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縱敵
看著表情有些猙獰的韓薛，蒙樂突然感覺到人有的時候也像野獸一樣，一樣的無情、殘忍，雖然種族之間有與生俱來的仇恨，但在這種關頭總不該落井下石，特別是牽連這些孩子們吧？
韓薛見蒙樂冷漠的看著自己，他桀桀的笑了，接著從自己腰間將青銅劍拔了出來。
“你好好看看，胡人們馬上就要到城下了，他們剛才不是說不攻城麽？”韓薛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凶惡的笑容：“是他們先不信守承諾的，那麽我們就用這些小崽子們祭旗！滅了這支胡人，蒙將軍，這可是大功一件，你不想要麽？”
說著韓薛提劍向距離最近的一個孩子走去，那孩子本來就嚇得不行，此時更是向後退著大哭起來。
蒙樂看著韓薛舉起寶劍就要砍下去，他提矛硬生生的將對方架開！
“他們隻是逃命而已。”蒙樂指著即將跑到城下的胡人：“如果他們真的打算攻城，那我一定讓他們死在城下！但我已經答應照顧他們的孩子，你就絕對不能碰他們一根汗毛！”
“蒙樂，你竟然敢維護胡人！你可知道這是何罪？”韓薛終於抓住了蒙樂的把柄，他雙手握劍奮力的向蒙樂砍了過來，而蒙樂則用力擋了三下，接著抬起一腳踢在韓薛的肚子上，韓薛站立不穩腳下一滑，順著樓梯從城牆下翻滾下去！
當韓薛趴在地上的時候，他抬起頭就要大罵，但不知道是從城牆上滾落下來摔的，還是被寶劍劃傷，總之他的額頭上流下鮮血，宮上前兩步將韓薛拉住，並且讓人趕快幫忙包紮傷口，雖然營中的人都很討厭韓薛，但他也畢竟是遼東郡的主簿，宮還是給他留了一絲的顏麵。
而此刻城牆的缺口又被加固了一層，但是因為搶修匆忙，有些城牆並不堅固，雖然宮讓人澆了雪水凍上，但仍然有被人撞毀的可能，那麽這道城牆是否能夠擋住狼群，就要看這群胡人如何選擇了。
當蒙樂回過頭的時候，他看到胡人們已經到了城下，圖那岩抬頭看著蒙樂，大聲問道：“我的孩兒呢？”剛才蒙樂從韓薛懷中搶來的男孩兒，他探出頭向圖那岩擺手：“爹爹，你也上來啊，那邊有狼。”
圖那岩原本堅毅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絲溫情，不過卻是一閃而沒。
“孩兒，你要好好活下去，記得自己永遠是個胡人！”圖那岩轉過身背向城牆大聲喊道：“看著你的爹爹，他也永遠是個一諾千金的勇士！”
隨著圖那岩的吼聲，餘下的二百餘胡人勇士也依次背靠城牆，他們大聲叫嚷著，聲音響徹雲霄令人熱血沸騰，而他們將用鮮血來詮釋什麽叫做諾言：善待我等後輩，我等寧死不入長城半步！
數不盡的野狼從四麵八方如同潮水般湧來，那些胡人的老人、婦女用自己的生命為族人爭取到一點點的時間，但也隻是多活這一刻而已，等一下恐怕所有人都要葬身狼腹。
“堵住缺口，不能放一個進來！”韓薛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咬死他們！一個都別留，這群低賤的胡匪！”
蒙樂已經沒有心思去搭理韓薛，而圖那岩的兒子則用力的搖晃著蒙樂的手：“求求將軍，救救我的爹爹！”蒙樂低頭看著那個孩子可愛的胖乎乎的小臉，而其他的孩子們也隨之哀求，希望蒙樂可以像之前那樣，把自己的父親長輩拉上來，躲避群狼的攻擊。
“將軍！”包莊上前一步欲言又止，而蒙樂則點點頭：“把孩子們都帶下去好好保護，別讓野狼傷了。”這長城之內哪有野狼，蒙樂分明指的是韓薛。
包莊答應一聲，叫幾名秦兵將孩子們拖走，而那些孩子卻一邊掙紮一邊繼續苦苦懇求，蒙樂轉過身不再看他們，隻是聽著孩子們的哭聲漸漸遠去，而蒙樂則大聲叫道：“你們的孩子，我視如己出！一定會好好教他們長大成人！”
圖那岩聽了蒙樂的話心中一片清明，他哈哈大聲笑道：“好好，沒想到秦人竟然也有好人！如此大恩，圖那岩來生再報！”
嗷……凶獸長嘯一聲，狼群們開始最後一輪攻勢，圖那岩和胡人勇士背靠城牆不再有後顧之憂，而且蒙樂承諾照顧胡人後裔，於是他們心無旁騖士氣反而高漲，狼群雖然不斷的向前衝擊，但卻遭遇到了最猛烈的一番抵抗，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鬥在城下打響，野獸的咆哮聲和胡人的呐喊聲不絕於耳，有野狼想要鑽入長城缺口的縫隙鑽進來，可是卻被徭役們用鋤頭砸死了。隻不過片刻，城下的雪地已經被鮮血完全染紅了，胡人們不斷倒地但他們卻顯示出極強的鬥誌，哪怕還剩下一個人也要抵抗到底。
