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家法規矩

崔闌突然抽出腰間長劍指著烈豪,眼神所到之處,眾人驚詫,李元池上去抓他的手,“崔闌你瘋了,你竟然拿劍指著兄弟,不是說好,大人的事是朝堂的事,咱們兄弟是咱們的。”

“別傻了,李元池,你和你爹一樣,隻會站中立,牆頭草,粉飾太平。我崔闌,是崔家子弟,這輩子,下輩子都忠於玄周皇室,雖然都姓烈,可名不正言不順的人,休想窺探那位置,否則別怪我崔闌不認兄弟情義。”

說完,一劍斬下長袍一角,那褐色的錦緞拋到上空,最後落到了畫著美人圖的燭火燈罩上,燈罩倒在一邊,那一角隨著落地已經燒得飛灰煙滅。

烈豪從始至終沒有再說什麽,直盯著那塵灰,仿佛什麽東西破裂,崔闌卻扔下長劍,轉頭對任伯中說到,“走,今日便是分道揚鑣之時,朝堂洶湧,你我雖是兄弟,可也都是玄周的命臣之子,身負家國之重,斷不能得過且過,看著奸人當道,為這一時平靜假裝盛世作奸犯科,與賊人同流合汙。”

那劍扔在地上聲音極響,眾人發愣看著那把劍仿佛在宣告他們這些逃避現實的子弟將要麵對什麽。李元池急了,“崔闌,你這是何必?我們兄弟是兄弟。”

崔闌一把推開他,指著烈豪,“從烈家派人刺殺四皇子那一刻起,我就裝不下去了,烈豪,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熟是正熟是邪,你要分不清,你我緣分也就到此為止。”

“崔闌你當真要和我恩斷義絕?”

“不是我要和你恩斷義絕,清醒點吧,烈豪,我不是怪你,我是提醒你,你我兩個陣營,早晚要麵對,而早晚就是今天。”

崔闌一滴眼淚流下,烈豪發愣想要上前。

後者卻拽著任伯中要走。

任伯中瞪著眼揮開崔闌,“我不走,我不會把司庭扔下的。”

“誰叫你扔下司庭的,我崔闌就算拚上崔家也不會把司庭放下,因為我不會放棄兄弟。”

“現在你又不顧你的崔家了。為了兄弟可以兩肋插刀了,那你為什麽對我獨獨這麽殘忍?”烈豪一把掀翻桌子。“好,崔闌是你說要恩斷義絕的,那麽以後我也不用顧忌你了,就如你說的我是汝南王府的世子,你我以後兵戎相見,也別怪我不顧多年兄弟情份。”

“烈豪你在說什麽,你知道崔闌在說氣話。”

“他可不是說氣話,這些話他不知道憋在心裏多少年了,這是他的選擇。而我也在做我的選擇。”

烈豪起身,“元池,這樣的聚會今後不必再搞,以免見麵尷尬,不,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你們各自顧家族也好,顧前程也好,都是自己的選擇,將來朝堂上戰場上見麵,我也不會再留什麽情麵。”

最後不忘叫人,“把司庭給我綁了。”

所有人包括崔闌都不可思議回頭看烈豪。

他的人遲疑著上來,司庭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任伯中瘋了,拚命拉住司庭,“不行,烈豪,不行,不管你是誰的人,你帶走司庭就是不行。”

“任伯中,崔闌是叫你選呢。”烈豪嘲諷的笑出來,“崔闌你以為你想保誰就保的住嗎?你保的住任家,未必保的住這個小廝,任家也不會為個小廝這麽早就和汝南王撕破臉,你到最後你保得了誰,你的四皇子嗎?”

崔闌聽到四皇子三個字徹底炸了,“烈豪,你別逼我。”

“是你在逼我。崔闌,我不過是教你認清事實,憑你現在能力你一個都保不住。”

“那你呢?”

崔闌搖頭苦笑,“也對,你根本沒有想保的人。”

烈豪攥著拳頭,“愣著幹什麽呢,把司庭給我綁了。”

“我真瞧不起你,烈豪,你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將來的權勢,所以連烈鷹這種人你都要縱容,我看錯你了。”

烈豪卻全然不顧,任由崔闌如何說,都叫人把司庭帶走。

任伯中瘋了抱著司庭,不叫人接近。

烈豪臉色陰沉,“都愣著幹什麽,把任世子給我拉走。任伯中你自己什麽身份不知道嗎?為了個不相幹的人在這成何體統,都不怕世人恥笑?”

