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獨有偶

段忘容忽然睜開了眼睛。

暗室裏隻有一張床,除非貼在一起才能睡得下兩人,子書珩一回來就生怕被搶走似的霸著那床,她便由著他去了。

習武之人不挑地方,無論是曠野、河灘、還是樹上都能睡得著,她靠在牆邊進行了短暫的補眠,現在應是醜時,她還有要務在身,必須做點什麽。

**那人已經睡著,不過睡得並不安穩,眉心始終緊鎖,似乎正在夢裏經曆什麽痛苦。

段忘容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因為子書珩,她跟這人說不定可以成為朋友。

她脫下外衣,換上夜行衣,悄然出門。

夜裏在這座陵墓裏穿行極容易迷路,但她在李明殊的房裏找到了陵墓地圖,憑借過目不忘的本事已經將其牢牢印在了腦子裏,牆上那些會變的壁畫隻是障眼法,隻要在岔路口按照既定的方位選擇就不會迷失方向。

岑雪風的居所在墓地的最北端,從此地到達那端,必須經過易千麵、山吹、蠟人張的領地,其中山吹排在知微閣高手榜第八,易千麵排在第十,即便如此,段忘容在明他們在暗,她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因此一旦出現異樣,她必須立刻回來,絕不能打草驚蛇。

她不能冒這個險。

沿著地圖一路向北,甬道狹長,岔路口極多,隻有壁畫在變,時間久了,不免會視覺疲勞。

不過她運氣不錯,隻用了半柱香的時間,便順利走出了易千麵的領地。

繞到最後一條甬道,前方便是一片開闊的明堂,接下來就進入山吹的領地了,還未及走到甬道盡頭,忽然,兩個男人從前方走了過去。

她登時將後背貼在牆上,斂住氣息。

靜下來她才發現異常,剛剛的兩個男人前進時身體沒有絲毫起伏,那哪裏是走,分明是“飄”吧!

視野裏,緊跟在那兩人後麵,又有十幾個人飄了過去,這群人有男有女,穿的都是錦衣華服,顯然是認真梳妝打扮過,雖然隔著一段距離沒有聽見聲音,但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像是要赴宴一般,似乎心情都不錯。

光線幽暗,四下萬籟俱寂,陰冷潮濕。

正是醜時,在陵墓裏,此番景象實在是太過詭異。

段忘容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此刻也不由得毛骨悚然,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最後一個“人”飄過去後,視野裏許久沒再出現第二個。

後背貼著冰冷的牆麵,她深吸一口氣,讓緊繃的自己放鬆下來。

不管是人是鬼,既然沒有看過來,那定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她給自己壯了壯膽,繼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像是夜行的貓,雙腳飛快地移動,落地時悄然無息。

眼看就要走到甬道盡端,突然,又有一個女子從前方的甬道口走了過去。

這一回,段忘容甚至忘記貼牆藏身,在原地怔愣了小片刻,才把自己藏好。

腦海裏不停地回放著剛剛幾乎一閃即逝的畫麵。

那“女子”身穿粉色紗裙,身形苗條纖細,邁步的姿態十分優雅,氣質高貴而雍容,最讓段忘容無法釋懷的是,那女子的側臉,幾乎與那位在暗室裏做噩夢的小師妹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與先前飄過去的那群“人”不同,這女子確確實實是走過去的!

難道是女殺手山吹?

可山吹會有如此傾國傾城的容顏嗎?

如果不是山吹,那到底是人是鬼?

段忘容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立起來,脊背涼了一大片,心跳也快得不像話,不相信有鬼和怕鬼是兩回事,即便隻要走到前方的甬道口就可以把這一連串詭異的事情弄明白,她也本能地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回到暗室,她沒換衣服,便探向床邊,手指輕輕覆在小師妹的喉嚨之上。

脈搏明顯,呼吸均勻……不是鬼。

小師妹眉宇比之前舒展了不少,雖翹著二郎腿,但確實是睡著的。

所以那粉衫“女子”不可能是小師妹。

段忘容鬆開手,凝眸盯著眼前的少女。

一股強烈的神秘感油然而生。

為什麽她睡覺還要在脖頸上纏著紗巾?

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沉思半晌,最終她還是打消了扯開子書珩脖子上的紗巾一探究竟的念頭,轉身換衣服去了。

翌日一早,段忘容剛睜開眼,便見那可恨的小師妹正對著銅鏡做什麽。

她又想起昨夜那詭異的粉衫女子,揉了揉眉心,誰知再睜開眼時,竟透過銅鏡,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

“你在做什麽!”段忘容失聲喊道。

子書珩看了眼銅鏡裏的段忘容,風輕雲淡道:“哦師姐,我在刮胡子啊。”

段忘容:“???”

“我從小毛發就比尋常女子旺盛。”子書珩放下小刀,解開纏繞在脖子上的紗巾,那本應凸起的喉結上覆著一層細小的黑色絨毛,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輕描淡寫地說,“順著這裏往下都是這樣的毛兒,子書珩就很喜歡我的胸毛,總說我與其他女人不一樣,師姐要看一下嗎?”

段忘容避之不及:“不必了,你速速遮起來!”

本公主一定還在夢裏!

段忘容搖了搖頭,匆匆走出了暗室。

子書珩唇邊掠過一絲得意的笑,果然再怎麽精明的女人,也有單純可愛容易被欺騙的一麵呢。

洗漱完畢後,子書珩便拿著酒葫蘆去找噬心討酒喝,段忘容已經用完餐,坐在桌前閉目養神。

噬心接過酒葫蘆,笑道:“昨天還是滿的,怎麽才過了一夜就空了?”

子書珩肆無忌憚地誇:“哥哥的酒太香了,兄弟我忍不住。”

噬心看著他傻笑。

子書珩衝他拋了個媚眼:“哥哥,千萬不要心悅我,我現在可不喜歡男人。”

“誰、誰心悅你了!”噬心忙低下頭去給他舀酒。

子書珩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意味深長道:“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說著伸手去拿酒葫蘆。

噬心卻沒給他,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桌上的油條:“公輸尺今早帶了麵粉回來,我便炸了油條,你先吃了油條墊墊肚子。”

子書珩疑惑地眨眨眼:“公輸尺?”

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是……自求多福客棧的老板?

噬心:“怎麽?”

子書珩問:“他又不是九大惡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