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口忿心欲非良人

靈淵唰地臉紅,倒也還算實在,不作扭捏之態,小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敢說看上,隻是覺得很合眼緣罷了。”

玉書咯咯笑,道:“‘窈窕’是窈窕,‘淑女’就未必了。你要真能把她領走,那就最好不過了!你不知道,我這妹子,厲害得緊,就是我也怕她三分。若是你能鎮得住她,自是最好。隻是你如今這點功夫,隻怕還不足以與她相持,若是真落在她手裏,說不得要吃一番苦頭。還是專心調養身子,練就上乘武功,才有希望呢!”

靈淵大窘,倒也曉得玉書所言不虛。先前玉顏出現在兩人麵前的身法,以及打向靈淵胸腹的那拳,都是實打實的高深武功,以靈淵和玉書兩人的修為都反應不過來的。要是真動起手來,靈淵倒還沒有絲毫把握能夠取勝,想想玉顏的脾氣,他也是覺得有些棘手。

似這等尷尬話題,自是不能維持太久,靈淵腦中念頭一轉,便又向玉書問道:“玉顏妹妹說的那位陳師姐,我先前好像不曾見到。方才整個演武場中,似乎隻有男子,並沒有師姐?”

玉書笑笑,道:“這你就不曉得了。原是男女有別,若是師兄師姐們混雜一處練功,難免會心生旁騖,彼此影響,故而演武場中,隻有諸位師兄修行,並無女子。再者我們華存山莊的武道,以內家功夫見長,我父親所練的內功,最是陽剛勇猛不過。內家武功,都是拳腳牽動經絡,經絡鼓動髒腑,髒腑衍生真氣,真氣流轉全身的路子,自有陰陽,故而師姐們並不隨父親練功,而是拜在母親門下,與我們所練的功夫不同。”

靈淵恍然大悟,連忙點頭,表示理解。他自己雖然還沒有練出內家真氣,但也的確是得到過高人的指點,對於經絡穴竅之類,多少有些理解,知道一個大概。

內家功夫在修煉的過程中,多少會對經絡、穴竅以及內髒造成些許影響,或是助長,或是壓製;而經絡內髒的變化,又會直接表現在外在的血肉之上。若是女子修行陽剛內功,時間一久體態就會朝著男子的方向轉變,使其聲線變粗,筋骨壯碩,練到深處,搞不好會長出胡須汗毛來,著實不美;同理,男子若是修行陰柔內功,久而久之也會變得愈發嫵媚嬌柔,雖然不至於扭轉根本性別,始終還是有些不妥的。

隻是這樣一來,靈淵心裏也是有些驚訝,卻是他之前見過薛琴心,完全沒有發現她也修煉有強橫內功在身,還以為她隻是一名尋常婦人而已,不曾想她竟是這般深藏不露。不過轉念一想,靈淵也就釋然,暗道薑映明何等修為,他妻子自然不差,夫妻都是高手,倒也不足為奇。

玉書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父親曾經說過,孤陰不長,孤陽不生。內家玄功到最後,都需要調和龍虎,捉坎填離,將陰陽經絡,六髒六腑修行圓滿,才算大成。所以我們與諸位師姐修行的功夫,本質上是殊途同歸的,待到大成之日,就再沒有了分別。”

靈淵愣愣聽著,並不能完全理解玉書口中的話語,隻覺得什麽“調和龍虎”、“捉坎填離”一類的詞語,聽在耳中莫名有一股熟稔之感,再仔細想又不知何時聽聞;若是想得太深,腦海中便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刺痛湧起,叫他再不能追尋下去。

搖了搖頭,靈淵也是歎道:“武道學問,何等精深。以我如今的境界,原是無法理解的。想來好高騖遠,並非好事,還是一步步腳踏實地,來得穩妥。”

玉書聞言,露出一絲歡喜之意,撫掌道:“不錯,不錯!你這幾句話,與父親所說的別無二致!靈淵,你果然是天賦過人,一點就通!看來不出幾年,你一定會有不俗的收獲和成就!”