焦明遠要上前,被錢傅拉著,“你瘋了。”

可這一句卻刺耳極了。

誰都不想沾這條線,包括中立的李元池,眾人突然發覺,他們那些所謂兄弟論不理朝堂是多麽可笑,此時是多麽刺耳,他們標榜自己和大人不一樣,更重情義,可到了這種時刻,還不是保持中立繼續保持,不想插手的不插手,對立的對立。

可自小的少年情義,就這樣分崩離析,說不出的苦澀,角色賦予你的榮華富貴同樣帶來無奈心酸。

任伯中抓著他的褲腳,“烈豪,你把我帶走吧,司庭不行,司庭絕對不行。”

“你不顧念自己,也要顧念任家,我是在幫你。”

任伯中又求崔闌,“崔闌你幫幫我,求你了。”

“伯中,這事我要和家人還有王爺商量一下。但你放心我不會叫他們得逞,司庭我會保他的。”

“等你們商量完了,人就死了。我不管朝堂怎樣,對立怎樣,我也不管什麽汝南王,什麽皇室,他們是他們,我就要我的司庭。”

任伯中推開那些守衛,死死地抱住司庭,後者那麵無表情終於有一絲動容,“伯中,鬆開我,別鬧。”

“我不是鬧,我說過,一日是兄弟,終身為兄弟,我不知道你們怎麽了,家族利益,每個人都要顧忌,這是一定的,可是,你們選擇犧牲,我不能,我就算犧牲也永遠不會犧牲司庭。”

烈豪盯著地上的任伯中,那個他一開始嘲笑過的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麵,隻會傻笑的掛牌世子。心裏不知為有股酸澀,最後叫人鬆開,歎息,“都愣著幹什麽,走啊,這裏我一刻也待不下去。”

烈豪率先出門,手下們看看主子又看看地上的人,跟了出去。

一場宴席,不歡而散。

任伯中帶著司庭回去。

一路上忐忐忑忑到了家,下了馬車還沒到南門口,任天意就陰著一張臉站在那,他身後是母親,那雙刀子一樣的眼睛,甚至還有難得走出院落的任伯竹。

任天意冷喝,“把這個下賤東西給我帶下去。”

不由分說兩個隨從過來,抓著司庭往正院去。

任伯中突然意識到什麽,“司庭,司庭,這件事不管司庭的事,是我,父親是我,母親,真是我,是我衝動了,我一開始不知道那是汝南王府的人,司庭不過是為了保護我。大哥,你幫我說句話。”

隻有任伯竹鬆動,抬頭看著父親,“崔家不是說?”

“崔家,我不管崔家說什麽,也不管汝南王府是不是放了他,我隻知道,這種不懂事的東西放在身邊早晚出事。”

隨從把司庭壓在正院中間,涼水沾著鞭子抽在他脊背上,第一下就趴下了,小小的身板在夕陽下,死命的咬著嘴唇不發出一聲,讓人心疼,任伯中在門廊下要過去,被人按在地上,隻能拚命叫著,仿佛司庭身上的痛都在他嘴裏叫出來了。

“抽,給我教訓這個不知深淺的,你是什麽東西?主子給你臉才有臉,可你這張臉連累的是任家。你以為你就是衝動逞英雄,不過是個汝南王府的下人,我教你聽明白想明白,如今局勢,哪怕是汝南王的一條狗,你踢了他,你也要割了腦袋給他當球踢,就是這樣的世道。”

任天意聲音極大,就站在門口,怕是一天不到就要傳遍京城。這些話不知道在給誰聽。

“這等禍害,帶壞了世子,留在府裏將來就是要整個王府為他陪葬。狐假虎威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下賤胚子,不過是仗著有王府撐腰,在外就敢直起腰說話了?

不記得的當年是舔鞋的走狗,以為連帶著裙帶關係,便一步登天?這玄周,正就是正,嫡就是嫡,哪怕給你按個王爺的名頭,你也高貴不了哪去,何況就是個給人提鞋的。”

“爹,娘啊,司庭不是的,是我衝動。”

任夫人看著兒子有些不忍可還是咬住了舌尖,大聲地,“你也知道是你的錯,可你要明白你是主子,你自己不能管住自己得言行,逃過一劫,你下麵的人逃不過,我知道你喜歡司庭,難得有個玩伴。你想保護他,那麽你便要清楚明白,你所有的任性範圍都關係到他的性命,你自己不謹言慎行,錯一步,最先死的便是你想保護的人,你想守著什麽,就要每一步小心翼翼。”

“爹,咱們忠君愛國,何以要被那種小人騎到頭上,你這樣做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

任伯中看著司庭嘴角滲血,眼睛都紅了。

任天意回頭盯著他,知道他不明白,有一瞬間的失望,想揚起手打,任伯竹叫到,“爹,伯中還小,他現在不明白您,將來會懂的。”

“你插什麽嘴?”

任夫人喝到。

任伯竹馬上低下頭去。任天意更加煩躁,指著她,“一介婦人你又懂什麽?我看伯中就是被你慣的,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對著任伯中,“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你以為你是正義一方便可任意妄為。你保得住他一次,保不了一輩子,這世間,唯有你要夠狠夠冷,才是王者。我今日不打死你,是因為你是我兒子,但他,別想活了。

打,給我狠狠地打,叫府裏的人都看著,上上下下的都聽著,這就是下場,在我任家不謹言慎行的下場。”

任伯中哭的快斷氣了,看著鞭子一下一下在司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