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別離
這件事過後沒兩天韓薛就走了，他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蒙樂還以為他被狼叼走了，但可惜的是韓薛的隨從和行李都打包沒了，否則包莊都想在營地後麵給他立塊碑了。
韓薛離開之後的幾天蒙樂真有些擔心，他怕韓薛回去把這裏的事情跟龍江說，那龍江天高皇帝遠的，真要是假公濟私蒙樂肯定得撓頭，可是一連十幾天過去了都沒有動靜，後來一個月過去了，遼東郡那邊仍然沒傳來什麽消息。
不但是遼東郡沒有動靜，就連長城外也安靜不少，連續幾個月沒看到胡人的蹤跡，就連狼群也沒再附近出沒過，隻是偶爾有兩隻諸如兔子、麅子之類的小動物在附近晃，而它們也隨後成了秦軍的加餐。
修補工作算是完全停滯下來，而王閶和包莊則輪流放哨、訓練，雖然外麵冰天雪地，但那兩個人卻也暗中叫上了勁兒，每隔幾日就會拉隊伍出來比試一番，不但有單打獨鬥，而且也有小隊互相搏擊，而結果也是互有勝負，輸的一方則想盡一切辦法訓練自己的部隊，兩人更是先後跟趙丹學藝，分別研究出一套雪地行軍打仗的方法。
蒙樂也沒有閑著，因為營中無書，所以隻能沒事兒找宮來聊聊，這麽偌大的營地裏也隻有這個義渠人有些才情，但他卻總有些遮掩，宮和包莊有所不同的是，雖然相處了這麽久，蒙樂總覺得這個人還有事情隱瞞著，而且沒有完全放鬆對自己的戒備心。
除此之外蒙樂每天就會赤膊著上身在營地臨時畫出的校場練武，因為最近實在是顯得太無聊了，如果不找點事情做的話，蒙樂覺得自己會憋出毛病。
而當蒙樂每次練武的時候，都會圍著一群秦兵和徭役觀看，開始的時候包莊還會技癢挑戰一下，可是後來接二連三的被打敗之後，包莊又會同王閶聯手上場。
別看這兩個人練兵較勁兒，但是在戰場上默契度極高，也許是競爭對手才最了解自己吧，這兩個人也確實給蒙樂製造了不小麻煩。
蒙樂麵對這二人的夾擊完全來了興致，開始的時候要打上很久才能勉強獲勝，後來漸漸熟悉對方套路之後，交戰的過程稍微變得容易一些。但蒙樂在進步，包莊和王閶實力同樣有所提升，再後來包莊更是叫了兩三個北風軍裏麵的好手加入進來，這種程度的團戰蒙樂就有些吃力了。
不過越是困難蒙樂就越有興趣，到後來這種切磋變成了慣例，每日午後校場上都會圍著一群人看熱鬧，蒙樂等人也起碼要打一兩個時辰才算過癮。
有了這種期待嚴冬很快就過去了，看著萬物複蘇冰河解凍，蒙樂的心情也越來越好，因為工程馬上就要結束了，而他的任務也即將完成，到時候蒙樂就可以回到鹹陽，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哥哥們了，雖然蒙恬大哥還在前線，但蒙毅二哥卻在朝中。
宮很早就帶著徭役們複工了，終於在三月間蒙樂負責的整段原燕長城修繕工作完成了！而蒙樂一邊派人趕回鹹陽匯報，一邊收攏人馬準備返回。
“你要去哪？”蒙樂臨出發的時候找到宮，這個年輕人麵容有些憔悴，顯然是為了最近的工程過於操勞。
“我？”宮似乎對蒙樂的詢問有些驚訝，他詫異的問道：“還能去哪？”
“你可以離開。”蒙樂說現在工程已經結束，隻要朝廷的命令下來，那麽征召的徭役就可以就地解散返鄉；而燕國的戰犯也可以因為這次立功釋放，至於這些義渠人……
“我就說你們因胡人攻擊喪命，你們就可以回家了。”蒙樂因為之前上報過軍功，所以他也同樣可以略微調整一下戰死的名單。
宮眼睛裏突然閃現出一種特別的光芒，但很快那光芒就暗淡下去：“家？我已經沒有家了，我也不知道去哪。”
蒙樂說如果宮不想離開的話，那麽他也可以帶著宮回鹹陽，並且承諾可以給宮在蒙府謀個差事。
但宮沉思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表示，希望蒙樂可以放他和族人離開，他們想回祖籍看看，然後再找塊地安心養老。
蒙樂不知道宮的真實想法，但他還是答應了宮的請求，隻要上麵的公文一到，蒙樂就可以實施這件事了。
公文到的比蒙樂想象中的快很多，在蒙樂派人去鹹陽送信之後沒過幾天，朝廷就已經下達了命令。
隻是令蒙樂沒想到的是，朝廷並不是讓蒙樂率隊返回鹹陽，而是將徭役就地解散，然後帶著所剩秦兵到漁陽郡報道聽候調遣。
當蒙樂詢問傳令官到底去漁陽郡做什麽的時候，那傳令官說始皇帝要再次東巡，巡遊一路必須掃清匪患，最近漁陽郡頻出悍匪，而蒙樂距離漁陽郡又不太遠，所以才讓他趕過去支援。
“必須在王上到達漁陽郡前保持地方安定！”那傳令官臨走的時候小聲說道：“在下從蒙將軍處經過，蒙將軍托我轉告與你，一定要盡心辦事，如果有事可以找他。”
蒙樂送走了朝廷來人後，他迅速的將部眾組織到一起，並且宣布了朝廷的旨意。那些徭役聽完之後無不喜極而泣，畢竟這一年經曆了太多生死考驗，能夠活下來就著實不容易。
