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反省

他不甘心這次失敗,立刻再度以隨機角色進入了遊戲。這次他成為了帝國第一艦隊一支混合編隊的指揮官,要指揮三百餘艘大大小小的戰艦阻止實力相近的諾森戰艦突破戰線。戰線後麵是一顆人煙密集的行星,約有49億人口。

因為戰時采取通訊靜默,以防諾森病毒入侵。所以在戰前林寞就給所有主力戰艦的艦長下達了這樣一個命令:自主選擇一艘輕型艦或是輔助艦為夥伴,在第一輪齊射後,自主選擇一艘諾森戰艦為敵,當主力艦在全力攻擊對方時,友艦可以根據情況選擇攻擊或是護衛主力艦。以二對一,爭取在最短時間內癱瘓對方戰艦,並立刻轉移目標。

說到底,林寞就是憑著自己想象,讓下屬們自由發揮。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他又沒學過指揮學更無任何作戰經驗,就連艦隊各艦種的分工都搞不清楚,看起來匆忙之中想出的法子像是可行,實際上就算是雙艘組合也不是配合就那麽默契的,再加上滿天空雙方戰機混雜在一起交火,令得戰場擁擠不堪。龐大的戰艦又不是機動性靈活的戰機,想要在一團混戰中找到友艦和目標也不是容易的事。

在交戰初期,人類艦隊利用二打一的攻勢占據了一些優勢,但諾森很快就發現了這小小的秘密,以它們的智能很快就計算出了如何引人類A戰艦緩慢移動擋住人類B戰艦的攻擊,或者是自己險而又險地插進人類C戰艦與D戰艦之間打一炮就跑,諾森的機動規避往往是以最小的角度和最高的速度達到最有效的規避,讓人類戰艦看起來似乎明明可以一炮轟到諾森戰艦身上,但真正一炮轟過去卻打空了或是竟然打到了對麵友軍身上。於是各艦逐漸各自為戰,混亂不堪。

如果人類戰艦在有效的指揮下進行集火或是重新調整陣型,諾森這種狡猾的打法不會發揮這麽大威力,偏偏人類在戰爭中最大的優勢——組織性,被諾森克製得死死。一盤散沙般的人類力量麵對諾森,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這場戰爭在持續了六個小時後,人類出現了明顯的敗勢。林寞因為身處旗艦沒有直接參戰,縱觀全局看得咬牙切齒。就算他不懂指揮也能看出,如果人類戰艦此時能夠迅速集中力量向中央收攏戰線,將內線中的敵軍戰艦集中消滅,再炮口一致對外,哪怕會在收攏時受到強烈的攻擊也比此時誤傷友軍和亂打一氣要好得多。

可能有的人類艦長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但也有人沒有想到,步調不一致就導致有的戰艦頂著背後的火力向內靠攏,有的戰艦卻向外追趕逃走的敵艦,亂哄哄看得林寞都捂臉長歎了。

雖然人類艦隊頑強戰鬥,在期間發生了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但結果不出意外,人類慘敗,除了撤退走的十來艘受損程度不等的戰艦外,其餘的戰艦全部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成為了圍繞著行星外軌道上的海量太空垃圾。

林寞羞愧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他坐了起來,休息艙蓋自動打開。他快步走進學習間的陽台,一下子接觸到了九月末涼爽的夜風。

身上立刻感覺到了寒意,微涼的風反複緩解著焚心的燥熱。

林寞痛苦地垂下了頭,趴在欄杆上甚至不敢再仰望天空。自有記憶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擁有傳說中可以窺探別人心思的讀心術,一直沾沾自喜自己的特別,無論是用於刺探別人的秘密還是用來討好或是針對別人,都無往不利,又有著高超的身手可以自保,無論是在雲星還是騎士團訓練營都是寵兒,盡管吃過不少苦,總以為是在磨礪自己,現在又得了景玉,似乎人生一條平坦大道已經鋪就,金燦燦坦****等著自己邁入。

林寞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是得意忘形了。自從來到克洛伊,不,甚至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以為自己是戰無不勝的。他總覺得菲恩是以一種紆尊降貴的態度與別人交往,那自己呢?自己何嚐不是以一種超然的態度去麵對憨實的瓦爾夫、去戲弄東瑞、去藐視曾少荊。

自己到底有什麽資本如此高傲呢?讀心術?那是父親血脈的賜予。景玉?那是偶遇的交易所得。自己自身的優勢在哪裏?小聰明?那些好笑的小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麵前純粹是個笑話。一身多年鍛煉未曾放鬆的功夫?天外有天,自己對付普通人尚可。帝國泱泱大國什麽搏擊人才沒有?自己這點水平實在拿不出手。而且未來風雲變幻,這已絕非以個人勇武就能闖出一片天下的時代。實力和機遇,一個都不能缺!說到底自己還欠缺得很!

