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會麵(上)
吳陽至今依然清晰地記得六月初一的時候他和薛武安的那次會麵。
會麵是在沉金的保護下進行的,沉金的本領吳陽非常信任,雖然吳陽並沒有同樣信任他這個人,但著並不影響什麽。
“你以前認識薛武安,是吧?”在來的路上,吳陽在車中輕聲問了問沉金。
“是的,在下在兩年前見過他。”沉金的聲音透過車身傳入吳陽的耳中。
“你覺得這兩年他變化大嗎?”
“天翻地覆。”
“哈哈,我想也是。”吳陽冷笑了一聲,“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會越來越難對付。”
“主人不需要和他對立。”沉金道。
“還得看他咬不咬鉤。”吳陽笑道,“說實話,我自己有點看不透薛武安,很多事隻有在親自會麵之後才能決斷。”
他的確和薛武安會麵了,但是他並沒有從中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是薛武安看上去依然很精神,這種精神和吳陽這種老年人睡不著覺的清醒不同,是一種更為亢奮也更為年輕的力量。也許正因為這樣,吳陽才那麽討厭年輕人。
雖然早就聽說薛武安今年才剛剛二十歲,這些日子在朝堂上偶爾也看到過他。但這麽近距離地麵對麵,吳陽忽然發現薛武安似乎變得比前幾次還要年輕。
這個年輕人的眼神中雖然透著一絲迷茫,但也有著深沉的堅毅。怪不得有那麽多人都對這個年輕人感興趣,他們是把對這個時代的期望都寄托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了。
但是這對這個年輕人來說,是不是太殘酷了些呢?那些老頭子都搞不懂的事,沒做到的事,怎麽能指望這些孩子替他們去做?
幸好,吳陽對薛武安是沒有什麽期待的。對他而言,薛武安隻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如果不是有一點利用價值的話,他和明天就死在戰場上的梁軍士卒沒什麽區別。年輕的確很奢侈,但在這個時代,變老同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令尹。”薛武安向令尹吳陽一拱手,“煩勞大駕。”
吳陽嗬嗬笑了兩聲,“薛將軍客氣了,快請進吧,外麵有沉金在,不必擔心有人偷聽。”
新修的薛國驛館並沒有建在城中心,而是在丹陽城的東北角,過往的行人不是很多,也刻意避開了其他邦國的驛館。本身就利於私下會麵,有沉金在的話,那更是萬無一失。
薛武安、莫臼和吳陽走進屋中,三人分主客坐好,薛武安向吳陽一拱手,“請。”
吳陽麵前的案幾上已經擺好了一壺酒和一個空酒樽,吳陽輕輕一笑,道:“抱歉,在下滴酒不沾,已經幾十年了。”
薛武安自然也知道他這個“習慣”是怕被下毒,也不好說什麽,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薛將軍願意與我麵談,便說明上次我讓沉金給你傳的話薛將軍還是好好考慮過的。”吳陽微笑道,“坦白說,薛將軍給我提出的報價可實在不便宜啊。”
政治上的討價還價,讓薛武安不由得想起了晉陽城內的杜明章。現在他終於相信了杜明章的說法,商道上討價還價的那些手段,都是可以套用到權術談判上麵的。
“那吳令尹如何想?”薛武安笑著問道。
吳陽輕輕地敲了敲案幾,嘴角輕輕一撇。
“我全部答應。”
薛武安就算再有定力,現在也不禁渾身一顫,“你說什麽?”
吳陽微微一笑,薛武安的反應正在他的預料之中,“你提的條件我全部同意,我甚至還能提供你沒有提到的條件。薛將軍,我知道你要什麽,替公子平爭王位、讓梁國親薛、推行合縱,這些我都可以答應你。”
薛武安和莫臼交換了一個眼神,皺眉道:“那你要什麽?”
“我要的很簡單。”吳陽笑道,“其實就跟你給沉金說的一樣,我需要你幫我對付白氏和陳氏。”
“但我一個人的力量又能有多少?”薛武安皺眉道,“我不覺得我的幫助和你提供的價碼是對等的。”
“你還不算笨。”吳陽輕輕一笑,“不過有一點你錯了,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我知道薛將軍和公子平是生死之交,現在老薛王已經沒有幾年了,若公子平真的上位,薛將軍和新薛王便有足夠的力量幫助我們把白氏和陳氏徹底鬥倒。具體的事務,到時候我會和你們再談的。”
薛武安眼神一閃,“如果我們沒有成功呢?”
“那就請薛將軍逃出薛國,來我梁國當官。”吳陽大笑了兩聲,“現在薛將軍還是使臣,不方便加官。到時候我會讓薛將軍做我的副手,日後就算當上令尹也不是沒有可能。”
薛武安還是覺得心裏沒底,忍不住又道:“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麽吳令尹需要我的幫助?要想鬥倒白氏和陳氏,武安一個局外人恐怕幫不上什麽忙吧?就算公子平即位,恐怕也是鞭長莫及。”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力量。”吳陽冷冷地一笑,“我知道,你和陳離、白義、白姝的關係都很好。更妙的是他們都很信任你,對你沒什麽防範心。如果這種狀態能夠繼續保持下去,你將是我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利劍,你明白嗎?”
薛武安的拳頭猛地握緊了。
吳陽的意思他很清楚,他拋出的餌也非常誘人。不管對薛國,對公子平,這都是非常完美的結局。雖然吳氏和嶽氏正在被梁王舂打擊,但是薛武安知道,白氏和陳氏的人畢竟太少了。更何況吳陽和嶽暉把持朝政十餘年,哪裏又是那麽容易扳倒的。一旦梁王舂感覺到陳離和南平君的力量有限,依照他的性格,必定又會重新啟用吳氏和嶽氏的。
但這意味著要利用陳離、南平君的信任,然後背叛他們。他們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而死。
薛武安的拳頭握得很緊,最後還是鬆開了。
“請吳令尹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吳陽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不大了。雖然他知道薛武安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是薛武安這個人太重情義,本來吳陽就對拉他過來沒什麽信心。
但如果再過一段時間,梁王還是不讓薛武安有插手朝政的機會,那薛武安也隻得投向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