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明暗

檀京城。

大涼皇宮。

海遲庸海閣老苦口婆心地勸道:“陛下,臨陽賑災一事不容耽擱啊!”

天興帝子書禎閉著眼倚靠在龍椅上,默然片刻,卻是問:“東廠可是已經肅清幹淨了?”

刑部尚書道:“回陛下,李彭箏至死也沒有說出黎征以外的情報,想必東廠還是有他留下的餘孽,因此隻能將東廠徹底洗牌。”

子書禎道:“所以無咎的身份還是無法知曉了?”

刑部尚書深吸一口氣,才答:“……是。”

子書禎仍然閉著眼睛,手裏撚著頸上戴著的那串東珠,不發一言。

大殿裏氣氛壓抑,一眾大臣左顧右盼,竊竊私語。

良久,子書禎徐徐睜開眼睛,在朝臣們臉上掃了一圈,沉聲說道:“諸位可有晉王的消息?”

群臣登時噤若寒蟬。

五年前晉王子書鈞在紫極閣刺殺天昭帝謀反,然兵力不敵羽林軍,他攜天昭帝遺詔連夜出逃,至今下落不明。子書一脈,唯有坐上龍椅,才可以修得那能夠窺探人心的子書明心咒,而子書明心咒的秘籍正藏在天昭帝的那封遺詔之中,因此子書禎雖登基五年,卻是子書一脈唯一一個不會明心咒的君王,在世人眼裏不免會名不正言不順。

自紫極閣之亂那一日起,反賊子書鈞便成了子書禎的心頭之恨,隻是已經過去五年,大涼朝廷人才濟濟,子書鈞卻跟從人間消失了一樣,竟是一丁點兒消息都調查不到。

子書禎麵露鄙薄之色,心裏罵了一句廢物,冷笑一聲,最終看向麵容最為年輕的那位王爺,說道:“平陽王。”

“臣在。”子書翊恭敬作揖。

子書禎手肘搭在案桌上,手指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問:“賑災一事,你怎麽看。”

平陽王子書翊說:“依臣弟所見,當務之急是攻下南溟惡人墓,臨陽毗鄰南溟,以墓裏所得寶藏賑災,自是最省人力與財力。”

子書禎大悅。

海閣老無奈地歎了口氣。

丞相師長夷附手行禮:“陛下,若是這海底墓沒有寶藏,又當如何?”

子書禎似乎沒料到他會開口,眨了眨眼,後背緩緩倚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老師有何妙計?”

師長夷道:“臨陽雖尚未發生洪災,但百姓被暴雨所累,農業、漁業皆受牽連,損失慘重,且雨勢不見減小,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未雨綢繆,依臣所見,此時正是鞏固堤壩安撫民心的最佳時機,還望陛下明見。”

子書禎眉頭皺了起來。

殿裏站著的都是大涼的股肱之臣,師長夷在這裏頭年紀算不得大,唯有鬢角依稀可見幾絲銀發,無論從長相還是氣質,他仍是一位玉質清華的翩翩公子,與這宦海的凡塵氣甚至有些不搭。十四年前,高中狀元的師長夷奉旨麵聖的時候,恰巧前太子帶著年幼的子書禎覲見,那一日,子書禎見到了弱冠之年的師長夷,心裏不禁想起了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子書禎心底暗暗喟歎:世上果真有如此郎豔獨絕列鬆似翠之人。但誰都沒能料到,天昭帝並沒有給這位才貌雙全的狀元委以重任,竟讓他做了太子的侍讀。

世事造化弄人,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才子,是怎麽從一太子陪讀,一步一步爬到如今高位的呢?

盯著師長夷看了半晌,子書禎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半個月前,老師建議朕攻打惡人墓,如今又要讓朕賑災,未免也太武斷了吧?從小老師便教導我們,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鐵騎營駐紮北地,且虎符在大將軍王手中,大將軍王現在遊山玩水不知所蹤,總不能派朕的羽林軍去賑災吧?”

師長夷立刻跪地俯首:“臣鬥膽直言,陛下派遣車騎三千北上臨陽賑災,剩下的攻打惡人墓足矣。”

子書禎麵無表情,讓他跪了會兒,才上前扶他起來,笑盈盈道:“老師跪朕做什麽?朕聽您的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