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突擊(上)

雖然南平君答應薛武安給他爭取充足的時間,但是當他看到遠處看不到邊的大舟的時候,還是感覺這個承諾有點太沉重了些。

浮橋比搭成的時間比南平君想象的要快很多,隻用了一個半時辰,連劉淇搜索情報的時間都沒有給足。南平君知道,這才是對自己真正的考驗。

“傳令給皮子,吳蘭,鍾離旺,一定要死守第一道防線!”雖然同樣的命令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發過一次,但南平君仍不放心,又讓令卒發了一次。

在徐軍搭建浮橋的這一個半時辰,梁軍也沒有閑著,他們在壽春城北郊構築了一條總長六裏的防線。對於三萬人來說,鋪滿六裏的防線顯得薄弱了些,但如果沒有足夠的縱線長度,徐軍就可以輕易跨越北郊攻擊壽春的東門和西門。

自己馬上要麵對的,是十萬徐軍精銳。

唯一比較幸運的是,徐軍沒有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馬匹和車具全部運載過來,這次不需要應對徐軍可怕的兵車。但即便如此,麵對兩倍於己的兵力,南平君仍然微微顫抖著。

“三叔。”

一隻冰冷的手忽然輕輕地握住了他持著馬韁的拳頭。

南平君猛地低下頭,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那是與他分別十年的侄女,白姝。

曾幾何時,南平君將她視如己出,和她像真正的父女一樣生活子啊一起。可是在某一天,她卻突然消失了。南平君像發了瘋一樣地尋找著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卻一無所獲。最後還是他自己的門客彭寧告訴自己,白姝加入了華清院,成為了一名人人聞之色變的女刺客。

那是南平君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是無比的荒誕。

而現在,白姝又站在了自己的麵前,雖然那早就不是自己曾經的侄女了。但是感受著她掌心的冰涼,南平君似乎找到了一點十年前與她一起生活時的快樂。

沒錯,那時候的自己是快樂的。上升無望,沉溺酒色,置家族大業於不顧,雖然聽起來很荒唐,但的確是快樂的。

南平君咬了咬牙,盡力把這些雜念從腦中驅逐出去,“薛武安說他需要你的力量。”

“我知道,他已經給我說了。”白姝的語氣非常冷靜。

南平君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看著白姝的眼睛,“你的劍術真的有那麽高嗎?薛武安為什麽一定要你跟他一起去。”

白姝的臉色變了變,苦笑了一聲,笑容中既有不滿也有嘲諷,“要不要我表演一段給你看呢?”

南平君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正要說些解釋的話,白姝卻輕輕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三叔。如果薛武安真的要突襲昭信君的話,我的劍法是不可或缺的。不管你信不信,現在薛武安能夠找到的人裏,我的劍法絕對是最高的。當然,他自己除外。”

南平君一愣,他怎麽也想不到薛武安竟然也有高超的劍法,忍不住問道:“他的劍法很高嗎?”

白姝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道:“以前倒沒覺得有什麽,八九日前在梁國邊境上與黑鐵亭爭鬥的時候,他顯露出來的劍術實在是深不可測。”

南平君的瞳孔微微一縮,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南平君。”

南平君猛地回過頭,一個臉色略顯蒼白,身材有點發福的中年人站在自己身後,每次看到他,南平君總會想起王族中像傳染病一樣的沉沉暮氣。

“公子。”南平君微微一拱手,他不知道公子舂來到這裏想幹什麽,他是最不應該離開壽春城的人。

自從來到壽春之後,公子舂臉上那股揮之不去的緊張感依然沒有得到緩解,但也許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放鬆過,反而在這種時刻更加鎮靜些。

“南平君,我聽薛將軍說,他已經策劃了一場針對昭信君的突襲行動?”

薛武安的計劃傳得還真快啊,南平君雖然有點不滿,但畢竟這個計劃是薛武安提出的,他也不好說什麽,隻好點頭道:“沒錯,怎麽了?”

“南平君……”公子舂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道,“我們必須做好兩全的準備。”

南平君一愣,“公子,你什麽意思?”

公子舂咽了一口唾沫,略顯緊張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薛將軍失敗……我們該如何繼續進行計劃。”

南平君恍然大悟,作為這整個局的中心人物,公子舂一定不能忍受薛武安那種賭徒做法。如果薛武安突襲昭信君失敗,公子舂的王位將徹底失去希望。但是如果沒有薛武安的那條奇計,失去希望的將會是公子舂的性命。

“所以公子你的意思是?”

“如果薛將軍……不幸失敗。我們就發書昭信君,許以更大的大利。”

南平君眉頭一挑,“再加上淮北?”

“不錯。”

“公子你上次的和我商議的時候,還不是這麽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

他當然會這麽說,上次與南平君商議的時候,他擔心的還是自己成王之後的尊嚴和威信。可是當他看到今天的情景之後,他恐怕也會明白,如果不繼續退步的話,他連王位都坐不上去,更勿論成王之後的威信了。

“我明白了。”南平君點點頭,這不失為一種後路,原本他所想的還是固守壽春,現在一想,未免太死心眼了。如果昭信君真的打下了壽春,那自己就帶兵前往夷離,而且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丹陽城裏的那幫老頭子也不會坐視不管的。如果調動陳郡的五六萬常備軍,南北夾擊的話,昭信君也很難抵擋。

不過,這些都建立在薛武安失敗身死的基礎上……甚至還包括白姝。

白姝自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冷笑了一聲,道:“表兄,你就對薛武安這麽沒有信心嗎?你不要忘了,這一路是誰出生入死,幾次三番救你於險境,最終達成這近乎奇跡的護送。”

公子舂苦笑一聲,也不直接回答白姝的詰難。而南平君把白姝的話聽在耳中,卻不由得微微一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