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各懷鬼胎
當蒙樂隨馮亮來到郡尉府，他看到門口已經有十餘人在此恭候，馮亮說這些都是當地的大族和郡縣的官員，他們知道蒙家三公子到此，所以紛紛到此參見。
蒙樂有些驚訝於這些人的變化，他記得之前來到漁陽郡的時候，曾經在當地拜會過這些人，但當時顯然這些所謂的名門望族都對自己避之不及，但現在卻好像態度完全轉變了，還特地到郡尉府等候，真是令人始料不及。
“我等聽聞蒙公子剛剛晉升為官大夫，而且被任命為靖海郎將，所以特此前來祝賀。”其中一個圓滾滾的中年人一臉的堆笑，馮亮說這人是當地大族，蒙樂被晉升的命令看來也下達到了漁陽郡，否則這些人怎麽可能知道？
當時因為受公子扶蘇連累，蒙樂被罰離開鹹陽，當時竟然無人敢提及此事甚至是這兩個人的名字。但漸漸有些見機快的似乎明白了始皇帝的用意，而且最近王上身體欠佳，扶蘇可能即位的傳聞愈演愈烈，身為扶蘇最親近之人加上蒙家的勢力背景，蒙樂現在所受到的禮遇自然是可以理解。
不過秦令禁止收受賄賂，所以蒙樂拒絕了這些人帶來的禮物，並且有意無意的譴責了這種行為，馮亮見氣氛有些尷尬，所以立刻提議入廳開席，為蒙樂接風洗塵。蒙樂來到漁陽郡半月有餘，此時才來接風似乎也有些遲了。
進入廳中馮亮主位蒙樂次席，餘人按照身份資曆落座，而那些地位較低的商賈則坐在外廳，眾人落座後菜肴和酒水便流水般上來了。
不但有酒有肉，而且席間還有樂師奏樂舞人獻藝，蒙樂本覺得非祭祀自己也不是什麽貴客，根本就不需要起歌舞，但那馮亮卻說蒙樂多慮了，既然要去剿匪，那麽理應放鬆一下修養精神。
馮亮作為主人舉杯提議一巡之後，其餘人等輪流的上前來敬蒙樂，蒙樂因為還有要事不能過飲，所以隻是推脫自己酒量不好。
馮亮命人去熱暖米酒端來，這種酒不像本地酒那樣濃鬱辣口，溫軟和暖酒勁並不大，而且暖酒不傷脾胃不易造成不適，蒙樂見馮亮做到如此地步，所以也不再推脫，在眾人的致敬下喝過一輪。
一巡敬酒結束，馮亮終於說出了這次召集大家的真正目的，他說王上東巡在即先定匪患，而本地匪類雖然不多，但那漁山薛平尤讓人著惱，所以奉朝廷的旨意，蒙樂被任命為靖海郎將、白止為副將征討薛平。
本來蒙樂因為攻島策略未成，所以想要盡量封鎖消息，但誰知道馮亮嘴快竟然在席間說了出來，蒙樂想要阻攔，可是喝了酒之後反應稍慢，當他意識到想要去阻止，那馮亮卻已經將事情說出了。
“那水賊危害鄉裏，影響水路運輸，我想在座各位都有感觸。”馮亮說完，下麵這些人紛紛點頭，可是馮亮卻隨後說道：“但是討伐賊人需要製造船隻、器械，僅憑我郡庫負擔恐怕入不敷出，所以請大家來此，就是分派任務，因為與各家都有關係，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吝惜財物，要想到水賊除掉後，海路暢通客商雲來的好處。”
蒙樂不由得看了一眼馮亮，深感這個家夥老謀深算，看來讓這些人聚集到此地並非為了恭賀自己晉升，而是要攤派任務錢糧。
果然隨後有人問需要貢獻幾許，馮亮早有籌謀，說考慮到各家能力強弱，這件事也是郡縣上的事情，隻需要各家出些微薄之力，隻要籌集三十萬錢、糧百石、百金足矣。
對於馮亮的要價蒙樂並未發表自己的看法，他所要的隻是一個總數，蒙樂並不關心這些錢是從哪來的，是怎麽來的，也不關心是否有人從中獲利，或許蒙樂對這種行為看不慣，但他卻無權插手。
盡管馮亮左一句站在大家的角度，右一句為了眾人考慮，但是他所報的數目還是稍大，看到眾人在下麵議論，似乎人人麵有為難之色，馮亮又清了清嗓子說道。
“當然，我也考慮到大家實際困難，一時間籌措這麽多糧草錢財不容易，所以我與蒙將軍商議，還有一法可減免分派。”馮亮此話還未落地，眾人紛紛詢問是什麽方法，馮亮看著蒙樂微微一笑道：“如出錢不易，那麽就出人吧！”
馮亮將蒙樂所說的方案分解了一下，他說在座每家隻要有十人被挑選入伍，那麽就可以減免一成分派，但是每家最多隻能被選中五十人，而這五十人就組成一屯，因為彼此相熟所以配合起來會方便一些。
在座諸位聽到這個辦法紛紛鬆了口氣，但蒙樂卻隻能佩服馮亮手段高超，選人減免倒是不假，但大秦已經禁止私兵，這些官員能夠拿出來的不過是府兵而已，而且數量並不太多；而那些大族更是隻能選取本族子弟，況且選拔要求嚴格，每家能否湊夠十人都說不好，更別說是五十人了。
但是既然有了這個看似寬鬆的條件，在座這些大族官員就不好再反對了，至於能減免幾成，那就怪不得馮亮了，隻能說他們手裏的人才太少，入不了蒙樂的法眼也就罷了，最後即便是埋怨也會怪蒙樂挑選太過嚴格。
