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刺殺
“我喜歡你。”虛擬學生在拍掌的同時，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冷酷起來，原先那張平庸無奇的臉頓時煥發出奪目的光彩，讓人很難相信隻是一個眼神的改變，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是梵天。”虛擬學生話聲剛落，石灘、溶洞、屍體全部消失，恢複到現實中的場景，不過是充滿了鏽氣、腥氣的地下建築，處處廢墟，還有零落的金屬殘骸。
控製學院主腦的超級人工智能忽視兩個少年的驚訝之色，冷漠地揮了揮手，“這裏是我的核心外保護區，當年諾森入侵曾經最深攻擊到這裏，但也止步於此。剛才的全息幻境發生在64年前，當然，那個學生在實際上並沒有得救，學院那一役死傷慘重，但沒有被攻陷，也是學院史上最嚴重的一次危機。”
李奧問：“剛才這算是我們的分院測試？”
梵天冷哼：“開什麽玩笑？分院測試那種小兒科怎麽可能放到這裏來進行？你們怎麽可能隨便進入這裏，又隨便就出去了？剛才這隻是我的一個小考驗而已。根據你們的能力隨時對戰鬥強度進行調整，如果你們的表現太過軟弱，那就永遠留在這裏不要出去給學院丟臉了。不過我喜歡這個黑發小子的表現，所以放你們一馬，我可以把你們送出保護區。這個地方是高度機密區，不是你們應該來的地方。剛才……你們的進入應該是個誤會……”
梵天雖然傲慢，但此時也有些支吾，似乎另有隱情。
不過林寞和李奧卻顧不得去猜測誤入這裏的原因了，剛才梵天的話太讓人吃驚，如果考驗沒通過，二人的下場就是死亡？梵天的核心到底有多高度機密，居然會以兩名學員的死亡為代價來強行保密？
林寞突然詢問：“你的核心裏有什麽？”
“神之領域。”梵天居然回答了這個問題，雖然答案實在有些不靠譜。
從人類移民伊甸星係後就摒棄了原有的宗教教派，取而代之的是以教庭為中心的默教，信仰的也不是神之力量，而是科技的力量和對默星人的感恩之心。所謂的教庭教士，信奉的是科技為人。對於神這種舊時代的超自然力量，現在已經沒有人信仰了。
“神之領域是什麽？”林寞又問。
梵天突然狡黠地微笑：“不知道，那是自諾亞時代就留下的遺跡。我隻知道有緣者下天梯、過地廊，就可進入神之領域。”他在林寞想再度詢問之前搶先又說，“天梯、地廊是兩種機關，過不去的下場就是死亡，你想試試？”
林寞有些猶豫。
突然一個穩重的男中音插了進來，“梵天的核心豈是你們兩個小孩子敢妄想進入的？”
這中年男人充滿威嚴的臉龐上流露的是不讚成的表情，身著陸軍少將製服，顯然是位高級將領。
“我是學院副院長費舍，剛才學院誤啟動一級防禦係統，可能導致你們進入高度機密區，現在跟我上去吧。”費舍副院長身後還跟著兩名懸掛泰森機槍的武裝機器人，一副準備闖龍潭虎穴的架勢。
林寞看著費舍的臉發起了呆。
李奧顯然知道這位副院長的身份，毫不猶豫地回答：“太好了，謝謝副院長。”
他走向費舍，被林寞突然一把拉住了手臂。
林寞有些認真地說：“你真不想知道神之領域裏有些什麽嗎？”
驚訝的李奧還沒來得及回答，林寞突然暴起，如鬼魅般閃到一個泰森機器人身後，用盡全力控製住它右臂上懸掛的機槍，對準了另一個機器人扣動了板機。
在封閉的地底，多管機槍速射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
另一個機器人在受到攻擊時也開槍反擊，但槍聲停止後，兩個機器人都先後倒地，像隻猴子一樣躲在機器人掩體後的林寞安然無恙。
這不是全息幻境，也不是測試，這是真正的實戰！
所以李奧驚了，費舍也驚了，無所不能的梵天卻以虛擬的人身站在附近津津有味地看著好戲。
“這位學員，你無故損壞學院的財產，給我一個解釋，否則等著上軍事法庭吧！”舍費臉色難看之極，手也不由自主挪向腰間的佩槍。
林寞踩著身前機器人的“屍體”，從殘骸中用力抽出了一根扭曲變形的合金棍，這原來可能是機器人手臂的一部分，連著斷線，還有鋒利的斷茬。
“如果我是你，右手就不要再動了。”林寞揮舞了一下這根合金棍，試了試重量，也在明著震懾費舍。
“林寞，你到底在幹什麽？”李奧警惕地看著林寞，不知這個剛才還配合默契的同學怎麽突然就發了瘋。
“我們遇險掉進島底深處，這位副院長不帶著救援力量來，卻帶了兩個武裝機器人來，你覺得合理嗎？”林寞反問李奧。
李奧望向費舍，後者咬了咬牙，居然無言以對，他總不能以為這兩名學生是傻瓜，把學院島內部還存在高風險這種謊話當成理由來說吧。
林寞冷笑，又問梵天：“你既然號稱超級人工智能，顯然無所不知。請問，為什麽我們兩個新生會掉進這個高度機密區？”
梵天冷漠地說：“當我應申請啟動學院一級防禦係統時，正好有小蟲子幹擾，所以主腦可能打了個噴嚏……”
