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鎮
江南鎮，地處大秦帝國北地，前連邊城朝朔，後接郡府鳴平，民風開化，常有武者來往，尚武之風甚濃。
諸多往來武者之中劍客居多，其餘兵器使用者寥寥無幾。
大秦春秋鼎盛之時，墨家，兵家，劍道等等百家爭鳴，之後劍神林青衣一劍破敵一萬二，劍道由此拔得頭籌，墨家隱退，兵家被打散成諸多兵器流派，不複昔日榮光。
從此之後，秦人喜劍、長於劍的名聲遠播四海。
‘天下豪俠盡出於我劍門’一句話更讓帝國青少年盡皆持劍修行，期盼有朝一日成功，名揚大秦。
江南鎮少年亦然。
夏日陽光濃烈，炙烤大地，緊鄰江南鎮劍道院的雜貨街上少有行人。
一間鐵匠鋪前的柳樹樹葉被陽光曬得懨懨的，無精打采。
穿著劍道院青衣製式劍袍的青年人遠遠地從街道一頭走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煩惱地撥開那些鑽進自己衣領子裏的柳枝，邁步進了這家鐵匠鋪。
鐵匠鋪四周貨架上盡皆陳列著一柄柄形態各異的長劍，少年在櫃台前正襟危坐，聚精會神地翻閱著一本厚厚的書籍，連店裏來了客人都沒有注意到。
青年掃了一眼四周掛著的劍器，心頭暗讚一聲，李白水那廝說得還真沒錯，這家不起眼的鐵匠鋪裏售賣的劍器，確實要比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好上不少。
這下送給師妹的生辰禮物有著落了……
雖然心頭高興，青年臉上卻不見有分毫喜悅之色，板著臉作出一副倨傲姿態，走過去輕輕敲了敲看店少年的桌子，說道：“夥計，我要買劍。”
少年心思正沉浸在書中世界，被青年敲桌子的聲響打斷，略茫然地抬頭看著青年道：“您看中哪柄劍了？取來付錢便是。”
少年絲毫不在意青年看向自己的嫌惡目光，幫助師父看店多年，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目光。
劍道院之中修行的年輕人莫不如是，或許這便是書上所說的俠客風範？
少年弄不清楚。
“我要是知道自己想要哪柄劍，哪裏還需要你來提醒？”青年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繼續用力敲著桌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少年，“這次買劍本少爺是為了送給一位好友，不是自用，你給少爺我參謀參謀。”
“哦。”少年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戀戀不舍地合上書籍，走了出來。
青年眼角餘光瞥見書籍封麵上《劍式拆解》幾個字，嘴角撇了撇，露出不屑地神色。
一個鐵匠鋪的土包子也想學劍？還是等下輩子吧。
“不知您的那位好友專修江南劍道院之中哪一門劍典？”鐵匠鋪每日接觸最多的就是江南劍道院之中學生，少年雖然無緣修習其中劍典，但是也早把江南劍道院裏麵各類劍典了解了個大概，一開口便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倘若師父在這裏，斷不會問這些，隻管拿出幾柄形製好看，但多半不中用的劍器來任由客人挑選，選好之後報一個高高的價格，客人也高高興興地付錢拿貨離開。
今天自己在鋪子裏賣劍，也算是這個客人運氣好，能挑到一柄適合的劍器。
然而青年卻不領情。
青年連自家劍道院之中都有哪些劍典都弄不清楚，更別提知悉別人專修什麽劍典了。
他惱怒地看了少年一眼，讓少年感覺莫名其妙：“我要送的這位好友是一位女子，女子多不擅長八麵劍也或重劍，你在其他劍類之中挑出幾柄給我看看，其他的不要多問！”
被青年訓斥了一句的少年一頭霧水，然而本著為客人考量的心思，他決定還是繼續詢問一下：“江南劍道院之中《貫鴻氣劍典》多為女子修行，不過最適合施展這門劍典的劍器卻是八麵劍，您真的不要考量考量？畢竟選用適合自身劍典的劍器至關重要。”
