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B加和D減情報
如果要評出帝都克洛伊十大最讓行人聽之生畏見之變色恨不得繞行三條街也要避開的街道，星飛路肯定排名前三。倒不是因為不安全，而是因為太安全了，安全到嚇人。因為帝國最大的情報機構軍事情報局總部就在這裏，進進出出的，不是與之有業務關係的帝國軍人們，就是各類被市民暗稱“灰隼”的軍情官和被稱為“賊鷗”的密探們。
占據了星飛路整條街的軍情局總部到底有多少個房間，恐怕除了軍情局的中央人工智能奧丁之外再無能回答者了。無論是地上還是地下都遍布著如迷宮般曲折的通道、宛若蜂巢般密集的房間還有許多如勤勞的工蜂般進進出出的職員們。哪怕在軍情局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職員也不敢奢望能夠認清所有的房間，在龐大的立體迷宮裏，每個人都隻能依仗自己的人工智能指路或是查詢四處可見的智能機，外來辦事者（如果真有人敢來可怕的軍情局辦事）因此對軍情局更抱敬畏之心。
在地上七層某個角落占據了三四十平方米的房間，門上共有3排標誌，第1排是“二處（國內情報）”，第2排是“二科（文化與宗教）”，第3排是“監控二室”，明明很莊嚴肅穆，但如果推門進去，會看到一個滿麵油光的年輕人蹺著二郎腿，正對著四壁掛滿了實時監控畫麵的屏牆上某一角嘿嘿**笑。
畫麵和聲音都可由這位監控者重點調出，所以他將畫麵調到了最大，聚精會神欣賞著灌木叢中那一對氣喘籲籲的少男少女摟成了一團。
畫麵突然被強行切斷，中央人工智能奧丁發出提醒：“發現D減情報。”並強行將被監控者調到後台運行的某個監控畫麵調到了最前方。
監控員隻看到兩個男學生的背影，正在交談的也都是些瑣事，於是很不高興地嘀咕：“什麽呀，打擾我看好戲，什麽D減情報，這是帝國軍事學院，能有什麽事啊，不會又是虛假警報吧？”
說是這麽說，但經過中央人工智能判斷可以歸為可關注情報者，監控員都需要立刻將該情報轉交給上級，由上級根據情報的歸類在規定期限內分析。
於是一份包括視頻和音頻的文件經係統轉交給二處也就是國內情報處處長的智能機中，處長大人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理睬B級以下情報？再說這分明是二科的情報，報給他隻是走一遍需要“上級過目”的程序罷了，於是他的人工智能立刻自動將該文件批轉給二科——文化與宗教科。二科科長匆匆掃了一眼內容，見事件起因是帝國軍事學院兩名新生打架鬥毆，甚至還沒看為什麽普通的鬥毆事件會被局裏的中央人工智能歸為D-情報，因為涉及到帝國軍事學院，所以直接囑咐自己的人工智能將該情報轉給四室室長科羅溫少校。
科羅溫少校今年41歲，身材不高，開始有些微微發福，冷峻無比的鐵灰色軍情官製服穿在他身上並不好看，但因為認真的態度，所以倒也能產生出威嚴或者說令人敬畏的氣勢來。
馬上就快到五點半的下班時間了，因為四室的業務工作實在寥寥無幾，所以科羅溫站了起來，從桌上拿起軍帽，認真戴好，蓋住了頭頂稀疏的灰發。
桌上的辦公智能機發出提示：“接收到D減情報一份，是否現在處理？”
科羅溫隨口問了一句：“什麽內容？”
“處長批示為帝國軍事學院兩名新生打架鬥毆事件。”
“明天再處理吧。”科羅溫有些憤恨，堂堂十六年資曆的少校軍情官，居然成天處理的就是這些放到帝都街頭連巡警都懶得管的瑣事。
能被中央人工智能奧丁列入需關注範圍的情報共分A、B、C、D、E五級：A級是特級情報，例如出現諾森入侵、聯邦向帝國宣戰這樣的信息，需要收到後立刻處理；B級是重要情報，例如聯邦最近經濟形勢不穩，財經指數大跌引發社會動亂或者是帝國反質子能源儲量即將達到警戒線這類信息，需要在收到後一小時內處理；C級是普通情報，例如星際海盜近期猖獗、帝國某星工人罷工等等，需在收到後一天內處理；D級是可能有用情報，就是奧丁認為可能會對帝國有用但不一定能產生影響的信息，需在收到後一周內處理。這前四類情報處理過後，如果需要長期關注可減弱為減級。E級為不確定等級情報，需要長時間持續關注。