林寞懶得理會這個冷笑話，追問道：“無緣無故你為什麽要啟動一級防禦係統呢？你可是超級人工智能，應該對事態有明確判定是否需要啟動防禦係統吧？”
梵天老羞成怒：“我又不是對整個人類社會擁有無限至高權限的諾亞，申請者擁有足夠的權限，我自然就要響應其要求。”
林寞又對李奧說：“懂了沒？”他沒等李奧回答，手中的合金棍就投了出去，直直穿過費舍的胸口。槍口已經偷偷對準李奧的手槍自費舍的手中滑落，他木木地站立著，幾秒後頹然倒地。
林寞無法用更好的理由解釋，當他第一眼看到費舍時，就感覺到他腦海中的殺意。費舍的目標一直都是李奧，那充滿整個腦海的咆哮如雷，“殺了他！殺了他！”林寞給了他幾個機會，可他依然還是想著偷偷掏槍殺人，那林寞自然是先下手為強，隻是苦了事後的解釋，有點差強人意了。他總不能說是自己聽到了費舍的心聲吧。
梵天雖然有些傲慢，但此時居然很善解人意，開口道：“費舍的確有圖謀不軌之意，後續調查就由學院來進行吧。你們可以離開了。”
自離開教務處後，驚變接二連三，一個能隨便讓人就留命於此的“小考驗”就夠嚇人了，現在居然就這麽殺了一位陸軍少將、學院副院長，凶手和目擊者居然還都這麽輕描淡寫地化解此事。不管怎麽說，費舍是帝國高級將領，不經過軍事法庭調查審判就被殺是不符合李奧觀念的。但是，人已經死了，再糾結於此與事無補，李奧站在那裏靜靜地思考著，想理清個頭緒。
林寞再度輕聲說道：“神之領域……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李奧終於想起這茬，反正返回地麵後還可以繼續關注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這個被梵天鄭而重之提出的神之領域卻是出去了就再也遇不到的奇事了，於是好奇地問：“我們就算不去嚐試，能不能看一下什麽是天梯、地廊？開一下眼界也好。”
梵天目光在林寞身上轉了一圈，沉思了片刻，居然點頭。
仿佛一道天幕被徐徐拉開，巨大的空間頃刻展示在他們麵前。
上，不見天。
下，不接地。
近，至他們腳下。
遠，不見彼岸。
無數段木製樓梯在空中飛舞……
不，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看到這些樓梯有上行、下行、平行三種，由於在三維空間中，所以平行又分為左右前後四個方向，樓梯有一至五級不等，每一秒都在不停變化著，從上到下逐級消失，直到全部消失後，恢複原狀，再繼續逐級消失著。每段樓梯其實都在原地有規律地消失、出現，並沒有移動。
這些怪異的樓梯組合成了巍然壯觀的景象，看似雜亂無章，但看久了，似乎又能產生一種無序的美感。仿佛神之手以空間為鋼琴，以樓梯為琴弦，彈奏出怪異的無聲之曲。
李奧突然眼睛一亮，浮現興奮之色。
梵天解釋道：“天梯組合千變萬化，但隻有唯一一條正確的通道。每級台階寬50厘米，長20厘米，最下級與另一段樓梯首級間距都為60厘米，足以跨越。但有一點要提醒的是，每級台階存在時間皆為一秒即消失，如果被你踩過，就會永久消失不再恢複原狀，如果你移動慢了，或者你選錯了路，你或許就踩不到合適的台階，當你腳下的樓梯也消失時，你就會掉下去。哦對了，最下麵是沒有出路的大洋深淵。”
他滿臉毫不掩飾的高傲笑容揶揄道：“你們要試試嗎？”
李奧竟然回答：“試試就試試。”然後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如果不知道那條唯一的路線，這種嚐試就是死路一條。林寞略有些吃驚地望向李奧，看到他腦海裏出現了與一個老年男人正在下棋的回憶片段。
林寞聚精會神起來，看到李奧記憶中下過的那種棋是三維立體的，懸浮在空中的一片片白色方片棋子在經過人手觸摸後變黑，或左或右或上或下。能夠看出李奧此時已經在集中精力回憶出完整的棋譜，但這種棋譜是需要一個人獨立完成的，李奧顯然不止玩過一次，所以他回憶的畫麵並不完整，全是片段，似乎有些地方他非常熟悉，畫麵一閃而過，有些地方則複雜多變，他回憶的就有些吃力費時。
林寞不可能在非常陌生的前提下把這些碎片記住，還能以合適的順序拚湊起來。對此，他有些無可奈何，在嚐試了一會後放棄了。
幾分鍾後，李奧睜開了眼睛，充滿了自信地微笑：“好了，可以開始了。”
林寞沉默著不知說什麽。李奧“啊”了一聲，偏頭問林寞：“這個路線很複雜，我畫不出來，更沒法口述，怎麽才能讓你也過去呢？”
林寞有點瞠目結舌，這孩子還真是大公無私啊。既然會被梵天稱為天梯，是能通往神之領域的兩大機關之一，李奧能知道這個路線，估計與他記憶中那個全人類社會無人不曉的長輩有關，顯然是極端機密的信息。他就這麽希望林寞也一起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