狠狠地在內心中鞭撻了自己之後,身上的汗逐漸風幹,林寞也開始平複心情。遇到挫折可以傷心難過痛苦憤怒,但發泄掉就好,不能讓情緒控製自己,必須進行反思自己錯在哪裏。同樣的錯誤不要犯第二次,這才是他的人生教條。

林寞其實在遊戲中就已經明白了自己錯在何處。以往他與自己的小組在騎士團訓練營中屢戰屢勝,成為永遠壓在曾少荊一組頭上的萬年第一,除了刻苦和努力之外,戰前縝密的準備工作是永遠都缺少不了的。

他想起羅莎莉永遠在他挑燈夜戰時嘲笑他:“我說,小寞啊,準備個差不多就行了,難道你能把所有可能遇到的問題都提前準備好對策嗎?難道你不知道計劃沒有變化快嗎?”他還記得自己每次的回答:“勤能補拙。多準備一個計劃,在戰時應變就會減少思考一個方法的時間。有備無患呢。難道我們的大腦還會因為使用過度而損壞嗎?難道不是應該多用大腦多開發未使用的那部分嗎?”

想起往事,他不由自主唇角上揚。

最近自己確實急躁了。或許是因為開始逐漸觸摸到往事的邊緣,自己就有些沉不住氣了吧。考進學院的確是自己一切計劃的開始和基礎,可如果基礎就歪了,未來又怎麽可能光明平坦呢?

要調查李佑元帥的死亡真相,怎麽能不先了解諾森呢?它們是怎麽出現的?通過什麽手段與人類為敵?人類曾經使用過什麽有效手段對付它們?這種種問題他都不知道,難道就妄想著一下子調查出個結果來?

“要沉住氣啊,林寞,未來的路還長著呢。”他喃喃著,輕輕抬起了頭。

星空,真的很美。

不得不說,景玉真的如地球俗語“像肚子裏的蛔蟲”一樣很會見機行事。當林寞平息心境後,她突然跳了出來,跪坐在客廳的坐墊上,一臉慚愧地向林寞磕首。

“主人,實在抱歉,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能出現在你身邊。”她直起腰,泫然欲泣,“可是主人我必須要進行解釋。‘諾森入侵’這個遊戲我進不去!主人進去之後,我麵前就像出現了一道銅牆鐵壁,哪怕我化成亞粒子也鑽不進去。剩下的1138個遊戲我全部試了個遍,都能進入,隻有這一個遊戲進不去。我實在太抱歉了!”她用雙手捂著臉,哀哀哭泣起來。

林寞倒沒在意,景玉進去了也沒什麽用。如果真有用,當初人類早就結束百年戰爭了。“所以說嘛,景玉你不要吹得太過分了,說自己能控製網絡。你看,一個小小的遊戲你都拿不下。”

景玉猛地放下了手,臉上一滴淚水都沒有,紫眸閃亮,銀色的頭發甚至有種怒發衝冠的氣勢。“不!主人,你可以嫌我打扮不好看,可以嫌我太頑皮,但不能指責我的能力低下。主人,你想想,1138個遊戲我都全部進去了,為什麽隻有這一個遊戲我不能進去?是不是這才是主人你要關心的重點呢?”

林寞身子一震,景玉的話中似乎有個非常關鍵的東西……

他突然呼叫學院專屬的人工智能小寞:“你能進入‘諾森入侵’這個遊戲嗎?”

小寞立刻回答:“主人稍等。我立刻與休息艙連接。”緊接著它又回答道:“可以進入該遊戲,請問主人有什麽指示?”

林寞強壓住心中的喜悅說:“沒事了。”

腦海中景玉“啊”了一聲。

“景玉你也懂了吧。小寞能進而你不能進,你們倆的差別在哪裏?”

景玉捂臉嬌羞道:“因為人家是獨特的生物程序嘛。也就是說,‘諾森入侵’這個不起眼的小遊戲居然針對了生物程序建立了專門的防火牆之類的程序……”

林寞沉吟:“這種程序,如果在百年戰爭中出現……”

景玉接過來說:“那麽凡是安裝了這種程序的終端豈不是都不會再受諾森的控製了?要知道指揮官級病毒都是帶有生物特性的啊。”

林寞搖了搖頭:“不對。如果真有這麽厲害的程序被發明出來,為什麽沒有用於戰爭之中?還是說這是戰後才發明出來的?可這麽厲害的程序,如果真的存在,不應該如此默默無聞,僅僅被用在一個小遊戲之中啊?誰會這麽大材小用?這遊戲是學院專屬,外人根本接觸不到。用在這小遊戲裏是為什麽呢?”

