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沒想出標題來

半刻鍾後,子書珩和段忘容齊齊站在岑雪風麵前,桌子上擺著那個裝了十二品葉人參花的烏木盒子,夏雪安坐在角落裏,一如既往地安靜。

岑雪風說:“你們兩個都想得到這裏麵的東西,那麽從現在開始,你們可就不再是感情深厚的師姐妹,而是針鋒相對的敵人了。”

子書珩垂著眼眸,靜觀其變,他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也可以猜出一個大概。

原本他隻想讓岑雪風找個理由將人參花送給段忘容,如今卻又把他也攪和了進來,定是岑雪風做了多餘的事。

岑雪風高深莫測道:“你們幫我去尋一件東西,誰先有本事尋來,這朵人參花便歸誰。”

段忘容問:“不知前輩想讓我們找的是何物?”

岑雪風輕輕揚了揚眉,麵露傲然之色,他說:“無咎的麵具。”

子書珩猛地抬起頭來。段忘容也是睜大眼睛,愕然地看著岑雪風。

“十二品葉人參花是我的,規則便該由我來定,你們要麽照做,要麽離開,沒有第三種選擇。”岑雪風冷笑一聲,“當然,憑段姑娘的身手,若是想當著我的麵搶走這人參花,我也攔不住,隻是進到這墓裏容易,想帶著這花兒離開,也沒那麽簡單!”

段忘容十分認真地糾正:“前輩,進到這墓裏也相當不容易。”

子書珩一個沒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聲。

岑雪風竭力營造出來的緊張氣氛突然就被化解,他下意識地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甩起袖子:“滾滾滾,立刻馬上滾出我的領地!”

於是兩人就被趕了出來。

幽暗狹長的甬道,兩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地走著。

子書珩不知道岑雪風到底跟段忘容說了什麽,不過有一點他十分肯定:無論她知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都不想得到她的憐憫。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眼前這人尤甚。

所以此刻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才能讓他們的關係重歸不冷不淡、不遠不近,隻時常鬥鬥嘴,隨時都可以分道揚鑣的尋常冤家關係。

正在他煩憂時,竟是段忘容先開了口。

她突然轉過身子,駐足定定望著身後的紫衣“少女”。

她說:“你那麽聰明,可知無咎是何水平?”

全然不提迷仙引的事。

子書珩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是想要直接去搶吧?”

少女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有何不可?”

子書珩扶住了額頭,輕歎一口氣。

“師姐,你平日裏行事謹慎,現在亮明了身份,怎麽就變得魯莽了呢?”他說,“無咎排在九大惡人之首,難道靠的僅僅是寬廣的胸懷和廣博的見識?沒有三兩下子,這些人裏麵,除了心醇氣和的噬心,誰會甘心尊他為大哥?”

段忘容似乎不以為然,淡定地補充理由:“知微閣高手榜上並無他的大名。”

“但知微閣閣主對他的評價卻是‘大智若愚’四個字。”子書珩說。

“正因如此,我們便更不能智取了。”段忘容卻越發地振振有詞。

“……”子書珩張口結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因為鬥智鬥不過,所以隻能鬥莽嗎?呸!什麽狗屁道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大步向前走去,“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我不知道無咎身手到底有多強,隻知道我現在很累,再不睡覺,你又得扛著我回去了。”

身子從少女身邊錯過時,手腕突然被捏住。

緊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扛便扛。”段忘容三兩下就把他背在了身上,少女小小的身軀,似乎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背起人來絲毫沒感到吃力,仍是健步如飛。

子書珩高出她大半個腦袋,被她背著,兩隻腳還能觸碰到地麵,即便如此窘迫,他還是感受到了自己快得飛起的心跳。

他一臉絕望。

段忘容好奇:“師妹,你從小是吃什麽長大的?為什麽胸部可以如此豐滿?”

得,這人絕對是破壞氣氛的高手,她這麽一說,方才的緊張害臊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子書珩哂笑一聲:“公主殿下這是羨慕了嗎?”

“教我禮儀姆媽說過,男人都喜歡豐滿的女人。我後來問過忘淵,他也深表讚同。”段忘容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遺憾道,“我很快就要十八歲了,應該是不會再長了吧。”

“也不一定啊。”子書珩說,“據我所知,子書珩就喜歡不那麽豐滿的。”

“不可能,他可喜歡你啊。”段忘容輕而易舉找到了漏洞。

子書珩被她噎了一下,又說:“子書珩完全是看臉的,隻要擁有盛世美顏,他哪裏還會管豐滿不豐滿。”

段忘容眉頭輕皺,哭笑不得:“你是在誇你長得美嗎?”

是在誇你啊。傻姑娘。

子書珩沒心沒肺地笑:“對,我就是長得美啊,師姐難道不這麽認為嗎?”

段忘容嘴角噙著笑意,許久也沒說話。

步履輕盈地前行。

沉默良久,她才淡聲道:“美,而且是與眾不同的美,實不相瞞,當初在客棧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眉宇間的英氣吸引住了。”她壓低聲音,“那一刻,偌大的客棧裏,所有人變得黯淡無光,隻有你一人是光鮮亮麗的。”

背上那人卻沒有回應。

呼吸變得輕盈綿長,他已經睡熟了。

-

柳不是讀書讀煩了,在墓地裏散步,溜達著溜達著,便到了血衣常常垂釣的那處明堂。

血衣不在,他便在蓮花池邊俯身坐了下來,抬頭望著夜空。

一輪灰白色的殘月懸掛在後半夜的天幕上,三兩顆星星閃著微弱的光。人睡下了,海鳥也睡下了,墓裏寂靜陰森,風聲,水聲,蒼涼蕭索,像是在吟誦一曲死亡的挽歌。

“嶺外音書斷,經冬複曆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柳不是低聲沉吟。

“大哥,我當真是一個百無一成的廢物!”他閉上眼睛,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重現。

為了考取功名出人頭地,五年前走投無路的他來到此地,將自己關在暗室裏埋頭苦讀。可如今秋闈近了,他卻連這墓都不敢出了。

他怕失敗,更怕外麵的世界仍然記著他,那些人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柳不是緩緩睜開眼睛,在心底問自己,當初投毒殺人的時候,那股雪恨的熱血都去哪了?

廢物,廢物,廢物!

他瘋狂捶打自己的腦袋。

忽然,腳底漂來一個白瓷瓶。

他眉頭一皺,伸手撿起瓶子,仔細打量。

此地與世隔絕,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他將瓶口塞著的木塞拔出,定睛一看,裏麵竟然躺著一張羊皮紙。

取出羊皮紙輕輕撚開,看到上麵的內容,他猛然一怔,而後苦笑道:“果然是讀書讀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