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三vs第六

兩日後,蠟像製作到了最關鍵的一步——麵部雕刻。

張悲塵說,這一過程需要靜下心來,少則三日,多則五日。

那兩人倒是“齊頭並進”:子書珩雕一筆,段忘容便雕一筆,何時雕完,完全取決於前者。

如果子書珩偷懶,段忘容的進度也隻能停滯不前。

隻是這子書珩著實太可恨,這一日竟整整一上午都沒出現,段忘容在蠟像前坐了會兒,一筆也沒敢動。

張悲塵正在給新的蠟人植入頭發,看了她一眼,問道:“珩兒去哪了?”

段忘容不豫道:“怕是又去找噬心前輩喝酒了。”

“哦。”張悲塵點點頭,“那你為什麽不去找噬心喝酒?”

段忘容疑惑地看著他。

張悲塵淺笑:“去吧。”

為了見到岑雪風,子書珩自然有事沒事便在噬心這裏吃茶,此刻見那白衣少女從不遠處款款而來,他笑吟吟地招了招手:“哎,師姐,你也曠工了?”

段忘容在他麵前坐下,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子書珩心頭一顫,忙把茶盞裏的東西給她看:“這是茶,不是酒。”

“與我何幹。”清冷的四個字。

“哦。”子書珩悻悻然地點點頭,“還以為師姐是關心我才來看我呢。”

段忘容眯起眼睛凝視他,這人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她怎麽一次都猜不中?

被一絕世大美女盯著看,子書珩當即挺直了那傲人的胸脯,輕咳兩聲,裝模作樣道:“唉!要是有人勸我戒酒,說不定我還真的就會少喝點呢。”

一旁地噬心涼涼道:“我都勸你多少次了。”

子書珩聽若不見,與段忘容四目相對。

段忘容又不知他在耍什麽花招了,輕輕皺著眉頭,頗為小心翼翼:“你……”

“好!”子書珩不等她說完,立刻奪過話頭,“既然師姐已經開口了,我怎麽也得給師姐個麵子,”他拍了拍掛在腰上的酒葫蘆,“今日我隻喝這一壺酒。”

段忘容:“……”

噬心:“…………”

正在這時,那股久違了地腐爛氣息再次出現了。

有過那次不怎麽愉快的體驗,段忘容和子書珩皆是陡然一驚,本能地向四處張望,尋找血衣的身影。

隻見那抹觸目驚心的黑紅突然盤旋在頭頂上空——血衣仍是幾天前的裝扮,身體飛速在空中旋轉,剛在定海神針一隅落腳,琴聲響起的霎那,他腳下踩著的石頭便炸成了粉末,不過他身子早已一躍而起,徑直朝前方由海水匯成的銀白色簾幕飛去。

子書珩頭一回看到有人能把傾瀉而下的水簾幕當牆壁用,簡直如履平地!

血衣一邊在水上疾奔,同時拔出雙刀,使出奔浪刀法第一式,朔風。

一股強悍的劍氣有如怒號的颶風,朝石碑下那道豔麗的大紅色翻滾而去。

緊接著——

清朗空靈的琴音猝然變得激越起來,音浪與那由劍氣匯成的颶風在空中相撞,輕而易舉便將那洶湧的劍氣擊潰。

然而血衣並沒有就此罷休,手裏的雙刀也越舞越快,直接使出了奔浪刀法的第八式——吞海!

李明殊見他這是動真格了,立刻收起瑤琴,縱身一躍,躲到了定海神針的後方。

轟隆——

一聲巨響。

破晦刀的劍氣有如雷霆萬鈞,竟在那定海神針中央鑿出了一個大洞!

李明殊看了那洞一眼,神色越發冷厲:“老娘五年沒跟人認真打架了,正好可以活動活動筋骨。”

她三兩下躍到定海神針的頂端,碩大的廣袖一揮,席地而坐。

那幽黑深邃的眼眸裏毫無感情波動,死死地盯著停在水簾幕上的那道黑紅,修長雪白的十指按在琴弦之上,雖一絲未動,墨色長發卻被不斷在她周身匯集的強勁氣流吹得飄揚而起。血衣麵無表情,像是一頭窺伺時機的惡狼,狹長眼睛裏亮著一點寒光,迸射出令人驚懼的殺意。

四下一片寂然,唯有水流聲淙淙作響。

忽然,李明殊唇角一勾,左手依然按住琴弦,右手卻流星趕月似的在琴弦上撫弄起來。

當然,嗅到危險氣息的那一霎,血衣便已先她一步動了。

琴聲如撕裂繒帛般清厲肅殺,一道又一道的水花在血衣身後飛濺起來,血衣被魔音功步步緊逼,無法繼續出招,不動聲色地運氣調息,決定等對方露出破綻,再尋隙攻之。

“師父不是說血衣不能惹嗎?”子書珩低聲歎息。

段忘容在全神貫注地觀戰,完全沒察覺他已經坐在了自己身旁。

沒被理睬,子書珩便又挨近一寸:“師姐,你怎麽看的這麽認真啊,都是些外人學不會的招式,不如你先看看我?”

段忘容神色異常嚴肅,冷冷道:“閉嘴。”

子書珩語塞,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鼻血。

這姓段的也不知是怎麽了,目光牢牢鎖在血衣身上,根本聽不進旁人的話。

子書珩見對方無暇搭理自己,隻好自行閉目運功。與在自求多福客棧那次不同,那一次李明殊未起殺心,那種程度的魔音功完全不會傷到他,而這一次,他還未來得及運功調息,體內的真氣就已經徹底紊亂,既然已經流了鼻血,再不做點什麽,想必下一步便是七竅流血了。

惡人墓果然不是尋常人能闖得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抱多大希望地又念了句:“我要被師父震死了。”

段忘容這才發現他麵色蒼白,冷汗涔涔,忙抓起他的手腕,眼裏滿是關切,說出口的話卻是埋怨:“你怎麽不早說?”

子書珩:“……”心好累。

噬心察覺到這邊的異樣,神色也變得焦急起來。打不中血衣,李明殊的琴音非但沒有變得舒緩,反而越發激揚淩厲了,血衣顯然也忍耐到了極點,這種情況他無法使出奔浪刀法第九式,索性停下前進,快速揮舞雙刀劈開對方的音浪,那雙狹長眼睛裏的殺意濃鬱地無法化開,隻見他腳尖在水簾幕上不著痕跡地一點,便徑直朝石碑頂端的那抹大紅色飛襲而去。

噬心恨鐵不成鋼地長歎一聲,輕輕一躍,便飛到了兩人之間,不費吹灰之力便接住了血衣的刀。

“有話好好說!”他大喊道。

血衣置若罔聞,手臂發力,欲從他掌下拔刀,不想竟是紋絲未動,他眉頭狠狠一皺,抬起腳便朝噬心踢了過去。

李明殊勝負欲本十分強烈,但她知道噬心一旦插手,他們便也打不起來了,於是停下手裏的動作,這才發現子書珩和段忘容的身影,立刻收起瑤琴飛了過去。

落地後,她在子書珩後背上輕輕點了幾下,鎖住他的小周天護住心脈,自責與關切同在:“我的好徒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師父,您還不如直接殺死徒兒得了。”子書珩翻了個白眼。

李明殊又好笑又生氣又心疼,最後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你還不能死,為師可不做那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