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下歸心

蒙樂和白止因傷被安排在縣衙後院同屋休息,他倆卻僅休息了片刻就都醒了,兩人又渴又餓,魏寧派人端來大盤食物,被這兩個小子一掃而空,隻是帶傷不能喝酒算是美中不足。

蒙樂問起白止當日為何匆匆離去,而且在李玨殺他前還說有未了的心願,蒙樂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情。

“玉兒被抓了。”白止有些沮喪,他在和李牧舊部的爭鬥中受了內傷,雖然沒有蒙樂的劍傷看起來嚴重,但短期內也不能騎馬了。

白止說那些沿海漁村向來有舊製,每年春季撒第一網之前,地保和巫女都會在各村子裏挑選出一個未嫁的女孩兒獻給龍王,以求龍王能夠保佑漁村網網都有大魚,而且不會有水災的危害。

這舊製實在是害人不淺,雖各個漁村背地裏都對此大恨,但是怎奈那巫婆說的駭人,再加上地保武力強迫各家各戶上繳拜祭龍王的禮金,如果敢反抗少不了被一頓毒打。所以漁人們也就隻能敢怒不敢言,為了逃避被挑走獻給龍王,那些家有女兒的漁民,有的甚至不等女兒長成就嫁做人婦,而藍玉兒因是孤兒無人做主,而且還和白止暗生情愫,所以她年芳二八卻還是姑娘,這不是因此被挑選上了。

“但那地保本應知道我和玉兒的關係,可是誰曾想今年偏偏將她挑中了!”白止情急之下不由得連著咳嗽了幾聲,而蒙樂也說這是舊俗,早就該摒棄了,在大秦的地麵上怎麽還有巫女存在?而且地保、巫婆一定是同流合汙,祭拜龍王也就罷了,但卻橫征暴斂中飽私囊,而且還害人女娃子的性命,這就十分的該死。

白止說這已經是漁村的舊曆了,因為要依靠地保維護地麵平安,所以縣令也就給他們幾分麵子,並且默許這個風俗延續下來。白止已經請縣令魏寧派人去漁陽縣了,隻要找到白止的哥哥,便能暫時將這件事按下來,或者換人或者幹脆取消這個風俗,總之絕不能將藍玉兒獻給什麽龍王。

“你覺得以你的分量,那個地保敢不敢得罪你?”蒙樂突然問道,而白止也覺得有些詫異,接著他好像想到了什麽,白止驚訝的看著蒙樂問道:“你說是我的父親?”

蒙樂歎了口氣說但願是自己猜錯了,而白止則掙紮著爬起來就要走,蒙樂讓他千萬別著急,既然已經快馬去通知白坦,那麽身為兄長怎麽也得暫時拖著這件事,等白止回到漁陽郡再說。

“那我怎麽辦?”白止身為當事人,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機變,特別是想到有可能是父親在背後操控的時候,白止登時就亂了方寸。

“或許白伯父隻是想試試你的態度。”蒙樂跟白止從小玩到大,他和白止的父親也是十分的熟悉,他總覺得白善人如其名,應該不會做的這麽過分,所以蒙樂寧願相信這件事隻是湊巧,而白善並不知情。

當然,蒙樂並不反對白止立刻動身回去,卻不讚成他操之過急,畢竟現在算算時日距離拜祭龍王還有幾天,本來白止就身上帶傷,如果在路上再出什麽意外就麻煩了。

特別是漁村的習慣,要獻給龍王之女必定要好好招呼,所以蒙樂也讓白止不要擔心藍玉兒吃苦,她頂多是暫時被軟禁起來而已,短期內應該不會有性命之虞。

而白止問蒙樂是否跟自己一塊兒回去,蒙樂慢慢站起身,他的胸口還有些疼痛,但蒙樂卻一邊穿上外衣一邊說道:“今天是大集最後一日,善始善終吧,我還需向一人道謝。”

說著蒙樂拿起寶劍走了出去,而白止也跟了出去,他要找魏寧借幾個兵卒保護自己回漁陽郡,像之前李玨這樣的事情,他不想再發生了。

蒙樂剛剛走出縣衙,他就看到田畦竟在門外等候,此時已經日上三竿,田畦也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蒙樂看他的身體都有些搖晃,這麽大的年紀恐怕也是累了,而他的身後跟著四名佩劍武者,顯然是怕再遇到刺客。

“田老先生這是何意啊?”蒙樂忍著疼痛上前攙住田畦,而田畦看到蒙樂鬆了口氣。

“老夫在這裏專等將軍,謝蒙將軍昨夜冒死搭救,若非你及時出現,老夫早已命喪匪手。”田畦想起昨晚的事情就心有餘悸,而蒙樂則說即便要道謝也可以進府衙去等,但田畦卻說救命之恩隻有如此才能表現誠意。

“老夫還聽說昨晚蒙將軍為了救人身受重傷?”田畦認真的打量著蒙樂上下:“將軍不好好休息,為何獨自一人外出?”

