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謀反(上)

盡管臉上仍然沒有什麽表情,但是薛王的聲音卻已經變了,“你說什麽?”

不僅是薛王,宣平君公孫銓、廣平君蕭仁愷、國尉上官何、三公子蕭平,盡皆呆在當場。

而群臣更是啞口無言,麵麵相覷。

薛王仔細地看著太子的臉龐,皺了皺眉頭,“你說謀反?”

“是。”太子鏗鏘有力地道,“王上,莫忘了,薛武安當初曾經是墨家弟子,此次征討幽山國,是王上親自裁決的,斷無任何猶疑之理。但是薛武安身為前墨家弟子,一向對蔑視王上權威。這次攻伐幽山,有兩百多幽山國的墨士替幽山國守城,全部身死。作為墨家弟子,薛武安豈能輕易罷休?薛武安必然是墨家派到王上身邊的奸細,專門前來欺媚王上,時日一久,必然反叛,現在又犯下如此過錯,不如從嚴處置!”

眾人皆是大驚,都沒有想到原本是太子門客的薛武安竟然與太子結下了如此深仇大恨,現在竟然連太子都跳出來踩了薛武安一腳,實在是令人感歎。

當然,薛武安對太子是沒有什麽情感的,但他搞不懂的是,到底為什麽太子要說這些無中生有的事情?

一旁的呂肆不為人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王上。”

文官班列中再次走出一人,薛武安向他看去,頓時覺得大事不妙。因為站出來的人正是司馬陵!

看著司馬陵的背影,薛武安竟是覺得有些寒心。不管怎麽說,他和司馬陵總算是相交一場,沒想到現今自己落難,他竟然落井下石。薛武安已經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

“薛武安此人,臣是熟知的。”司馬陵的聲音清晰明朗,似乎在吟詩一般,“恕臣直言,薛武安此人從無忠誠,他分明是墨家弟子,卻不知在什麽時候入了安西君的門下。安西君死後,他又回到墨家,妄圖篡奪墨家巨子的頭銜,被如今的墨家巨子危滄挫敗,狼狽逃出。後來到了晉陽,原本拜在太子門下,但是在文信君之亂之後,憑借著一點小功勞拜將封爵,竟然就與太子斷絕往來。此種小人,實在可恥,此次出賣同僚,也不算離奇。”

他說的這些事情,都是在薛武安真實經曆的基礎之上,稍加篡改而成的。事情都是真的,性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薛武安聽著這些話,好幾次想出言反駁,但又都強行咽了下去。

薛王聽後,卻是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道:“司馬子說的,可是真話?”

司馬陵拱手道:“臣絕不敢戲言。”

“王上!”

莫臼實在忍不住,正要出言反駁,忽然從右邊文官班列當中看到了一個敏銳的目光一閃而過。他定睛望去,卻是站在最前麵的相邦北成君。

自己和北成君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但是被他使眼色還是頭一遭。莫臼在腦海中飛快地估算著眼下的形勢,雖然還是不知道北成君的打算是什麽,但是最後仍是拱了拱手,沒有說話。

“王上,既然連莫臼裨將軍都無話可說,那便不要再猶豫了。”太子似乎察覺到了莫臼的尷尬,連忙道,“還請王上重懲薛武安。”

“王上。”

又有一個陌生的聲音欻了過來,薛武安往旁邊一看,卻是文官班列當中站出了一個臉色輕佻的華服男子,卻是公子拱。

“拱兒,你有何看法?”薛王看著公子拱,眼睛微微一眯。

呂肆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正要回頭向公子拱使眼色,隻聽公子拱說道:“王上,兒臣認為,王兄所言有理,當采納之。”

薛王的眼神,再一次變了。這種變化沒有逃出站在文官班列最前麵的北成君之眼,他暗中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自己出手了。

而司馬陵的嘴角,也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你們不用再說了。”薛王忽然斬釘截鐵地道,“且不說薛武安有沒有罪過,就算有罪,也應該讓司寇府來調查,你們這氣勢洶洶的樣子,是想作甚?”

公子拱聽到這話,卻是一愣,隨即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壞了大事,正要說些什麽補救,隻聽呂肆截道:“王上英明,薛武安之罪行,自有司寇府來調查,臣等不便多言。”

群臣卻是麵麵相覷,司寇府?薛國雖然仿照中原官製建立了司寇府,但是長久以來都沒有什麽實權。有很多權貴即便違法,司寇府也無法將其問罪。而且薛王本人也是最討厭司寇府動他的親信的,對其親信的貪贓枉法之事也經常睜隻眼閉隻眼。自即位以來,這似乎還是薛王第一次在朝堂上要將如此大事交給司寇府來處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薛王的聲音平緩了下來,“就算薛武安真的德行有虧,也不能說他就一定不忠於寡人。寡人倒覺得,不如再給薛武安更多的機會,畢竟常言道日久見人心,不如此,天下人會罵我不辨善惡,不識忠奸的。傳詔,薛武安的官位封爵一律不變,這些時日就慢慢地等待著司寇府的調查吧。”

薛武安一時竟然有些發愣,仿佛還不是很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剛才還有一群臣子氣勢洶洶地彈劾自己,現在薛王竟然說要給自己更多的機會?莫非自己現在是在夢裏嗎?

群臣更是意外,薛王生性多疑,就算是實打實的忠臣,他都要多琢磨一下。現在薛武安在“德行有虧”的情況下還疑似犯下了罪,若是在以前,早就被罷官處置了。

在場的,隻有宣平君公孫銓、廣平君蕭仁愷、國尉上官何等寥寥數人猜到了其中原委。如果隻是一兩個人彈劾薛武安,薛王必然會疑之。但是現在有這麽多人一齊發難,尤其是公子拱一黨與太子穰一黨竟然破天荒地聯手,更是讓人難以置信。在多疑的薛王眼裏,這很像是兩個兒子要聯合起來拔掉他自己直屬的親信,怎能不小心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