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我們的敵人
“你！”奧尼爾憤怒地一拍桌子，這聲巨響就連隔音效果極佳的門都沒有擋住，被外麵的科羅溫聽到。
科羅溫忍不住敲了敲院長室的門，不等裏麵回應就自己推開了門，平靜地說：“奧尼爾院長，我在外麵等了三個多小時了，請問你什麽時候能有空跟我商談一下先前發生的誤報問題？”
奧尼爾看到科羅溫的製服，冒著怒火的眼睛突然一亮，指著科羅溫對以全息投影形像出現的梵天威脅道：“我要找軍情局的奧丁來對付你！”
梵天對院長這暴怒下有些幼稚的威脅嗤之以鼻：“院長，奧丁雖然有戰神之稱，但你是打算讓他用武力來砸爛學院的主腦，還是要讓他跟我以我們的方式決鬥？雖然我是個隻管動腦子的，但我們兩個要鬥起來，可能得幾天時間才能分出微弱的勝負，你確定你等得起？”
太流氓！太無賴了！
雖然奧尼爾才是表麵上學院的最高主宰，但鐵打的學院流水的院長，隻有超級人工智能梵天才是永恒的存在啊……
奧尼爾揮了揮手：“你先出去，等我處理完這裏……”他說得有氣無力，但科羅溫明白他是在對自己說。腹誹歸腹誹，他尚有些自知之明，奧爾尼中將那是什麽身份？如果不是因為看在他這一身軍情局製服的份上，一位桃李滿天下麾下將校如雲的實權中將會和顏悅色隻讓他出去等，而不是直接怒吼著趕他出去？
門關上後，梵天突然挑了挑眉，對奧尼爾：“甭擔心了，費舍死了。你有暴跳這功夫，還是調查一下他的背景吧，我感覺他像是諾曼，他帶下去了兩個武裝機器人，用的不是職員權限，而是類似於當年諾森指揮官們使用的有限控製病毒，感染從而直接控製了機器人。”
剛聽到費舍的死訊而鬆了一口氣的奧尼爾聽到最後，一口氣沒上得來，眼前頓時黑了一黑，“我這把老骨頭遲早要讓你玩死，心髒病都要發作了！指揮官病毒！這麽可怕的東西，十五年前不是都清除幹淨了嗎？”
梵天撇了撇嘴：“感冒病毒很渺小不？可到現在也沒清除幹淨，人類還是會感冒的。”
“不許跟我頂嘴！說正事！”奧尼爾感覺真快被梵天氣瘋了，而梵天此時其實最關注的就是正在過天梯的林寞和李奧，所以漫不經心地跟奧尼爾扯著皮，“人心又不是可測的電腦程序，雖然諾森好象都被清理幹淨了，但諾曼可是活生生的人類，他們隻要把對諾亞的擁護之心隱藏起來，用正常的心態藏匿於人類社會中，怎麽挖掘怎麽清除？費舍平時真的看不出有什麽諾曼的傾向，隻能說他演戲演的太好。既然活生生一個諾曼都能存在了，那他手中存有少量的指揮官病毒又有什麽奇怪？”
奧尼爾歎息：“為什麽想安安靜靜把這批新生培養畢業後就退休這個願望就這麽困難呢？三年啊，這才進來半天就出現這麽多事，我怎麽向陛下交待？”
梵天沉默了一會，此時林寞和李奧剛通過天梯的中段部分，動作再度和諧起來，似乎通過了最可能失敗的那段危險期。這種和諧的美，讓梵天有些著迷。再加上奧尼爾現在又不是向他求助，隻是單純的發牢騷，用不著他去安慰這位堅強的老人，所以梵天索性閉嘴了。
林寞和李奧安全通過天梯後，梵天咧了咧嘴，於是難得的大發慈悲，提醒奧尼爾：“我估計他們倆的危險性不大，你還要向陛下匯報此事嗎？其實，很有可能是你們在外麵幹著急，早上就看到兩個孩子安然無恙回來了。”
奧尼爾摸了摸頭頂寸許的短發，猶豫了一下才說：“我還是向梁總管通報此事吧，至於是否要驚動陛下由他來決定好了。唔……你確定他們倆不會有事？”
梵天剛提醒了林寞一句，看著林寞通過了地廊走向神之領域，感覺自己最重要一項的曆史使命即將完成了，這讓他因為興奮而有些“眩暈感”，於是慷慨地回答道：“不會有事！你要是不放心，等他們出來時去迎接一下，蹭破一塊皮算我的！”
