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與俠

黃昏，天邊火燒雲絢爛壯美。

江南鎮勞碌了一天的人們終於有了空閑，三五個人聚成一堆，坐在大樹下搖著蒲扇侃大山。

雜貨街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小胡同裏滿滿當當地坐的都是人。

幾個賣燒烤小菜的攤販生意紅火，各種吆喝聲亂糟糟響成一團，然而機智的店小二總能瞅準那些喊著‘來二十串肉串’‘再來三碗酒’的客人，把酒菜適時端上去。

老鐵匠今兒下午剛剛活動了下筋骨，正是神清氣爽的時候，雙手背後路過這條街時原本準備買些小菜回去和徒弟一起吃，看著那麽多人也就打消了念頭，坐在巷子口的槐樹下，和瘸腿瞎眼的算命先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徐瘸子，最近生意不咋樣啊。”老鐵匠誌得意滿，往算命攤子上扔了幾錢散碎銀子，“三錢銀子能算個命嗎？”

被他稱作徐瘸子的算命先生將銀子揣到懷裏，擺了擺手：“三錢銀子都不夠買碗酒解渴的，不算不算。”

“嘿，你這老雜毛，不算就不算唄，你把我銀子拿走幹啥？”

“老夫這麽做自然有我的道理，這三錢銀子剛好夠你接下來三個月的壽數。”

兩人經過這一番看似無厘頭的對話之後，老鐵匠嬉皮笑臉的表情收斂了些，壓低聲音道：“上麵的布置下來了嗎？”

“嗯，後天晚上一更天，去報道就行了。”

“那麽急？這一去三個月我徒弟咋辦？”

“你徒弟又不是我徒弟，我怎麽知道咋辦？”

“老雜毛！活該你整天算命也掙不到三錢銀子！”老鐵匠罵罵咧咧地背著手走開，依然如之前那樣懶懶散散，隻是若是有心人稍稍注意一下，便會發現他的步速比之先前快了不少。

雜貨店鐵匠鋪子裏，少年趙策正忙著布置今晚的飯菜。

將綠豆洗幹淨，下鍋之後少年便閑了下來，從廚房角落裏拿出一柄用布包裹著的劍胚，來到了後院練起劍法。

趙策從出生到現在，接觸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樣的劍器，以及那些讓人心馳神往的劍俠傳說，他做夢都想進入劍道院修習劍道，成為一名劍客。

但是現實往往不如人意。

少年手腕翻轉，腦海中不斷回憶今天在書中學習到的基礎劍式，然而他的手腕上如同纏著繩索一樣，動作極其僵硬，根本無法將一些非常簡單的劍式施展出來。

刺挑劈斬等等一些基本上任何一個練劍三四個月的普通人都能施展得有模有樣的動作，在他的手中完全是另一幅光景，每一次動作都讓少年額頭冒汗，手臂之上肌肉暴凸。

努力許久不見成效之後，少年停下動作，頹然歎氣。

自己果真不適合劍道嗎？師父說自己身體裏的那股怪力天生就是為掄大錘打鐵準備的，不然巨刑天流派的那些武技自己使起來怎麽會那麽順手……

可是真的很想學劍，成為一名俠客啊！

少年臉色漸漸堅韌起來，就要再把那些劍式練上幾百遍，什麽時候能夠練得有模有樣了，什麽時候停下來。

“徒弟！”就在少年擺好起手式的時候，粗狂的嗓音直接從鐵匠門口傳了進來，與之伴隨的是師父厚重的腳步聲，“我剛剛去老張的熟食鋪子裏包了一隻荷葉雞，咱們今晚吃這個！”

話音還未落地，師父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後院，右手裏提著一隻燒雞，咧著大嘴看向站在院中的少年。

師父見到少年的架勢愣了愣，把燒雞放在槐樹下的石碾子上，自己坐在了旁邊：“還練劍啊？別學了行吧？徒弟你學這個沒天分吶，跟師父一樣掄大錘多好！”

“看看。”說著，師父手一提，懸在他腰間從不離身的一對兒黑沉沉的大錘懸停在半空中，之後如同雜耍一般圍繞著他飛快旋轉，“這手流星錘漂亮吧，今天那個來搶劫的劍士就是被師父我一根真力絲牽著鐵錘砸過去直接砸暈的，這就說明劍道也不怎麽……”

“師父。”少年側過身，聲音悶悶的，“學劍才能成為俠客，練錘子人家隻會以為咱們是打鐵的。”

“誰說的！”少年一句話差點把自己師父氣得背過氣去，他氣急敗壞地反駁道，“誰說練錘子就非得是打鐵的？難道不能是搞雕塑的嗎！”

少年被師父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腦子轉過來彎之後才笑出聲來，知道師父是在逗自己開心：“就算是搞雕塑的也不是大俠啊，我想做一名大俠。”

“小屁孩子知道什麽是大俠嗎？”鐵匠冷笑。

“大俠就是快意恩仇，別人都尊敬的人！”這個問題少年反映得倒是不慢。

“膚淺。”鐵匠繼續冷笑，“你連什麽是大俠都沒搞清楚就想成為那樣子的人，這不是開玩笑嗎？我要真送你去了劍道院學劍，就算你學成了出來之後也會跟你的那些同門一樣，淪為流氓惡棍，甚至是禍害！”

“我絕不可能成為一個禍害！”少年被師父的話惹惱了，漲紅著臉反駁。

師父擺了擺手，示意少年走到自己身邊來，拍了拍他的腦袋，眼神裏有些少年不明白的感慨：“這才幾年啊，我徒弟就長這麽高了……”

這樣舒服的日子走得可真快啊……

“我不是禍害！”少年朝師父重複著這句話，顯然很在意師父這樣說自己。

成為一個橫行霸道，魚肉平民的惡棍，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是，我徒弟怎麽可能成為一個禍害，畢竟是我教出來的。”師父咧著大嘴笑，眼神裏滿是溫和之色，“真想學劍？”

“想！”

“學劍之前，先答應師父不能忘了自己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俠這個念頭。”

“嗯！”

“明天師父帶你去劍道院，後天師父得出趟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