要說蒙樂身上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也不算輕,胸口的皮膚被利刃劃破流了不少血,索性李玨本就沒想殺他,所以劍下留情隻是傷了皮肉。普通人起碼要將養三五七天才能下地,但蒙樂軍旅生涯鍛煉的異常堅韌,這種皮外傷對他來說並無大礙,隻要不要發力掙破傷口就好。至於流血造成的氣衰,剛才蒙樂呼呼大睡幾個時辰已經緩和多了。

當田畦聽說蒙樂要去參加大集的時候,他立刻叫來兩位武者過來攙扶蒙樂,可是卻被蒙樂拒絕了。

“沒想到蒙將軍還有如此雅致。”田畦萬沒料到蒙樂要去大集,他樂顛顛的陪著蒙樂向會館走去,一路上田畦還旁敲側擊問了些昨晚營救白止的事情,雖然這個縣有兩萬餘戶,但消息卻靈通的很,昨晚半夜發生的事情,今早吃朝食的時候幾乎就傳遍了。

“聽說是杜公子靠香蒿的售賣推斷出了賊人的巢穴?”田畦還不由自主的讚歎了一句杜宇腦筋機靈。

蒙樂知道這個消息是怎麽散布出去的了,而且杜宇也從這件事中得到了好處,那就是他因此提高了名氣。以杜宇的性格,他一定會將自己的‘事跡’突出宣傳,如何偵破敵穴,如何帶兵圍住敵人,如何擊斃匪首……至於蒙樂和白止他倆,應該會被塑造成‘遇難者’一言以蔽之。

當蒙樂來到大集的時候,今天的論證即將告一段落,而這次的大集也行將結束。

當蒙樂進入會館的時候,他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那些人看到蒙樂都與同伴竊竊私語,隨著蒙樂向裏麵走,偷眼看著他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過蒙樂卻沒有去看那些人,因為在他的目光在進入會館的時候已經鎖定一人,那人還坐在昨天的位置,而且當他看到蒙樂的時候先是一驚,接著笑著站了起來拱手等候著蒙樂。

“本以為蒙兄受傷需要將養些時日,所以魯某沒有上門打擾,但沒曾想蒙兄今日還是來了。”魯懷翟看到蒙樂精神不錯,他竟然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今日除了還劍,更是為了和魯兄道一聲謝!”蒙樂雙手擎劍遞還給魯懷翟:“大恩本不該言謝,今後魯兄但有驅使,蒙某隻要可以做到,必定赴湯蹈火!”

“蒙兄言重了。”魯懷翟歎了口氣接過寶劍斜跨腰間:“昨夜之事我也略知一二,蒙兄能為摯友兩肋插刀讓人可敬,蒙兄雖受重傷,卻願放李玨而去不再追究,這種胸懷令人讚歎,魯某不奢望今後有所求於蒙兄,但能成為蒙兄一知己,吾願足矣。”

魯懷翟說得情真意切,蒙樂心中激動點頭說道:“魯兄本就是我知己,今後如有緣再聚!”

“蒙兄終究要走了。”魯懷翟聽蒙樂這麽說有些失落,而蒙樂則解釋說自己有使命在身,在廣陽郡消磨幾日已然不妥,但能夠結識魯懷翟也不算枉來一次。

“兩位青年才俊識英雄、重英雄,蒙將軍不能飲酒,老夫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田畦命人端茶送至蒙樂、魯懷翟手中,三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蒙將軍,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田畦向台上做了個請的手勢:“老夫之前已見識到蒙將軍的才情,不如就在即將散會之即,再讓老夫見教一二可否?”

“蒙兄今日已成廣陽名人,理當上台暢所欲言一番。”魯懷翟壓低聲音說道:“我想蒙兄應該也有頗多感慨吧?”

蒙樂這次過來其實隻想跟魯懷翟道謝,可是當他聽到這二人如此說,蒙樂並沒有推脫,而是點頭說道:“如此也好,我正欲與天下大才論辯一番。”

田畦叫了聲好,然後他快步上台和台上兩名學者耳語兩句,那兩人看著台下的蒙樂,然後點點頭相繼走下了高台。

下麵的觀眾有人猜到了什麽,他們將目光紛紛投向蒙樂,而蒙樂則在魯懷翟的陪同下慢慢的走向高台,當走到台下的時候魯懷翟停下腳步:“願聞蒙兄高論!”

蒙樂幾步登台,他走到田畦身邊向台下抱拳說道:“小子為鹹陽蒙樂,雖才疏學淺難登大雅,但幾日聽聞各位大才論證頗為技癢,今日大膽登台獻醜,不知今日結題為何?”

蒙樂說完這番話,台下不少人開始議論,有的人不認識蒙樂的,於是問旁邊的人,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有的人聽過蒙樂的名字,自然身板挺得直些,他還會驕傲的告訴同伴:此子是蒙家三公子,昨夜縣衙殺了不少反賊,聽說這個蒙三公子也參與抓捕……

田畦在蒙樂身邊抑揚頓挫的說道:“這次大集結題為:天下歸心,蒙公子可直抒胸臆!”

說著田畦轉身慢慢走下高台,而蒙樂則獨自站在台上,看著下麵那些翹首以盼的學者、士族,蒙樂不由得回想起最近的一連串經曆,而他心中壓抑了許久的話,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場所可以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