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主事堂前
翌日，趙策與師父起了個大早，在劍道院大門旁邊的主事堂前排隊等候麵見江南鎮劍道院主事。
劍道院除卻教授學生劍技的導師之外，另有其他人員負責劍道院的日常工作，招生，典禮等等之類事宜。
而主事一級則是劍道院之中除卻院長和幾大長老之外，權柄最大的職位，甚至有些時候可以直接驅使命令一些導師。
太陽僅僅是從地平線裏剛剛冒出頭來，主事堂前排隊等候的人已經從門口一直排到了雜貨街北頭。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想讓自己子女能順利通過劍道院招生考試來和主事聯絡聯絡感情的，也或是類似趙策這種，想要花大價錢不用考試獲得一個劍道院旁聽生的資格。
“記住了啊，等會兒讓我來跟他說，你不要說話。”師父站在趙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鄭重地叮囑著。
自家徒弟什麽性格他清楚得很，就怕這心思耿直的小子到時候亂說話，惹得那個主事不高興了，不僅禮金打了水漂，恐怕以後都別想進江南鎮劍道院了。
“嗯。”趙策此時的心情是緊張而興奮的，一張清秀的臉孔微微泛紅，不時仰首看向主事堂那扇緊閉的大門，如此三番五次之後，他有些急切地道，“師父，太陽都出來了，這個主事怎麽還不上班？咱們這個時候都打了不知道多少柄劍胚了。”
鐵匠揉了揉少年的頭發，低聲打趣道：“劍道院主事也算是江南鎮上的大人物了，開門晚點就晚點唄，畢竟咱們現在是有求於人家，不要急。”
“好吧。”少年露出一個笑臉，低下頭安心等候起來。
排隊等候的人群大都是壓低著聲音說話，似乎生怕打擾到了主事堂裏還在休息的大人物。
雜貨街上一些賣包子早點的店鋪已經開門了，幾個包子師傅揉著麵團，馬不停蹄地盤餡，掐包子皮兒，一籠籠熱氣騰騰的包子被兩個活計各自握著一端把柄從蒸籠上抬了下來。
麵粉發酵的香氣，豬肉大蔥餡兒蒸熟的味道溢滿整條街道，烘托出大秦北地人特有生活方式，以及喧囂中透著些安詳的人間煙火。
鐵匠師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一幕，又是滿足又是稍帶遺憾的歎了一口氣。
徒弟小時候就會買包子豆腐腦回來給自己吃了，奶聲奶氣地聲音叫喊著還在**呼呼大睡的自己，叫不醒了就把冒著熱氣的包子直接塞進自己嘴裏，也不怕把自家師父噎死了……
真是舍不得啊……
鐵匠的手掌一直搭在前麵徒弟的肩膀上，微微緊了緊。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趙策扭過頭疑惑地看著愣愣出神的師父：“師父，你怎麽了？”
被徒弟的話語從思緒中拉扯出來，師父搖了搖頭，咧嘴笑道：“沒事兒，徒弟啊，師父這次出去可能有些久，要是超過三個月還沒看見師父影兒的話，你就把咱的鋪子賣了，專心學劍別想太多，知道不？”
“師父你又開始嚇唬人了。”趙策撇了撇嘴，“而且笑得還這麽難看，張著嘴跟個馬似的。”
師父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也是，也是……”
“開門了，開門了！”
“快往前走！”
“大家別擠！”
師徒二人說著話的當口，主事堂的朱漆大門發出一陣拉動門栓的聲響，兩扇大門緩緩打開。
排隊的人們頓時開始往前湧去，趙策和師父也隨著人群向前擠。
大門全開之後，一個身穿青色袍服的劍士立在門正中，皺眉看著台階下湧上來的人群，右手握住腰間八麵劍劍柄，錚的一聲，毫不猶豫地拔劍橫在一個快要撞到自己身上的老伯脖頸間。
光線在劍刃上跳躍，寒光流轉。
那老伯嚇得大叫一聲，急吼吼地道：“別擠，別擠！大家別擠！再擠老漢的命就要交代到這兒了！”
