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封賞(上)
薛武安對於梁國那些矯揉造作的禮法不敢興趣,也看不懂。說它矯揉造作,是因為薛武安能夠看出梁國的禮法根本至少一塊梁人的遮羞布罷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梁人失去了“我南蠻也”的強烈自信,開始向中原文化看齊。也跟著中原列國製訂了一係列禮法。不過在梁人的心裏,他們隻怕未必真信這些禮法,隻是把它當作一個過場,一個表演而已。表演的對象,自然就是那些中原列國的使者。
盡管從名義上講,薛武安也是薛國的使者,但是他對這些事沒有一星半點的興趣。典禮進行的時候,他在最外圍看了一圈,然後就回自己的住處了。
四月十六,正式加冕稱王的第二天,梁王舂下詔給丹陽公南平君,讓他著手重新修葺丹陽城。梁王舂在朝堂之上明確表示:終其一生,絕不遷都,他要用自己的努力,讓丹陽城重拾往日的榮光。
這話的確振奮人心,有不少對梁王舂還比較懷疑的梁國臣工也紛紛投身於這項事業。丹陽城身為梁國數百年的國都,對於許多梁人來說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公子胥和公子雄那持續大半年的內鬥讓丹陽城殘破不堪。他們看在眼裏,有苦說不出。現在梁王即位,他們本以為新王會拋下這個爛攤子,前往鄢城定都,卻沒想到新王竟然如此堅決地要在丹陽城內重建,這些臣工哪能不高興?就算是令尹吳陽和上柱國嶽暉,也對梁王舂的這個決定頗為讚同。
可就在四月十七日,重建丹陽城的計劃才剛剛開始實施,丹陽城內就再度發生了私鬥。參與雙方是吳氏和嶽氏的私兵,共一兩百人,雖然規模不大,但是死了好幾十個,讓剛剛平靜下來的丹陽城再度顯得陰雲密布。
吳氏和嶽氏的私兵在內鬥中相互廝殺,留下了好幾萬具屍體,相互之間的仇怨已經深到了無法化解的地步。公子胥和公子雄聯合起來進攻公子舂時,令尹吳陽為了不讓吳氏和嶽氏起衝突,特意分開二軍,不讓他們接觸。現在吳氏私兵和嶽氏私兵就共同駐紮在丹陽城內,摩擦在所難免。
梁國新王對這件事的處置極其嚴厲,將那些私鬥的私兵全部處死,吳氏和嶽氏雙方與私鬥有直接關係的兩位小宗宗主也被車裂。為了杜絕這種現象繼續發生,梁王舂下詔,責令吳氏家主雩婁君和嶽氏家主西陽君帶領私兵返回各自的封地。雩婁君和西陽君無奈,隻得照辦。
四月十八,西陽君和雩婁君帶著兩戶的私兵前往封地,這些私兵大都是宗族子弟,雖然裝備精良,心態也比較好,但是補充極為不易。這畢竟不是其他邦國的征召軍,可以將編入戶籍的民夫征發過來補充兵力。梁國幅員過於遼闊,很難編戶齊民,梁國的政治傳統也不太允許奴隸和平民參加軍隊,所以王族軍也好,邊軍也好,各族私兵也好,在補充兵員方麵都很緩慢。
對梁王來說,吳氏和嶽氏的私兵補充得越慢越好。當吳氏和嶽氏的私兵撤出丹陽城的時候,薛武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吳氏和嶽氏在遭遇此大劫之後,隻怕數年不能恢複元氣,更可怕的是他們雖然損兵折將,卻並沒有得到任何實利。
“有什麽感想?”司馬陵就站在薛武安旁邊,兩個人就並肩站在丹陽城頭上,看上去就像是他們第一次相識的時候。
“不習慣。”薛武安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習慣?”
“對啊,也許是在薛國待慣了,看著一個國家有這麽多的軍隊沒有掌握在國君手裏,好像還真的有點不習慣。”薛武安苦笑一聲,答道。
“你也別小看梁國的王。”司馬陵微笑道,“這些私兵雖然並不歸梁王指揮,可如果那些吳氏或者嶽氏私自調動,便是夷族的大罪。梁法嚴苛,你不會不知道。當年梁悼王去世,吳起被梁國貴族追殺,伏在悼王的屍身上,還是被亂箭射死。梁肅王即位後,雖然馬上將吳起的屍首車裂,但也族滅了所有向悼王射箭的梁國貴族,被滅族者有七十多家。按照梁法,私自調動軍隊,也屬這等重罪。”說完之後,司馬陵咂了咂嘴,又笑道:“當然,前提是還有梁王可以治他們的罪。”
薛武安點點頭,對於此事他也有所耳聞。但是梁國的國體不同於其他各國也是事實,至少在軍製上,梁國依然受夏朝分封之法的影響。
“梁國就像是一隻酣睡的毒龍。“司馬陵嘴角一撇,冷笑道,“如果有人能夠喚醒這條毒龍,它將成為比秦國還要可怕的存在。萬幸的是,這條毒龍現在已經足夠臃腫,根本醒不過來了。”
薛武安心中忽然一動,低聲道:“你覺得梁王舂是那個能夠喚醒梁國的人嗎?”
司馬陵沉默了很久,輕聲道:“我也不好說。”
過了會兒,司馬陵又道:“不說這些了,梁王還不打算給你封官嗎?按理來說,他應該主動拉攏你才對。”
薛武安一愣,“他為什麽要拉攏我?”
“雖然梁王對是否加入合縱還有疑慮,但是他對薛國的態度是不會變的。”司馬陵輕聲道,“倒不是說他真的感恩薛國,而是對於現在的梁王來說,他急需一個沒有和自己有領土糾紛的邦國來做自己的外援。幽山國太過弱小,現在又與徐國結盟。雖然我們薛國也不算太強,但至少是現在他最好的選擇了。”
“你是說……他很有可能與隨、衛、徐、秦中的任何一國開戰?”薛武安睜大了眼睛,奇道。
“沒錯。”司馬陵歎了口氣,“出不了幾年,大戰就會再起,梁王不是一個閑得住的人。我們能做的,就是把他的心力向西邊引。”
薛武安點了點頭,卻還是覺得心裏沒底。
“我很快就要回晉陽了,那裏也不太平。”司馬陵長歎一聲,道。
“怎麽了?”薛武安眉頭一皺,問道。
“薛王的的身體不行了,現在是太子理政。”
薛武安吃了一驚,“什麽?”
“你不要怕。”司馬陵冷笑一聲,“薛王隻是得病了而已,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這次的病隻怕還是文信君的那次刺殺給他留下的隱疾。王位之爭也因此變得更加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