蒙樂發了令牌讓這些徭役經過郡縣的時候以作證明，而且還將軍中糧食和物資分給每個即將離開的人，蒙樂知道自己能夠完成這個任務，全靠著這些不辭辛苦拚命勞作的人們。
那些徭役和戰俘們拿著糧食對蒙樂連聲感激，絕大多數人拿著東西就三三兩兩結成夥伴走了，而蒙樂還特地將宮送出了營地，而且還多走出幾裏路才告別，蒙樂說如果宮今後有什麽麻煩盡管去鹹陽找他，即便蒙樂不在鹹陽，但蒙毅可能看在弟弟的麵子幫忙。
送走了宮之後蒙樂有些難過，畢竟也有過那麽多經曆，而且宮雖然心中有秘密沒有對自己坦白，但無論是為了蒙樂也好為了他自己也罷，在規劃管理方麵宮的能力還是出類拔萃的，如果能夠領一縣令的職務，那麽蒙樂很肯定宮能做的很好。
除了那些離開的，還有一些人不想走，一方麵是他們背井離鄉家園已毀，也沒有了什麽親人；二來則是他們覺得跟在蒙樂身邊比較安心，特別是蒙家背景深厚，怎麽也比自尋生路要強得多。
這些人裏麵便有燕國戰俘趙丹，蒙樂對於這種能夠幫的上忙的自然歡迎，於是讓趙丹作為這群人的頭領，雖然暫時無法將他們編入軍隊，但蒙樂今後有機會還是會安排的。
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眾人開始收拾營地將物資裝車準備出發，看著軍士們填井毀灶，蒙樂心中不由得頗多感慨，不過很快蒙樂就深吸了口氣翻身上馬，一切已經成為過去，未來會怎樣？蒙樂自己也不知道。
蒙樂帶領著隊伍從遼東郡出發，穿過遼西、越過右北平，一路上且停且走差不多十餘日才進入漁陽境內。
剛剛進入漁陽郡地界，蒙樂就看到有一小隊秦兵在前方等候，他們看到蒙樂之後帶頭的立刻過來詢問，當確認蒙樂的身份之後，那名伍長興奮的說他們在此等候多時了，蒙樂幾乎不用猜就知道這些人肯定隸屬於白止。
“白縣尉已經恭候多時了。”那伍長一邊派人回去報信一邊引路，而蒙樂也借此了解一下白止這個幼年的玩伴近況。
自從白家遷於此地，白止的父親白善便被任命為郡守，而白止的哥哥白文則擔任縣令，白止受縣尉銜。雖然白家在朝廷勢力並不深厚，但始皇帝終究念及當年白起將軍為大秦打下偌大基業，於是也算是厚待了他的後人。
白止此時在漁陽縣，而這也是漁陽郡最大、最繁華的一個縣城。因為北邊有北平、遼西和遼東郡，東邊可以入海，不少商人匯聚於此，加上白家善於經營頗得人心，所以這裏是秦國東北部的一個物資集散中心。
進了漁陽郡蒙樂等人就放鬆下來，之前一路生怕遇到什麽麻煩，所以處處小心謹慎，而這裏是白家的地盤，即便有人想打蒙樂的主意恐怕也是不敢。
眾人邊玩邊走了好久才進入漁陽縣，白止已經接到了消息，蒙樂看到他的時候見那個單騎而來麵白英俊，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的少年不由得喜不自勝，而白止則大聲喊著翻身下馬，蒙樂也迅速迎過去，兩人用力的給對方一個擁抱。
“臭小子，力氣好像大了點。”蒙樂笑道。
“小蒙哥，你就不能讓我一次，差點沒喘過氣來。”白止故意捶了捶胸口說道，而兩人接著相視一笑，諸多美好的往事重新湧上了心頭。
“小蒙哥，我單人單騎來迎你，你不會怪我寒酸吧？”白止煞有介事的問道。而蒙樂則用力擊打了一下對方的胸口：“如果你派了大場麵，那我倒要驚訝了，你自小就是這樣，精兵用在貴處，養其氣力、築其聲勢，用時方能厚積薄發，你調給我的精兵幫了大忙，如果沒有他們，恐怕今日你我再無相見的機會了。”
白止聽了蒙樂的話一臉不可思議：“我隻是聽羊叔說你在遼東郡遇到麻煩，我怕你沒有能夠使喚的人馬，所以才調給你二百秦卒，怎麽，真遇到凶險了？”
蒙樂剛要說，可是看到白止那一副好奇的表情，蒙樂笑了：“白縣尉還真是好小氣，我都來了這麽久，你一人一馬迎接也就算了，怎麽的，連口飯都不想舍麽？”
白止拍了下腦袋，他說一時興奮竟然把這事兒忘了，白止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但不在漁陽縣，他讓蒙樂猜猜要去哪吃。
“漁陽郡東臨渤海，而且又以漁為名，白縣尉難道要帶我去海邊？”蒙樂隨口一猜，可是白止卻大叫佩服，沒想到蒙樂卻是猜對了。
白止令之前帶路的伍長給蒙樂手下軍士引路回縣安置，然後他又跟羊叔親昵的打了招呼，之後白止帶著蒙樂往東走，而蒙樂則帶了包莊、王閶和趙丹同往，羊叔說自己有點疲勞了，想回去休息，於是跟著大部隊回漁陽縣去了。
“我漁陽縣通商賈、漁業盛，小蒙哥來了，怎麽能不嚐嚐海中的美味？”白止一騎當先，而蒙樂知道這個小子的性格，肯定又想借機比比騎術。
白止和蒙樂在前麵你追我趕快馬加鞭，而包莊等人則在後麵急急追趕，日暮下五騎人馬迎著夕陽一路向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