“大俠您的劍收起來唄……”
老伯話語後半段滿是哀求之意，後麵的人群畢竟不想同是街坊鄰居的老伯就這樣沒頭沒腦地死在青袍劍士的劍下，停住了往前擁擠的動作，站在原地看著那名拔劍架在老伯脖子上的劍士。
劍士冷笑一聲才開口道：“一群不懂規矩的土包子，你們這樣烏泱泱一片湧進主事堂，驚擾到我師父怎麽辦？把隊給我排好了！”
底下人群立刻重新把隊伍排的筆直。
劍士看了一眼隊伍，也不把橫在老伯脖頸間的劍拿開，嫌惡地看了一眼老伯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孔，一腳把對方踹到了台階下！
一個普通青壯一腳踹到年邁老人身上，也多半會讓對方直接丟掉半條命，更何況是一個身懷真力的劍士！
這一腳正中老伯腹部，他從台階上被踢下來之後，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身在隊伍中央的趙策師徒二人看得清楚，趙策登時就要大聲斥責，越眾而出，被身後師父一把抱住，捂住了嘴巴。
鐵匠的眼睛中冷光流轉，許久才平息下來，拉著不明所以的趙策走到隊伍最前頭，鐵匠探了探不省人事的老伯鼻息，一絲真力瞬間在對方體內流轉一圈，將腹部受到重擊之後的鬱結血氣衝散，保障老伯性命無虞之後才重新站起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身後那些眼見這一幕不敢挺身而出，反而大都向後撤了一步的平民一眼，看得這些人都羞慚地低下頭之後，才轉過臉來，直視那名氣定神閑的劍士：“秦人擁劍，劍當為秦人斬大不平。小癟三，這句話你可知道是誰說的？”
鐵匠已是滿腔怒火無處宣泄，張口就叫了劍士一句‘小癟三’。
劍士頓時大怒，哪裏管什麽大不平是誰的之類，鼓**真力一劍朝著鐵匠頭顱劈了下去！
一言不合，就要要人性命！
“這句話是你們二代祖師說的！”鐵匠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牙齒，也不取下腰間鐵錘應戰，將手臂一橫，貼上了劍麵，真力如戰錘，直接砸中劍麵！
轟！
一聲巨大的聲響響起，那柄精鍛過的八麵劍直接就被砸得劍麵到處充滿裂縫，隨著劍士收手，哢哢嚓嚓地碎成一地廢鐵！
趙策在師父身後舔了舔舌頭，雙眼放光。
揍他！
像是回應徒弟心底的話，鐵匠師父直接一步跨上台階，左右開弓就是幾個大嘴巴子抽了上去！
‘啪！’‘啪！’
“你這樣欺侮於我，我師父絕不會饒了你！”
“謔！”鐵匠冷笑一聲，又是一巴掌直接把對方半邊臉抽腫了，“你師父什麽性情你難道不比我們清楚，我隻要多拿點錢就什麽事兒都不會有！你以為你這條賤命還能值幾百兩黃金了？”
‘啪！’
“你這般衝撞我家師父的顏麵，你以為他會因為區區百兩黃金就放過你嗎！”
鐵匠聽到被自己按在地上的劍士的叫囂，磨砂著自己露出胡茬的下巴思忖了些許，目光正對上那名臉色漲紅，眼神怨毒的劍士，拍掌大笑了一聲：“我又沒打你，怎麽能算是衝撞了你家師父的顏麵，大家說對不對？”
說著站起來，一隻腳還踩在對方臉上，阻止劍士爬起來，朝台階下的人躬身團團行禮道：“大家可曾看見某家毆打這名劍士了？”
“沒有，沒有，你不是跟我們一起排隊的嗎？還站在台上幹啥，這名大俠是自己撞到門上摔了一跤，跟咱們沒什麽幹係！”
群眾起哄是一種本能反應。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一個，很快台下一堆人就把這個謊話編的圓滿了。
“麵子上的事兒，成年人都懂。”
鐵匠朝地上的劍士陰笑，腳尖頂住對方的下巴，也不見他怎麽用力，地上的劍士就昏了過去。
“現在就兩全其美了，主事不會覺得我傷了他的麵子，還能拿到一大筆禮金，這不挺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