他想起剛才那場模擬戰。戰艦上仍然有人工智能,似乎應該是百年戰爭早期的事情。應該是諾森指揮官的程序像病毒一樣附於電磁波中,當人類戰艦接收時就會感染並控製人工智能。

可是就算不接收所有的外來信息也並不一定安全。案卷中所述百年戰爭後期生產的戰艦都去掉了人工智能。可是任何一艘戰艦上都必不可免裝有大量的處理器,就以反質子反應堆為例,那是完全的電腦控製,人工無論如何都替代不了。諾森完全可以通過物理入侵的方式控製戰艦。例如發射太空電纜連接過來,例如艦員隻要有一個諾曼,就可能會將諾森的程序攜帶上艦,防不勝防。

“曆史上有‘霜花’號巡洋艦嗎?”他問景玉。

景玉回答:“有的,於默曆1621年正式服役,標準級輕型巡洋艦,設計艦載人數200人,於默曆1635年9月掉隊返程途中被諾森俘虜控製,全艦193名官兵拒降全部遇難,戰艦本身於1637年1月在鬆本遭遇戰中被炸毀。”

星係間的戰鬥,太空戰艦才是主力,可偏偏又是最易受諾森控製的作戰工具。“人類的戰艦真的沒辦法對付諾森的侵入嗎?”林寞苦苦思索。

景玉小聲地說:“如果當時所有人類的軍備都安裝了‘諾森入侵’這遊戲裏安裝的程序,人類就可以高枕無憂對付諾森了。”

林寞哼了一聲:“這不是當時沒裝那程序嗎?不能這麽作弊地思考問題,必須以當時的技術條件、當時的作戰環境設身處地去考慮。”

既然不能接收信息,那就隻能孤軍奮戰了,可太空戰爭中麵對大量敵人,孤軍作戰豈不是自殺嗎?可這程序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立刻又詢問小寞:“‘諾森入侵’這個遊戲的編程者是誰?”

小寞回答:“未知。”

“那這個遊戲是什麽時候進入學院智能程序之中的?”

回答仍然是“未知。”

“幫我呼叫東瑞教官。”

“立刻照辦!”

半分鍾後,腕機屏幕上顯示出東瑞睡眼惺忪的立體投影。他有些慍怒,“林寞,你知道現在是晚上23點51分嗎?你是不是想以後每天這個時候都讓我設定你的人工智能叫你起床?”

林寞向他敬禮,禮貌地回答:“實在太對不起了,教官,但我真的有問題需要你的解惑。就是關於你中午向我推薦的那個遊戲‘諾森入侵’。我想知道誰開發了這個遊戲。”

東瑞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反問:“你為什麽要問這個?”

林寞擺出一臉勤奮好心的表情:“是這樣的,我剛才試玩了一下,發現這個遊戲非常難,但也非常具有學習意義,所以想問一下開發者是誰,或許可以探討一下在遊戲中遇到的問題。”

東瑞歎息:“真可惜。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我也不知道,這個遊戲上傳入學院的遊戲程序中有些年頭了,起碼是在白露帝國時代的事情。我也是無意中玩了這個遊戲,才發現其模擬程度等同於現實,基本上可以說是從百年戰爭中無數個曆史時段抽取了真人真事編程。就是說遊戲裏選擇扮演的任何角色,必然都是曆史中真實存在過的人,遊戲開頭的部分,也必然都是曆史中真實存在過的事件。隻是我們作為玩家,可以將這個開頭演繹出不同的結果。看來你玩得很認真,那我也說句實話,中午跟你說如果你能玩通關就會知道許多事情,我是在逗你。因為這遊戲不可能玩通關。隻有徹底殺死諾亞、打敗諾森大軍才能算通關。可這個遊戲除非李佑元帥重生,否則沒人能玩通關。”

林寞無語,敢情景玉說對了一半,東瑞推薦這遊戲,真存心逗他玩呢。

打擾東瑞睡覺的懲罰,東瑞終究再沒提起。

斷開連接後,景玉突然說了一句話:“主人,感覺他沒有完全說實話,應該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

“嗯,沒辦法,以後會有辦法知道他到底隱瞞了些什麽事。”有讀心術,林寞知道對付同類自己還是比較占優勢的。

“景玉,我發現自己對諾亞、諾森和諾曼的了解還是太少了。你搜集一下資料,給我準備一份完整的案卷,讓我係統了解一下吧。”

“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