大家子的人被別人捏在手裏,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橫刀居然點點頭,看著牆壁的時候,居然怒氣衝天,凝視著後羽的時候,竟變得說不出的憐惜、同情。

這人居然也會懂得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後羽看了他一眼,忽然又說,“隻要你好好合作,我一定會放了你那一大家子的人。”

橫刀點頭微笑。

葉孤雲也在微笑。

他的笑是苦的,橫刀的笑更苦,苦如魚膽。

後羽慢慢的將地上的羽箭一根根取出,然後就放在後麵箭筒裏,放得很慢,也很仔細,外麵有人跑了過來,躬身行禮,立刻說,“有人送了樣東西過來。”

“什麽東西?快說。”橫刀顯然沒有平時那麽沉穩,甚至連神情都顯得不安、憂慮。

這人的聲音比較沉穩比較利索,“在外麵青石上。”

橫刀咬咬牙,已到了外麵。

他們都到了外麵,他們的臉色都變了,青石上原來被旗杆插著的洞還在,周圍布滿了幾個掌印,漆黑的掌印。

七個掌印。

七個掌印,就表示要殺七個人。

軍營的人很多,並不止七個人,顯然要殺的七個人,一定是指定的七個。

後羽慢慢的走到青石畔,瞧了幾眼,臉上竟已動容。

每一個掌印上赫然有個人名,其中一個掌印上,就是後羽,裏麵的掌印居然也有橫刀。

“大搜魂手黑心!”

這句話是橫刀說出的,但他後麵有個人竟已流出了苦水,雖然咬牙控製住自己,但苦水卻已流出。

這人的名字顯然也在上麵。

他咬牙轉身跑了出去,跑的很快,身子掠起,箭一般射向外麵,前方是哪裏,他並不在乎,隻要離開這裏,無論是哪裏都是好的,除了這裏。

後羽大叫著,“陸大衫,冷靜點。”

話語聲中,他咬牙,一支箭已射出,遠方那個人忽然倒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像是個抽空的麻袋,忽然落到地上,竟沒有給大地帶去一絲漣漪。

橫刀冷笑,“你殺了他?”

他顯然很不服,但也沒法子,因為他的一大家子的性命還捏在後羽的手中。

後羽大笑,他說,“怕死的人,留著也沒有用,死了豈非更好點?”

“可他是來幫你的?”橫刀臉上居然帶著幾分怒意,又說,“就算是對黑心起了畏懼,你也不該殺他,少了他一個,我們照樣有機會殺狗頭鍘。”

後羽譏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