蒙樂此時的目光一直盯著那頭凶獸，他突然將包莊招到身邊，然後耳語了兩句，包莊先是一副驚訝的表情，他回頭看看城下那個不斷叫罵的韓薛，不過很快包莊點頭領命下去了。
一桶桶火油被秦兵抬上了城牆，包莊大聲喊道：起！兩個北風部隊的士兵抬起一隻油桶，而蒙樂則長槍突然刺出，將一隻油桶刺穿，接著右臂向外一甩，那油桶帶著呼呼的風聲向那頭凶獸飛去！
凶獸此時正不斷的指揮著身邊的惡狼撲擊胡人，可是它哪裏注意到一隻木桶從天而降！
不過當凶獸聽到風聲，並且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的時候，那凶手靈敏的向旁邊躍出，油桶轟的砸到了一頭灰狼身上，接著油光四濺，黃橙橙的火油向四麵八方流淌。
與此同時秦兵將油桶不斷向城下的狼群扔去，那些油桶劈裏啪啦的摔在狼群之中，將那些惡狼砸的四處奔逃。
“放箭！”蒙樂接著一聲令下，早就準備好了的擘張弩被扣動了扳機，一支支利箭劃破天宇傾瀉在狼群之中。而更有士兵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火把，用力的將它們向遠處扔去，那些火把掉落在油桶周圍，瞬間就燃燒了起來，火油的威力呈現出來，熊熊的火光將狼群截斷，無數的野狼被火焰吞噬，而圖那岩大喝一聲，帶著僅存的胡人將火圈內已經擇路而逃的野狼全部砍殺！
蒙樂彎弓搭箭瞄著那隻凶獸，那凶獸剛才雖然躲過火油桶，但是身上卻沾了火油，它看著城牆上蒙樂手中撚著的那根火箭，凶獸搖晃了幾下腦袋，接著迅速的往回跑，而那根火箭下一刻正中剛才凶獸所處的位置，呼的一聲那塊沾了火油的雪地已經燃燒起來，接著轟的一聲火油桶發生了爆炸！
那凶獸一跑狼群也隨之四下奔逃，隻留城牆下一具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體。蒙樂的臉龐被城下的火光映紅，而他略微有些失望，看著那頭凶獸逃走的方向，沒想到這次終究又沒有殺了它！
當獸群跑遠不見，而且周圍的火勢漸漸熄滅，圖那岩轉過身對著城牆上的蒙樂抱拳施禮表示感謝，但他隨後卻昂首引頸道：“將軍救命之恩永世不忘，但有言在先，我們隻求將軍能夠收留我族子孫，現在落入將軍之手但憑發落，要殺要剮絕不反抗！”
說著圖那岩扔下了手中的大刀，而其餘的胡人也紛紛扔下武器，有幾個似乎不甘心，但是被圖那岩嗬斥了幾句，終於還是束手待擒。
蒙樂並沒有回答，隻是將王閶叫到身邊吩咐了幾句，接著不一刻宮帶人將缺口打開，王閶趕著兩輛馬車出了長城。
“我本就是戴罪之身，所以恐怕難以照顧你族後人。”蒙樂說完圖那岩愣了一下，蒙樂繼續說道：“所以孩子們還得讓你們自己照顧了！”這個時候圖那岩才發現從裏麵駛出的其中一輛馬車上坐滿了孩子們。
“我們軍中口糧也不多，所以隻給你們準備了七天的食物，希望你們能夠找到安居之所。但你們今後如果膽敢來犯，我必定與你血戰到底！定不食言！”蒙樂這話說的斬釘截鐵，而圖那岩則深吸了口氣，撿起武器向蒙樂鞠了一躬，其他胡人戰士紛紛鞠躬離開，看著那些疲憊的背影，蒙樂知道這些胡人今後的困難還多著，想要生存下去不知道還要經曆怎麽樣的困苦，但這已經是蒙樂能夠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蒙樂，你這個逆賊！”韓薛剛才一直都沒說話，此刻當胡人們遠走他才好像剛反應過來：“你不但沒有剿滅胡虜，而且還把他們送走，還分給他們糧草？你怕不怕我將此事上報朝廷？到時候滅你蒙家滿門你信不信？”
蒙樂從城牆上走下來，然後來到韓薛麵前：“你剛才說什麽？”
韓薛開口剛要重複一遍，蒙樂卻突然伸手按在對方臉上，然後用力將韓薛摜倒在地！
“我不信！”蒙樂不屑的從韓薛身邊走過：“如果你有膽子就去告發，但我有言在先，在這軍中你官職最高，如果連坐你第一個跑不了！”
韓薛坐在地上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反駁，而包莊走過他身邊的時候用力啐了一口：“搬弄是非的賊！要不是主公不讓，我早就砍了你的腦袋！”
而秦兵陸陸續續的從韓薛身邊走過，竟然沒有人打算攙扶他起來，好不容易宮走了過來，他笑吟吟的問了一句：“大人，雪地可冷。”
“怎的不冷？”韓薛口中仍然罵罵咧咧，他伸手想讓宮拉他起來，可是宮卻接著說了句：“冷就再坐會兒吧，等大人想明白了再起來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