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死磕丫的生活

螞蚱子這貓比較憤世嫉俗,對我更是橫豎都看不順眼,尤其是每當我對生活充滿希望時,它總會實時的亮出那張老幹部臉,麵無表情地說生活是艱難的,永遠都是。我每次都忍不住反問那你活著是為了什麽,它的回答永遠是四個字——跟丫死磕!

是的,它當年不止一次和我說過,在他們北京有種精神叫“跟丫死磕”,其深意它自然是不屑於解釋與我這俗狗聽,直到我們在長城高速遇到搶劫之前,我對這句話的理解都一直停留在口號上,在我心裏這句話大概和“少生孩子多種樹”處於同一水平線,可這事兒之後,我似乎是對它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這美國佬是真尿性啊!”劉鵬邊開車邊咂砸嘴,瞅了瞅後排半躺著的斯科特。

“你真當美帝這一個世紀的大哥是撿來的?”主人側過臉欣賞著長城高速的沿路風光。

“也就讓它風光一百年樂嗬兒樂嗬兒,現在這老大不還是中國的。”劉鵬嘴上不服氣地說。

“這心都讓你操碎了,咱們還指不定能不能回到咱那中國母親的懷抱呢。”主人給他潑了盆冷水。

“指定能成,就咱們這體量,給聯合國那幫孫子施點壓,到時候外太空署得開著飛的把咱哥們兒接回去。”劉鵬說的搖頭晃腦,不住地把玩兒雞血石。

“你那嘴都趕上老娘們兒的棉褲襠了。”主人朝著倒車鏡抹了抹自己的胡茬。

“你還別說,褲襠裏這點兒家夥事兒沒了就這點好,以後都他麽不用刮胡子了。”劉鵬半調侃半認真的說。

“你說你長得眉清目秀的,戴上假發都能出去賣了,怎麽說話這麽埋汰呢?”主人瞟了劉鵬一眼。

“人他媽不就這樣麽,越缺啥就越顯擺啥,我現在不就缺褲襠裏這點兒……哎……哎……臥槽!”劉鵬話說到一半兒,突然車失去了控製,搖頭擺尾地撞到了護欄上。

一行人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兒,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就頂在了擋風玻璃上,槍的主人搖了搖手腕,槍口擺動著示意我們下車。

“都他麽給我跪下!”拿著柯爾特雙鷹手槍的長發白人說話了,另外三個白人和一個黑人也圍了上來,手裏分別拿著短刀、木棒。

我們成橫排跪在了路上,連我也趴在了最右邊,斯科特用手拄著地,讓斷掉的腿保持著懸空。抬頭一看,我們四個車胎爆了仨,都被他們用六角釘紮破了。

“很榮幸,現在站在你們麵前的我就是人類未來的王,為了人類世界不再進一步被破壞,黑鬼,去把你們所有的食物都拿出來充公。”長發白人向後捋了一把頭發,用槍點著辛格的頭。

“我不是黑鬼,我是白人。”辛格低著頭像在自言自語。

“那你他媽的是想去指控我種族歧視麽?嗯?快他媽去,死黑鬼。”他一腳踹倒了辛格。

辛格忙不迭地爬起來跑到了車裏,這時一個白人繞到了我們後邊,踢了一腳斯科特的傷腿叫囂著:“你他麽知不知道什麽叫跪下。”

斯科特咬著牙沒有吭聲,豆大的汗水從額角滲出。主人抬起頭睚眥欲裂地瞪著領頭的長發白人。

“你他麽的看起來很不服氣啊?”長發白人先是俯身示威著將嘴靠近主人耳邊說,緊接著用槍柄狠狠的砸在了主人的額頭上,鮮血漫過了主人的眉梢、雙眼……直到將白襯衫的胸口處漫紅了一片,主人搖搖晃晃的又抬起了頭瞪向他,緊接著就是直掛麵門的一腳將主人踹倒在地。

“呦……!這還有一小妞兒!還沒玩兒過這麽嫩的呢!”身後那白人俯身在石川的頭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抬起頭看著長發白人說。

“那你他麽的還等什麽呢?”長發白人歪著頭**邪地笑著。

這時辛格拎著塑料袋跑了過來,慌張的他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罐頭散落一地,一個圓形的罐頭順著公路一直翻滾著,他剛起身去撿身前的罐頭,身後的白人和唯一的黑人就拖著石川向車裏走去。

“你他媽就是頭蠢豬,哈哈哈!”長發白人用腳碾著辛格拾取罐頭的手。

“砰!”這時傳來車門被拉上的聲音,跪倒的我們胸口都是一顫。

“我……!草……!你……!祖……!宗……!”同一時刻,主人突然從地上暴起,滿臉是血的他好似地獄修羅,抽出後腰的砍刀哀吼著,朝長發白人猛撲了上去。

“你再敢往前試試……?!”長發白人瞪著眼慌亂的將槍口對準了主人並大吼著,這瘋子出乎了他的預料。

“你他麽開槍啊……?!”主人嘶吼著,沒有停下腳步,這時車裏也連連響動,車身隨之搖晃。

三步、兩步、一步,更近了……

長發白人雙頰一鬆,猛地雙手護頭。

手起,刀落……

半隻手臂與半顆頭顱劃起不規則的拋物線,那嵌著長發的天靈蓋準確的落在了一個他年少的同夥的腳下,劉鵬早已蓄勢待發,瞅準時機將尖刀刺到他另一個光頭同夥的小腿上,我順勢彈起將其撲倒,斯科特手腳並用,爬到近前胡亂的在其腹部亂捅一氣,鮮血從他的腹部和口中翻湧而出。

被天靈蓋驚到的那個年輕家夥再次被野獸分食般的場景嚇破了膽,他語無倫次地嚎叫著逃跑,什麽自立為王,什麽妻妾成群,都去他麽的吧,他現在隻想逃。

主人抹掉雙眼的血漬,俯身拾起柯爾特雙鷹,像是為了配合辛格的嚎啕大哭,“哢噠……哢噠……”對著那殘影不停地扣動扳機,但,槍裏沒有子彈。

恍然若夢,半輩子都沒參透的話卻在短短幾分鍾的遭遇後讓我看得似夢醒般通透。螞蚱子所推崇的“跟丫死磕”絕不是我強敵若時憐憫般嬌柔做作的勝利托詞,也絕不是勢均力敵時強振士氣般的豪言壯語,而是實力懸殊時明知九死一生仍舍七尺之軀必濺強敵一身熱血的決死信念。

“螞蚱子,我明白了。”

“你丫就一SB!”

……

主人和劉鵬提著刀緩緩地靠近了車門,我蹲伏著伺機瞬間撲敵,辛格停止了哭泣,與斯科特注視著這方圓三尺之地。

劉鵬慢慢地將手靠近了車門拉手,主人舉刃過頂作勢預砍,就在這時,車門從裏麵被拉開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辛格甚至使勁抹了抹眼淚,以為自己看花了,而我卻覺得是情理之中。

石川就那麽平靜地走了出來,她衣衫完整,沒有一絲表情。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她,她若與世界隔絕般慢慢地向前走著,蹲下來拾起塑料袋,將散落在地上的罐頭和瓶裝水一個一個地放了進去,還隨腳踢飛了那嵌著長發的天靈蓋。

主人和劉鵬一對視,猛地看向車裏,兩個完整的人,但僵直的身體說明那已經成為了屍體,甚至都沒留下一絲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