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初識美姬何舞泣

翌日,蕭狗兒尚在熟睡時,蕭二十便早早套上了車,將蕭乞兒早起剪好的羊毛裝上了車,便準備離開蕭家寨去秦陽。此去雖隻有三日路程,但蕭乞兒這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一向安心目送蕭二十離去的她,待那馬蹄聲自寨中奔出時,心裏卻突然覺得有些堵得慌。

要說被蕭狗兒救回來那女子也是命大,這箭雖有毒卻並未傷到要害,所以蕭乞兒才能用草藥將她的命從閻王爺那兒給釣了回來。隻是蕭乞兒昨夜與蕭二十商量了一下,約定若這姑娘身子並無大礙,還是將她早些送出寨子得好。畢竟那箭頭兩刃帶勾,是大殷的官家箭矢,能被官家射中的她……絕不是他們這幫尋常百姓能夠牽扯上的人物。

自從蕭狗兒昨日無意間瞥見了那女子的冰肌雪膚,這腦子就沒斷過念想。待他清晨穿好衣衫起床,剛走出房門便撞見了送蕭二十歸來的蕭乞兒。

蕭乞兒見他臉色有些不對勁,目光躲閃冷汗直冒,便走到跟前來用自己腰間的圍裙擦了擦手,然後輕輕伏在他的腦門上,問道:“你這臉色紅脹,可是昨夜染上了風寒?”

蕭狗兒有些為難,輕輕將她的手拿了下來,問道:“娘,屋裏的姐姐怎麽樣了?”

“昨夜昏睡至三更,我在她床前守著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半夜醒過一次,隻說是口渴,待我讓你爹燒水時,那姑娘卻又昏睡過去。不過我見她臉色有所好轉且脈搏有力,想來是已無大礙。”蕭乞兒雖覺得人命關天,但更多的是不想讓這女子打擾了他們清淨的生活,所以這才一夜未眠陪床。

雖說夜裏蕭二十也說要替她看著,但畢竟他明日還要趕車,加之若這姑娘再次醒來需要換藥擦拭身子什麽的,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方便,索性便讓他回去歇著了。好在今日應交給柳家的貨物已盡數備齊,她也能在家好好歇息歇息。

兩人正在院子裏說著話,屋裏的房門卻被人打開了。

那女子強撐著身子走到門框處,蕭乞兒見了連忙上前扶住,詢問道:“姑娘這是做什麽?若是有什麽需要隻需喊一聲便是。”

女子臉色雖略顯蒼白,但相較於昨天確實好上許多。隻見她看了一眼杵在院子裏的蕭狗兒,後者卻因昨日之事連忙轉過頭去,她卻笑了:“多謝蕭姐姐救命之恩,也謝過狗兒弟弟。”

“狗兒弟弟……”聽到這幾個字,蕭狗兒還有些不滿,雖說在家裏與鄉鄰間都這麽叫,但好歹他也是有大名的人。

“我叫……蕭牆。”蕭狗兒小聲道。

那女子在蕭乞兒攙扶下坐在門邊的長凳上,問道:“哪個牆?”

沒等蕭狗兒回答,蕭乞兒倒替他答上了:“牆壁的牆,這孩子出生時來了個雲遊道人,說他命裏缺土。又恰巧他那時正用小指頭指著院裏的矮牆,夫君便給他取了一個‘牆’字。”

聽聞此話,那女子便道:“在大殷,但凡是長房嫡子,皆取雙字,怎麽……”

此言一出,蕭乞兒笑道:“我們鄉下人沒那麽多規矩,隨口取個名字罷了,男孩子賤名好生養。”

話及此處,蕭乞兒瞧這女子傷勢還未好利索不宜動彈,便扶著她進屋去了。

到了正午,蕭狗兒也從寨子外麵的林地裏回來了,帶回來了幾隻野兔給女子補補身子。蕭乞兒又讓他揣上了幾個銅板去寨子上打點清酒回來,自己好用那個給她清洗一下傷口。

沒想到蕭狗兒剛出院兒,就被隔壁的石頭給盯上了。

“狗兒哥!狗兒哥!聽說你爹又撿了個漂亮媳婦回來,是不是呀?這下你是不是還得多個姨娘呀?!”石頭趴在土坯牆上眨巴的眼睛,跟蕭狗兒打趣。

可如今的他哪裏有心思理會這不識趣的小子,他腦子裏隻有那紅裙女子的美貌。

待他到了寨中的作坊前,恰巧瞥見一群漢子正坐在那兒閑聊,他便走過去問了句:“三叔啊,你知道舞姬是作甚的?”

那個被稱作三叔的男子皮膚黝黑,在這一堆人裏算是瘦弱的。隻見他轉過頭來俯下身來掐了一把蕭狗兒的臉頰,笑道:“哎喲你這臭小子現在什麽都問了啊?這個呀……你還是回去問問你爹吧!”

話罷,這幫人都笑了起來。狗兒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隻依稀記得昨日有人窸窸窣窣,說這麽漂亮出來基本就是賣的,他不明白,這女子看起來也不像是素日裏拜訪寨子的貨商,又有什麽可賣的?

待他將清酒用酒葫蘆裝好回到家中時,蕭乞兒已經在自己的房裏睡下了,畢竟她昨夜一宿沒有閉眼,身體自然疲乏。狗兒沒想到的是他回來時,那女子正坐在院兒裏曬太陽,見他回來連忙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狗兒將酒葫蘆放到廚房後坐到了她身邊。這女子身上散放著一股他從未聞過的花朵芳香,沁人心脾。

那女子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掌中,笑道:“姐姐比你大不了幾歲,你若是不嫌棄,便叫我一聲阿姐,如何?”

原本以為這孩子是個認生的主,沒想到蕭狗兒竟在頃刻間便將“阿姐”二字喊出了聲。女子雖是有些意外,但總歸微笑的答應下來。

“那姐姐你是做什麽的?昨天我聽人說姐姐你好像是賣什麽東西的,可我還從未見過像姐姐這般年輕貌美的貨商。”

若不是蕭狗兒的樣子全然沒有戲弄之意,這女子興許會生氣。她思索片刻,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裹好的糕點遞給蕭狗兒,笑道:“咯~姐姐便是賣這個的。”

蕭狗兒將那好似綠豆糕的東西塞進嘴裏,卻襲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兒。他長這麽大還從未吃過這麽可口的點心,笑道:“這東西還挺好吃的,我老爹雖然帶我去過幾趟秦陽城,卻從未見過這樣精致的點心。哦……在柳府好像是見過的。”

“姐姐告訴你,這糕點可是長安城裏最有名的櫥子做的,一般人還吃不到哩!”那女子和狗兒說話時,眼裏滿是關愛,就好似這孩子當真是他的親弟弟般。

“對了,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姐姐姓何,有個藝名喚作舞泣。”

聽聞此話,沒念過書的蕭狗兒又開始追問了:“姐姐啊……狗兒沒念過書,你說這幾個字兒我還真……”

“單人何,掌上舞,三點水的泣。”話罷,何舞泣又將蕭狗兒的手掌攤開,用自己的蔥白玉手在他的掌心裏一一寫出漢字。

蕭狗兒平日裏就沒見過幾個生人,這寨子裏翻來覆去就那麽些人,他早就看膩了,好不容易遇見一個,他自然好奇得緊。

“姐姐為何叫這個名字?聽著可夠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