奧尼爾忽視掉向來高傲的梵天偶爾吐露出的流氓口吻，天知道這位列人類社會四大超級人工智能之首、號稱智慧之神的家夥，是不是因為高高在上太過無趣，所以偶爾非要生硬地流露點市井氣息表示自己平易近人。
“那他們倆到底什麽時候能出來？”這才是奧尼爾最關心的。
梵天聳肩：“不知道，等著吧。”
科羅溫等到了半夜十一點，奧尼爾院長終於接見了他，雙方在友好和諧的氛圍下討論了此次誤報事件。奧尼爾院長深刻檢討了學院的不足，保證不會再犯此類錯誤雲雲。各種冠冕堂皇的官話一籮筐一籮筐送出來。科羅溫終於確定學院此次事件絕非技術失誤，同時也明白了奧尼爾誓死守衛這其中秘密的決心。所以最終在午夜十二點半，帶著兩名嗬欠連天的隨從離開了學院島。
回到總部辦公室，科羅溫突然惱怒地將軍帽甩了出去。就像一隻獵犬一樣，明明嗅到了血腥，卻被勒著脖子不允許出擊，這種感覺讓他難受之極。
軍情局明明掌握著對全帝國所有軍人的風紀監察，卻總在現實中受到種種限製。就如今天這種情況，帝國軍事學院是全軍各軍種高級軍官的搖籃，各種血緣關係、裙帶關係、同學關係、師生關係、同僚關係、上下級關係等等，交織成一麵極為可怕的關係網，令得學院差不多成為超然之地。學院的院長又向來是由軍中的高級將領擔任，絲毫不買軍情局的帳。
偏偏一些可怕的東西如果在學院裏滋生萌芽，最終卻會隨著學員的畢業和教官的調任而在整個軍隊中擴散開來。科羅溫向來都認為，一個不受任何部門實權監管卻又擁有著超然地位和極高權限的學院是極為可怕的。所以雖然明知隻是領著一份並不豐厚的薪水，卻做著比局長還操心的心理工作。隻是因為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隻能一直平庸寂寞著。
智能機突然又出聲打斷了科羅溫無聲的憤懣，“少校，現在要處理那份D-情報嗎？”
傍晚五點半時科羅溫回複說是“明天再處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一點多了，智能機的提醒雖然讓科羅溫煩躁，卻沒有做錯什麽，科羅溫忍著氣說：“投放屏牆上吧。”
這段視頻將林寞和曾少荊衝突前後的全過程都錄了下來，從三個角度錄入，無論是他們的表情、動作還是交談都清晰無遺漏。不過第一遍播放時，科羅溫沒有反應過來。
奧丁用穩重的男聲在重放畫麵時做出了自己的解釋，“這兩名少年身手敏捷，學過係統的格鬥術，但我們投放在學院內的監控設施精度不夠高，可供分析的信息過少，目前無法計算其具體的戰鬥力。你可以看到曾姓少年手臂如果用力可以直接撞斷林姓少年的頸骨，也可以采用讓他快速窒息的方法殺死他，但林姓少年的手在曾姓少年手肘剛切到自己頸部時反應也很敏捷，手指似無力地搭在後者的肘側，其實一用力就足以彈到對方麻筋，解開困境……”
奧丁繼續解釋：“看他們開始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麵，實際上經過我的計算，他們都處於遊刃有餘的克製之中，這也可從後麵兩人輕鬆脫離戰鬥局麵可以看出。兩名剛入學的一年級新生按理說不可能擁有如此強的戰鬥力和如此高明的控製能力，而且從他們交談中提到‘訓練營’和其它涉及到‘拚命’、‘爭死活’的字眼，我搜索了他們的個人信息，表麵上來看是來自於相隔較遠的兩個行星係，在入學院前沒有任何交集，所以我懷疑他們是在‘白露騎士團’的地下訓練營中經過特殊訓練後滲透進來的奸細，因為他們的這些特征符合白露騎士團自八年前開始向帝國內部滲透潛伏白露子的情報。”