說完此事宴會再次恢複氣氛，而舞者重複登台獻藝，輕快悅耳的靡靡之音再響。隻是座上座下之人各懷心思，每個人隻是臉上帶著麵具曲意逢迎，但內心卻各自懷了打算。
當酒席散去，蒙樂又囑咐眾人選拔日期定在後日巳時，給了大家一天籌措物資準備人選的時間。
馮亮本打算留蒙樂在府上住一晚，但卻被蒙樂推卻了，畢竟蒙樂在此地也有府宅，更何況他還要和白止、包莊商討攻略，並沒有多少時間浪費。
“既然如此就請小將軍一路慢走。”馮亮送蒙樂出府上馬，然後他高聲道：“望此次小將軍能夠馬到成功，一嚐所願！”
“也希望馮將軍能加官進爵，升官發財。”蒙樂語帶雙關，而馮亮卻也不介意，隻是將蒙樂送別。
“主公。”包莊走了好遠才問道：“我們隻需要一千人？”
蒙樂此時有些微醺，在春季的晚風中一吹，頭不禁有些沉。
但蒙樂深吸了一口氣，讓清涼的空氣在體內穿過，刺激了自己的精神，隨後他搖頭說道：“本來我打算偷襲，但是誰曾想這馮亮竟然在席間宣布了我們要征討漁山這事，那麽明日恐怕這漁陽郡就要傳遍了，如此的話一千人一定不夠。”
“那老小子！”包莊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是不是私通薛平？”
對於包莊的懷疑，當時蒙樂也曾想過，但是他卻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馮亮原是秦人，而薛平卻是燕人，兩人很難有什麽交情。
況且幾年間馮亮也攻打過幾次漁山，但都是铩羽而歸，聽說還有一次損兵折將丟了大人，當時差一點就被剝奪了爵位，由此可見這個馮亮背後必有勢力支撐。
況且如果真的私通，也不應該是在大庭廣眾宣布，隻要派一人送信至漁山，那麽薛平就會有了防備，反而會給蒙樂一個出其不意，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馮亮怕蒙樂立功剿滅了薛平，所以才在最開始不配合，後來又泄露軍機。
“原來那老兒怕丟臉。”包莊又罵了一句，說馮亮不識大局。
但在蒙樂來看卻是有情可原，畢竟朝中幾大家族各占勢力，隨著王賁將軍辭世，王家勢力有所減弱，現在比較興盛的就要數蒙家與馮家。而當朝的人都在看著各家子弟功績，那馮亮沒給家族增光，自然也不想讓蒙樂搶了風頭，但這種心胸確實不算大氣。
“所以我們要盡量多的召集人手。”蒙樂說完包莊倒是頗為擔心，畢竟蒙樂跟馮亮說過，隻需要在軍中征召一千人，他總不能言而無信吧？
不過蒙樂卻好像並不擔心似的，他說白止那裏還有三千人，而且還有一兩千預備隊等著讓自己挑選。
“預備隊？”包莊完全糊塗了，而蒙樂則不再說話，隻是讓包莊看好戲便是。
一夜無話，當蒙樂第二日睜眼的時候，發現包莊已經在門外等候了，他說門房數次通傳，但都被包莊擋在外麵。
“誰來了？”蒙樂穿戴妥當後問道。
“預備隊！”包莊似笑非笑的說道，而蒙樂則點點頭：“你長進不少，見事比以前明白多了。”
包莊隻是憨笑，說承蒙蒙樂栽培，而蒙樂也不再多說，而是打開廳門讓人將客人請進來。
第一個進來的就是那個圓滾滾的大族家長，他親自捧著一個匣子進來，當看到包莊一臉嚴肅的時候，那人將匣子交給包莊。
“我聽聞少將軍要帶兵剿匪，所以特地求人買了一柄利器，這柄短劍乃是原魏國冶鐵司中頂級匠人用玄鐵打造，希望能夠護少將軍平安，造福我一方人民。”那族長肉包子一般的圓臉擠出笑容，而且說寶劍贈勇士並非賄賂，蒙樂也不推卻，隻是問對方所來何事。
“我族久居於此地，原本也算是個大族，自從土地重新劃分之後，我族便有些破落。”那族長說到此處偷眼看了一下蒙樂，接著緊忙解釋：“當然，我等素知始皇帝一心為天下百姓，而且我族也大力支持秦法推行，並無他心，請少將軍放心。”
雖然如此，但那族長說隨著土地縮減，家族的經濟支柱也隨之動搖，現在也隻能勉強溫飽，想要一時間籌備那麽多錢良實在不易。
“我也素聞漁陽郡大族知理，既然如此我本應該給予優待。”蒙樂說到此處，那族長連忙點頭道謝，他說會在族內盡量挑選人才，隻希望在選拔的時候蒙樂可以稍微放鬆些要求，讓他湊足這五十之數。
“族長隻有這個要求？”蒙樂問道，而那族長抬頭看著蒙樂，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家主公問你，還有沒有別的事情？”包莊不耐嗬斥了一句，而那個族長則連連賠罪，說隻要能幫忙減免攤派就是大恩了。
“我明白了。”蒙樂擺了擺手：“你速回去準備吧，讓下一個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