剛批下的情報直接就是D減級，說明隻需要知曉此事，可以在適當關注期後決定是否完結歸檔。這種情報，基本跟90%的E級情報一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奧丁這種高級人工智能明明可以自行判斷是否需要關注，可它偏偏不肯直接歸檔或是排除，非要經過人類的判斷後才遵照執行。也不知它是死腦筋，還是太過聰明不肯承擔某些可能會被人類推諉的過錯。
離開辦公室，下樓，剛走到街上，科羅溫的私人智能機就緊急呼叫：“奧丁急召，有B加情報，帝國軍事學院生變！”
科羅溫打了個激靈，迅速返回樓內。
半小時後，一艘小型飛船降落到了學院島的停泊場。漆成鐵灰色的飛船船尾有褐色的鷹頭標誌，鷹表情凶猛，正視前方，似目空一切。船內出來三名身著鐵灰色製服的軍官，為首的那名軍官個子不高卻一身陰沉，身後的兩名隨從更是一臉驕橫暴戾，急匆匆進入了教學A樓。
正值晚飯時間，學院裏雖然剛才發生過警報誤響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廣大不知情師生們的胃口，院區裏到處都是人，所以當有人竊聲提到了“軍情局”字樣時，區分新生和老生的時候就到了，新生們可能會很詫異議論，但老生們則習以為常，該打飯的打飯去，該散步的散步去。
誰都知道軍情官們有事沒事都會經常來溜達一圈，挑挑毛病找找麻煩。他們是沒事都要挑出幾分刺來，何況學院裏許多教官們並不買軍情局的帳，言論舉止總有出格之事，所以軍情官們循例來進行訓導也是常有的事，今天沒準就是軍情官們飯後遛彎來了。
秘書堅定地將科羅溫與兩名少尉擋在院長辦公室外，科羅溫冷冰冰地問：“學院在和平時期啟動一級防禦係統，為什麽沒有就此事向軍情局匯報？奧尼爾院長在做什麽？為什麽對我們避而不見？”
秘書笑得極為溫柔：“實在太抱歉了，少校，剛才真的是誤報，居然驚動了貴官，實在是學院全體上下的失職。院長十分震驚，正在徹查此事，他現在正在辦公室裏召開視頻會議訓斥學院內各級長官們，所以不方便現在接待客人，還請諒解。”
科羅溫狐疑地嗅了嗅空氣，似乎想從中發掘些陰謀的蛛絲馬跡。這位笑得像隻狐狸一樣的小白臉秘書雖然表情跟以前一樣，似乎充滿了表麵和善實則藐視的恭順，但他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科羅溫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雖然小肚微腆，但還保持著軍官的威嚴，平靜地說：“那我就在這裏等院長方便的時候再接見吧。”
秘書二話不說，立刻送上了一杯醇香的咖啡，並招呼著少校的兩名隨從在會客室安坐。
院長辦公室一直有人進進出出，臉色都十分嚴肅鄭重，偶爾因人進出而從敞開的門縫裏鑽出院長的咆哮，“飯桶！”、“混蛋！”之類的髒話。
向來在外人麵前一副溫文爾雅形象的奧尼爾院長看來是真憤怒了。但科羅溫並不太相信警報誤報這個說法。
帝國軍事學院的一級防禦係統是什麽呢？簡單來說，就是當此級係統啟動時，可以防禦常規的戰術攻擊，例如攔截常規導彈，在防範區內防護三級以下生化病毒，格殺院區防禦範圍內遊**的一切非本學院人員等等。
雖然是最低等級的防禦係統，但遍布學院內隱藏、公開的各式監控、輕重武器都保證了這個係統的失誤率為零。這些輕重武器……嗯，最輕的是可以發射毒針的機械昆蟲，最重的是位於近地軌道上的三架太空瓦雷射線炮，至於各種普通人完全分辨不清用途的普通武器，什麽各種型號齊全的武裝機器人，精確到厘米的近程攔截斯瓦茨機槍，可以裝配高速穿甲彈的機關炮之類，堪稱武器大全。號稱荷魯斯之眼的學院軍事監控係統保證了這些武器的彈無虛發。
科羅溫對於學院的一級防禦係統了解的就這麽多，但實際上奧尼爾院長卻注意到有人利用了這個係統的一個小小漏洞。主腦承認的本學院人員，包括各級教官和學員，但學員卻是指已經通過了分院測試被納入分配係統或是已經分配到三所分學院的學員。