“要你多嘴來說教！”青年大怒，猛然揚起一隻手想要給眼前少年一個教訓，然而眼光掃到少年短衫之下隱約的肌肉輪廓，以及由於常年勞作而顯得充滿力量感的雙臂，心頭凸了凸，不是很有底氣。
他揚起的手掌在半空中握住，伸出一根手指隨便指了指牆上掛在最高處的幾柄劍器，悶聲道：“把這幾柄劍器取下來給我看看，再說一句，別再多嘴！”
即使少年性情再耿直，此時也算是看出了這個客人脾氣不大好，而且還壓著怒火，少年沒有再說什麽，搬來一把凳子，取下了青年所指的那幾柄劍，擺在櫃台上由得青年挑選。
這幾柄劍任何一個有眼光，真正廝殺過的武者都不會挑。
青年眼光接觸到這幾柄劍時卻顯得非常興奮。
劍身大多以黃銅為鞘，金箔咬口，劍格之上更鑲有顏色各異的寶石瑪瑙，一派珠光寶氣。
青年隨手抽出一柄劍察看劍身，立刻就被劍身鏤空雕琢得精美花紋俘虜了眼睛，愛不釋手地把玩一陣之後，把這柄劍收回鞘中，朝少年問道：“這柄劍多少錢？我買了。”
少年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回話道：“五百二十兩白銀，折價五百賣給您了。”
“五百兩？”青年臉色陰沉了下來，他這次準備最多花200兩白銀來購買劍器，多出來的錢，他是一分都不想出，“我這裏有二百兩銀子，全都給你，這柄劍現在是我的了。”
說著，就要從袍服內袋中掏錢。
“二百兩不賣，您看著劍上的寶石瑪瑙，還有金箔也不是隻二百兩就可以買下的。”
少年臉色平淡，不為所動。
“小崽子，你可知道依照我秦律，劍士殺人隻需賠償一頭耕牛，識相點拿著這二百兩銀子把劍賣給我，不然我一劍刺死你，你就一兩銀子也拿不到！”
青年咧嘴獰笑，露出一口森白牙齒。
之前他心中仔細對比考量，很快便認定這個少年即使孔武有力也不是修有真力，可以施展劍法的自己的對手。
心底那一絲忌憚便也跟著不翼而飛，真動了殺人拿劍的念頭。
“這麽說來你是要殺人搶劍了？”
少年臉上不見絲毫恐慌神色。
“你說對了！”青年大喝一聲，那柄被他握在手中的長劍瞬間出鞘，在青年手腕翻轉之下挽出一朵森白花朵，直直地朝著少年麵門刺來！
這一劍貫注了他體內大部分真力，尋常人等難逃被一劍刺死的厄運！
然而。
即使劍尖距離少年不過半米，也不見少年有絲毫驚慌，那張清秀臉孔上總帶著絲茫然神色：“師父，有人搶咱家東西！”
“啥？”
後堂之內，一個還帶著些朦朧睡意的粗獷聲音響起。
“我說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死了！”
嗤！
一聲刺耳的音爆聲陡然在青年耳邊響起，他隻來得及偏了偏頭，便見到一柄純黑色大鐵錘乍然穿透前廳與後堂間的厚重簾子，砰地一聲正中他的頭顱！
“呃……”青年雙眼上翻，露出眼白，喉頭裏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之後，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
鐵錘把青年砸暈之後還不算完，懸停在空中靜止不動。
被少年喚作師父，身材高大昂藏的中年漢子掀開簾子走了過來，看到倒在地上的青年，恨恨地朝雙手間唾了口唾沫，揪起青年的衣領，上去就是幾個大嘴巴子。
“小癟三！學什麽不好非要學別人搶劫！搶劫也不挑對象，欺負到你周爺爺的頭上來了！”
‘啪！’‘啪！’
兩個脆脆地巴掌聲響之後，青年驚恐地睜開了眼睛，一張胡子拉碴，凶神惡煞的黝黑臉龐直接倒映在他的瞳孔裏！
‘啪！’
直接把青年扇醒的老鐵匠又是一個大嘴巴子招呼到了青年臉上：“你說你一個學生伢子，不好好上學也就罷了，沒事兒大太陽底下瞎遊**擾人清夢幹什麽？我看見你這張臉就來氣！”
‘啪！’‘啪！’
如此這般反複不知道多少個巴掌，老鐵匠感覺手掌都扇得隱隱作痛的時候，才提起青年的後領子將他扔出了鐵匠鋪。
“這二百兩銀子是賠我們鐵匠鋪被你砸壞的竹簾子的，呸！上門搶劫也不多帶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