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寨中佳肴巧麵館
雖說蹭了一根糖人有些不厚道，但畢竟蕭狗兒身上也摸不出那麽多錢來，反正這貨郎他見過許多次，等他下次來，自己再給他補上錢就罷了。
蕭狗兒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既然石頭出了一半的錢，他便大大方方將那串糖的棍兒送給了石頭。後者看著這跟還沾著糖漿的竹簽子哭笑不得，嘴上卻還得多謝狗兒的“大恩大德”。
等狗兒回到自己院兒裏時，卻發現馬廄裏的白馬不見了。平日這個時候蕭乞兒都在院子裏弄皮革，好將這東西規整規整賣給秦陽城裏的貨棧，可今兒日上三竿了，他卻並未看到那個忙碌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卻是那被他給撿回來了紅裙女子，正靠在那石磨盤旁的柱子上小憩。
估摸著是聽到了蕭狗兒推柴扉的聲音，何舞泣便緩緩睜開了雙眼。那雙眼睛就是狗兒所羨慕的深邃，是他向往卻從未見過的花花世界。他知道，蕭二十想要他接自己的班，最終成為這蕭家寨裏第二個狩獵大師。這樣雖也能聞名鄉裏，可這些東西壓根就不是蕭狗兒所追求的。
蕭狗兒坐到何舞泣身邊，看著她那臉頰上殷紅的胭脂，呢喃道：“我娘也有，隻是極少見她用過。”
“這個？”何舞泣指了指自己臉蛋上的粉黛。
“嗯……”
“女兒家自然得有些胭脂水粉。”何舞泣微笑道，但這一次她的笑變得不再單純，因為她知道蕭乞兒那一離開……八成是回不來了。
“可我娘說了，鄉下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引人嫉恨，不如樸素些好。”狗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可他的嘴巴卻有些止不住，就好像生怕兩人之間變得沉默那般。
估摸著也到飯點了，畢竟這空氣裏的飯香味兒愈來愈濃，加之狗兒那肚子也開始不合時宜的叫喚。雖然這位少年平日裏蠻橫慣了，但在何舞泣麵前還是要那麽些麵子的，便問道：“姐姐餓了吧？我讓娘給我們做些好吃的。”
此言一出，何舞泣艱難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拉住他的手臂，有些吃力道：“你娘有事兒得去一趟秦陽，走得急也就沒告訴你，這幾日她便將你交給我照顧了。”
說歸說，可何舞泣二十有五，長這麽大卻從來沒帶過孩子。雖說狗兒歲數不小，不用她事無巨細，但最起碼的飯菜還是得解決的。可自從她當上了花魁，那可有七八年五指不沾陽春水了，如今就算讓她炒個蛋炒飯，她都不怎麽該下多少米。
何舞泣靈機一動，在她那美豔的臉上擠出了微笑，“狗兒啊，姐姐這兒有些銀子，不如我們去下館子吧？”
聽聞此話，蕭狗兒竟一臉驚愕的看著何舞泣，問到：“娘說外麵的東西不幹淨，還是家裏做的好吃。再說了，姐姐……應該會做飯吧？”
何舞泣心高氣傲，事到如今竟然被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懷疑，她當然得充充麵子。
蕭狗兒見她臉色一變，轉而拍著胸脯到：“會……當然會！姐姐我在長安城……”話到此處她又覺得不能說得太離譜，便懸崖勒馬換了話題：“姐姐想吃點新滋味，你帶姐姐去唄？”
說到這兒，何舞泣便從自己的荷包裏掏出了兩枚金幣。這東西金光閃爍，狗兒可是第一次見。畢竟在大殷，一枚金幣可是能值上一萬銅板兒，哪是哪是他們這些山野之人能見著的？
何舞泣畢竟都掏錢了，狗兒要再不識趣那可就真有些難看了，他便領著何舞泣出了門，去找那個所謂的“館子”。
蕭家寨並不大，一條主街寬度也不過通行一輛馬車。從南至北的民房依街而建，除了長老的長屋在村子中央的廣場外，大多數村民都住在街道兩旁。從這條主街延伸出去無數隻夠人通行的小巷，蕭狗兒的家便在其中一條的盡頭。
畢竟是個村子，也不太可能像秦陽城裏那麽車水馬龍人潮湧動，所以自然也就沒有何舞泣所想象的那種飯館。
何舞泣跟著他這一路上可沒少被人盯著看。這種目光她倒也習慣了，隻是眼前這牽著她手行走的少年，一直紅著臉低頭，倒顯得有些純真可愛。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小子也就隻有在她麵前安分些，這寨子裏旁人可沒有這麽待遇。
等出了巷子到主街上，這裏的人開始多了起來。蕭狗兒領著何舞泣走到那村長長屋麵前的小廣場處，後者這才在結交瞥見了一家小麵館。看著麵前的少年拉著自己去，她又環顧了四周一眼，這村子裏確實好像也就隻有這麽一家吃飯的地方。
“姐姐坐，這家巧麵館就是蕭家寨裏做麵最可口的。”蕭狗兒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放光，何舞泣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這世間還有酒樓這樣的地方。
不大的民房，鑿空了那麵對街市的牆，騰出來一間與廚房相連的臥室。三張桌子數條板凳，這就成了蕭狗兒心目中美食的最高殿堂。這裏的小二也不專業，看著比狗兒大不了幾歲，估摸著就是這家人的孩子。
他們也沒有點菜的菜牌，狗兒隻豎了兩根手指，那男孩兒便進廚房忙活去了。雖然這地方讓過慣了富貴日子的何舞泣有些不自在，但畢竟是狗兒的一番好意，她也沒有表露出來。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那男孩兒端著兩碗麵條放在了他們的桌上。
何舞泣瞥了一眼這被鹵牛肉蓋得滿滿當當的麵條，又瞥了一眼切成兩半躺在燙頭裏的鹹鴨蛋，問道：“這麵多少錢？”
“十文一碗。”那男孩兒回到。
何舞泣從自己袖中掏了錢給他，看著麵前這碗不知道才怎麽下筷的麵條哭笑不得，她哪裏吃得下這麽多。
蕭狗兒吃了兩口發現她並未動筷，鄒了鄒眉頭問道：“咋了？姐姐可是覺得你這麵條不中意？”
何舞泣忙解釋到：“這東西可比長安城裏的麵條好太多了，我們那兒的麵條莫說是牛肉，就連肉星子都不見舍得給你扔幾顆。”
畢竟狗兒盯著自己，若是不吃那可就有些傷他的心了，何舞泣便動起了筷子。
她先是咬了口切成薄片的鹵牛肉，這東西煮的軟糯入口即化，伴著那回味無窮的香料讓人品不出這五花肉中的油膩。再說這出了油花的鹹鴨蛋，鹹度正好，就著大火慢燉入味兒的牛骨湯，簡直是人間美味。香濃的牛骨湯沒有什麽鹽味兒，就著鹹鴨蛋作麵正好。麵條筋道爽滑，何舞泣隻吃了數口便被這驚豔的口感給征服了。
沒想到這山野之間竟也有這樣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