很巧，那個人正好利用了這一點，因為林寞和李奧剛離開教務處，在分院測試的過程中（奧尼爾很不願意承認那個迷路的故事就是分院測試的一部分，顯然梵天這次有點開玩笑的意味）遇到了一級防禦係統的啟動，因為他們倆沒有完成這個測試，所以梵天還沒開始分配他們的歸屬，在這短暫的幾分鍾時間裏，林寞和李奧的確不算是學院的正式學員，因此，一級防禦係統對於他們倆來說，是個一擊必殺的局麵。
然而更加巧合的是，一級防禦係統啟動的同時，梵天似乎受到了幹擾，警報響起，防禦係統卻還沒立刻響應，反而導致核心外保護區開放，令林寞和李奧掉了進去。
幸好如此，也幸好奧尼爾正在關注著兩名少年的行動，所以才及時關閉了防禦係統。但由於核心外保護區的高度機密，遍布學院四處的監控係統在核心外保護區是一片空白的，奧尼爾看不到在保護區內發生的事情。
梵天除了正常的工作以外，拒絕回應奧尼爾的召見。在最初的兩個多小時裏，雖然在梵天的處理下學院內事務還算井井有條，但奧尼爾得不到梵天的回應，自然不知林寞和李身身上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奧尼爾隻得轉而調查是誰啟動了防禦係統這回事。
調查範圍其實很小。擁有能夠啟動學院一級防禦係統權限的高級官員，除了奧尼爾這位正院長，再就隻有三位副院長了。因為學院的重要性，這種最低級的防禦權限是必須發放給副院長，以防院長殉職或無法及時趕回學院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奧尼爾對於這種濫用職權的發生也無能為力。
一位副院長正在星係外公幹，啟動權限除了生物和數字密碼外，還必須在學院內使用，所以他的嫌疑排除。另兩位副院長，一位是分管行政後勤事務的，事發時正在食堂檢查菜單，保證來自各星係的新生入學後的飲食習慣得到合理照顧，於是也排除嫌疑了。分管教學的費舍副院長卻失蹤了，無人知曉其行蹤也無法定位，所以嫌疑隻能落到他身上。奧尼爾派出一些仿真機器人在校園內打著調查警報誤報的旗號搜索費舍的下落。
梵天在事發三小時後終於願意現身了。他的分身萬千，在核心外保護區內用“小考驗”調戲著林寞和李奧的同時，與奧尼爾院長開始了一本正經地問答。
因為一直在調查費舍的下落，所以奧尼爾先詢問是不是費舍幹的好事。
“是費舍副院長啟動了一級防禦係統。”梵天不動聲色地回答。
“費舍發什麽瘋？他不是通過了每年的職位考核了嗎？背景調查、心理測試不是全部過關嗎？他到底要做什麽？他分明是在針對……”
“針對皇長孫殿下嗎？那是當然了，我不認為林寞有值得費舍撕掉幾十年偽裝身份來刺殺的價值。”梵天在提到皇度孫這個稱號時，依然一臉冷淡。
奧尼爾冷哼：“費舍現在在哪？”
“哦，他在我的核心外保護區裏。”
奧尼爾一驚：“什麽？你居然讓他也進去了？為什麽還不迅速調派武裝力量進去救援？”
“我拒絕！”梵天冷靜地回答，“費舍是在我受到幹擾的時候進入保護區，與林寞、李奧一樣，但他在我的‘學院不可處置人員名單’中，是隻能接受軍事法庭處置的高級軍官，所以我會放他一馬，並監督他們三人的行動直到他們威脅到核心安全時予以處理。但其他人等不得進入核心外保護區。因為我的核心重要性遠勝於一名帝國皇孫，甚至是皇位繼承人。”
“不行！”奧尼爾也大吼，“我才不管你那個什麽神之領域，什麽諾亞遺跡。哪怕裏麵藏著諾亞，你也必須開放保護區讓武裝人員進入。我不能允許帝國未來的繼承人剛入學院三小時就死掉！那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是帝國的希望！”
“請允許我提醒你，你首先是帝國的軍人，其次才是威廉陛下的軍人。帝國並不止這一位皇位繼承人，他也沒被公開承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而我的核心保護權限在三級，意味著在學院內所有事項中享有最高等級優先權，也就意味著比學院中任何一名學員的生命都重要。”梵天才不管奧尼爾暴怒起來有多可怕，哪怕是一頭黑色暴龍在麵前咆哮，梵天也絕不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