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傷歸(上)
重新遷回驛館之後,薛武安竟然覺得輕鬆了很多,現在,他已經成為了出局者。不是他的賭術不夠高明,而是一直坐在他與吳陽中間的梁王親手掀翻了賭桌。既然已經出局,雖然仍有被人討債的危險,但至少薛武安可以坐在賭局外麵,觀賞那些仍在局裏麵的人各有什麽表現了。
但是薛武安忽略了一件事,就算他已經出了局,局內人還是和他有著各種斬不斷的關聯。
七月初四,白姝前來拜訪薛武安。這還是陳離離開國都之後薛武安第一次看見白姝。
驛館的陳設有點簡陋,剛剛從寬敞的大宅中遷過來,薛武安還有點不習慣。他讓莫臼給白姝倒了一樽酒,但是白姝沒有動。
“到底出了什麽事?”白姝看著薛武安,眉頭皺得緊緊的,“我和陳離成親才兩個月,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三叔被調到夷離,離被派到徐國,寧平君成了吳縝丘那個黃口小兒的下級,阿殊他也不願意見我,就連你這個剛剛上任的假司馬也被王上罷了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武安原本沒怎麽在意,但是聽到白姝的話,他的心微微一顫。的確如白姝所說,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不僅僅是國內,根據國外傳來的消息,秦國似乎再次伐隨,隨國正在麵臨秦軍和商軍的兩麵夾擊。這兩個月的風雲變幻,實在讓人咋舌。
就算不說國外,國內的這些事件如此大規模地集中在這兩個月爆發,會不會是有人蓄意謀劃的呢?如果要找出一個幕後黑手,那嫌疑最大的就是吳陽。可是吳陽真的有這麽大的力量嗎?
“一言難盡。”薛武安最後苦笑一聲,說了一句廢話,“簡單地說吧,我們很有可能掉進了敵人的陷阱當中。”
白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現在王上又開始提拔吳氏和嶽氏的人了。我實在是搞不懂,王上為什麽忽然對離和三叔他們失去信心呢?”
薛武安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道:“南平君其實沒有什麽問題,關鍵是陳離。王上現在已經不信任陳離了,這都是我的錯。”
白姝吃驚地看著薛武安,薛武安歎了一聲,把整件事給她說了一遍。白姝和莫臼不一樣,並不知道密信的事情,所以薛武安解釋所用的時間也略久了一點。
聽完之後,白姝久久沒說話。過了差不多一刻,她忽地道:“還有什麽辦法嗎?”
薛武安歎道:“可能有,但是我也不知道。”
“離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現在這一步,連封邑都有了。”白姝咬著牙道,“幾個散落的陳氏也慢慢地加入了我們,我們本來已經看得到他夢想的曙光了……”
白姝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真切。薛武安看著她,自從成親之後,薛武安更看不到在皋狼與白姝初遇時看到的那種活潑與天真了。
這才僅僅兩年哪。
“梁王是一個人情淡薄的人。”薛武安想了想,還是道,“我倒是覺得,就算陳離能一直得到王上的恩寵,他仍有被梁王拋棄的危險。這件事未必不是好事,能讓梁王知道陳離不是他的掌中玩物。不過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讓梁王感受到重用陳氏、白氏對他更有利。”
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些,自己注定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的。薛武安說完之後,為自己輕輕地歎了口氣。
“王上他……和離結識那麽多年。”白姝的手捏成了拳頭,“兩個人生死與共,肝膽相照,竟然還會這樣……君王真是一群瘋子。”
白姝的話其實並沒有錯,薛武安認識的三個王中,薛王老邁昏聵,隨王殘忍毒辣,梁王狡猾無情,似乎都不是什麽好人。他歎道:“要怪,隻能怪陳離和梁王之前的關係太近了……”
說完這句話,薛武安倒是一愣。他現在這麽說陳離與梁王,自己和公子平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如果公子平當了薛王,自己和他的關係會不會也發生相當程度的改變?
“武安。”白姝看著薛武安,皺眉道,“你可要當心。”
薛武安感受到了白姝目光中的熱切,心頭不禁一暖,點了點頭,“我沒事的。”
薛武安的判斷並非空穴來風,盡管丹陽城內想殺自己的人非常多,但是畢竟自己現在是薛國使臣,殺了自己會引起非常嚴重的政治事件。但是盡管如此,正如莫臼所說,那些敵人不把薛武安殺掉,是不會安心的。
但是因為白姝的這一席話,薛武安原本讓莫臼給司馬陵發的那封羽書,終究還是沒有發出去。
轉眼,一個多月平靜的生活就這樣過去了。盡管丹陽城內還有無數暗流洶湧,可是那些暗流全部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薛武安。
這一個月,吳縝丘的假司馬當得風生水起,由於寧平君莊夭在朝中也隻是左司馬,要受他的節製。所以陳氏、白氏陣營在實質上已經被消滅了。
薛武安聽靈越說,現在莊夭和吳縝丘的關係似乎還不錯。似乎上次事件之後,莊夭也改變了態度,開始尋求與吳氏和解。莊夭不僅僅是一個武將,他更是一個聰明的政客,薛武安並不奇怪他會倒向白氏。畢竟不管從哪方麵講,和白氏聯手也總比獨自撐著一個政治聯盟要劃算得多。
其實在七月二十的時候,莊夭來拜訪過薛武安一次,兩個人沒多說什麽,隻是一起喝了幾壺酒。喝到最後,莊夭放下已經空了的酒樽,忽地道:“叛徒查出來了嗎?”
不愧是莊夭。薛武安輕輕一笑,道:“已經基本確定了。現在我和莫臼隨時都在注意他們的動向,但好像還沒有什麽動靜。”
“不可大意。”莊夭沉聲道,“你拖得有點久了,不如提前下手,把他們幹掉。”
薛武安輕輕地歎了一聲,“關鍵是嫌疑人有兩個,還不能確定是誰。”
“為什麽不全部幹掉?”莊夭覺得有點奇怪,問道。
薛武安搖了搖頭,“如果把兩個人都殺了,萬一其中一個是無辜的,我會內心不安的。”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又沉默地喝了幾口酒,莊夭忽然笑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薛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