此時畫麵停了下來，林寞的臉部正對著監控器的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上那淡定的笑容，似乎勝券在握，又似目空一切，那雙黝黑的眼睛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明亮。
科羅溫噌地站了起來，帶翻了坐椅，極為失態地盯著畫麵上的林寞。
二處幾乎無人不知科羅溫對長著黑眼睛的人有著什麽樣的仇恨。
科羅溫手臂劇烈顫抖著，但他渾然不知。這雙眼睛、這份笑容……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這張年輕清秀的臉與另一張神采飛揚的臉漸漸重合了起來……
那張臉，永遠充滿了自信與鬥誌，似乎將高貴、優雅、英武、溫文等所有用來讚美人類的詞語都集中於一身……
米伊娜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盡管流著眼淚，還是掙脫了他的懷抱，“對不起，葉戈爾，這是打敗諾森的決戰關頭，身為‘連城’號的武器官，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元帥。”她回頭望向正在與軍官們說笑的李佑元帥，滿目柔情，那一刻她周身散發出的嫵媚風情，是與科羅溫在一起時從沒有出現過的。
時年20歲的李佑風采無以言表，皇族的尊貴和年輕人特有的朝氣混合在一起煥發出宛若戰神降臨的吸引力，每一個凝視他的人都是懷著崇敬甚至狂熱的心情，瘋狂膜拜著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論男女。
科羅溫一眼望去，似乎被他的光芒耀傷了眼睛，自慚形穢地低下頭，心中悲哀無比，“娜娜，就算不為了我，也為了我們的孩子，留下來吧。”他不死心地哀求。
米伊娜輕撫著平坦的小腹，憂傷地說：“他（她）才兩個月，懂什麽呢？與其活著成為諾森人的奴隸，還不如隨我勇敢地去戰鬥，或許未來還有與其他人類孩子一起活潑成長的可能吧。”
“米伊娜！”他絕望地看著心愛的未婚妻毅然轉身離去，那麽堅決地，不帶一絲留戀地，步履輕盈地走向那個神祗一般的男人。他淚如雨下，將拳頭塞進口中，阻止了自己的一聲又一聲呼喚。
他的唇角逸出了絲絲縷縷的鮮血，他的眼睛被洶湧的淚水模糊了，視野中隻餘一個越來越小的身影，靜靜地走向了閃耀的光芒之中。
一個月後，在白露政變後人心惶惶的時候，他收到了米伊娜的陣亡通知書，他一生的摯愛，帶著他唯一的子嗣，一起為那個高傲驕慢的黑眼睛男人陪葬了。
他曾經奢望過那個男人真的會如戰神般凱旋歸來，將他親愛的米伊娜親手交還給他，會說：“祝你們白頭到老、子孫滿堂……”
可是他連米伊娜的屍體都沒有見到，因為她跟元帥旗艦上的其他幾百名官兵一樣，都炸成了碎片，血肉碎屑至今還飄**在漆黑冰冷的太空之中……
科羅溫聽不到牙齒在格格作響，也感覺不到指甲深陷入掌心中的疼痛，他的心中隻有對那個黑眼睛男人的滿滿恨意。隱藏了十五年的傷疤被林寞突兀地挑了出來，血淋淋地痛，他不由自主將對那個黑眼睛男人的恨意轉移到了這個黑眼睛少年的身上。
過了許久，科羅溫才慢慢鬆懈了下來，感覺到了寒意，身上的軍裝已經被汗水浸透，肉體有種虛脫的感覺，但精神上卻鬥誌昂揚起來。
他回首望向窗外，但映入眼簾的卻全是林寞的眼睛、林寞的笑容。
“將此情報改為E級情報。”他如是吩咐自己的人工智能，奧丁會持續跟蹤林寞。
“無論你是神還是鬼，我都會扒掉你那層外皮！”公認的平庸無能先生——科羅溫少校臉上一片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