靈淵尷尬笑笑,暗道這種道理,其實大家都是曉得的;隻是知易行難,真正能夠靜下心來,打牢基礎的人,並沒有幾個。不用說別人,就是靈淵自己,剛聽到玉書轉述薑映明所說的武學境界之時,雖不是十分理解,卻也是心潮澎湃,不受控製地想象自己練成那等玄功時候的威風。隻是比起一般的小子,靈淵的心性的確沉穩許多,稍稍意**之後,也就收斂心神,不再好高騖遠。

玉書與靈淵說話,隻覺得越來越投機,在最初見到靈淵之時的憐憫同情之外,又生出了一絲同齡知己的感覺。而且玉書也清楚感覺到,來到華存山莊不過短短一日的靈淵,性格上已經有了某些很細微的變化,似乎變得更開朗,更自信,也更大方。雖然說環境對人的確會有很大的影響,但是靈淵的這些改變,也著實不凡,叫玉書高看他一眼。

兩人正說著話,靈淵便看見幾道人影閃轉騰挪,禦使著輕功朝兩人所在之處趕來。見那人影,靈淵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隻當是玉顏打了自己不算,被玉書訓斥之後心氣難舒,向薛琴心告了狀,要來尋自己的麻煩。這也是他多年混跡,養成杯弓蛇影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的。

然而那幾道人影,在兩人麵前站定,卻是幾位有些年紀的姑娘,看著大概是二三十歲的模樣,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為首高挑黝黑的一位,一見兩人便鬆了口氣,左右環顧之後才開口,道:“哎呀,還好,還好……玉書,你們沒事就好!可了不得!剛才我們姊妹幾個,正跟小姐說起羅師兄之事,小姐氣性上頭,轉瞬不見了身影,隻怕是要來尋這位……這位靈淵公子的麻煩呢!”

玉書和靈淵對視苦笑,又見靈淵朝自己微微搖頭,便曉得他不願意聲張此事,也就幫著敷衍道:“我這裏多謝陳師姐、張師姐和李師姐的關懷了。玉顏那小妮子,怕是找錯了方向,我們並不曾遇上她。承蒙幾位師姐提點,我自會有所防備,不會叫她闖禍的。”

黝黑的陳師姐拍著胸脯,一幅放心模樣,也是她們在輕功上遠不如玉顏高明,又是不能從雜役口中逼問玉書和靈淵的下落,這一路趕來,著實辛苦。而在她身後,一位豐腴白皙的師姐打量了靈淵片刻,突然笑道:“喲!我先聽趙管事說師傅帶回來一位俊俏公子,隻當趙管事老眼昏花,肆意追捧。‘聞名不如見麵’,這位靈淵公子,比趙管事所說,俊俏十倍哩!咯咯咯……來來來,快些過來,叫師姐好好瞧瞧你!這可人勁兒的,真是個俊小夥呀!”

靈淵莫名起了一身白毛汗,又見玉書不著痕跡地擋在自己麵前,向自己介紹道:“靈淵,這位是李師姐,乃是我們華存山莊,豐腴第一的大美人,為人豪爽風流,不知招了多少師兄和富商公子,求之不得呢!”

李師姐聞言大喜,故意高抬下巴頦,雙手抱在胸前,愈發波濤洶湧,整個人就像是一隻鬥勝的母雞一樣,氣勢襲人。旁邊的陳師姐和張師姐則是麵露不忿,一轉念,陳師姐便冷冷開口,道:“師娘還要指點我們功夫,我們不好在這裏耽擱時間,讓師娘久等。張師妹……李師妹!還不快走!玉書,你們多加小心,千萬千萬……靈淵公子,待有閑暇,師姐再來拜會!”

說著話,陳師姐不管別人,自顧腳下一點,瞬息遠去;張師姐冷笑一聲,朝靈淵點頭示意後也緊隨其上;隻有李師姐滿臉不舍,又是隱有畏懼,看來地位不如陳師姐,無奈輕歎一聲以後也是離開,臨了還給靈淵拋了個媚眼,叫靈淵渾身一陣惡寒。

眼看三位師姐遠去,玉書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歎道:“好險,好險……靈淵,你在山莊中,千萬要小心,不能與李師姐靠的太近,更不能與她單獨相處!她最愛逗笑,又是沒有分寸,每每見了俊俏的師弟,總要上下其手,百般騷擾,令人尷尬非常;她雖不會越界,但那滋味……也不是好受的!”

靈淵看著玉書神色變化不已,滿頭都是冷汗,暗道莫不是玉書小時候也在李師姐手下吃過虧。然而這等問題,靈淵自不敢問出口,隻是暗中腹誹,越想越覺得好笑,自己倒也多加了提防,著實是看先前李師姐的表情,並不是那麽純潔。

擦了擦汗,靈淵也是歎道:“李師姐這般過分,薑叔和嬸娘就不曾約束她些許?”

玉書驚魂未定,無奈道:“父親一直堅持‘有教無類’,說各人性子不同,不願幹涉了李師姐的性子;母親那邊,便也秉承父親意念,專門尋了一路適合李師姐修行的內功路數出來,暗中傳授。你莫小看李師姐豐腴無度,真要動起手來,她那一身美肉,運轉母親傳授的法門,真是熊羆不擋,虎豹難敵,僅憑現在的你,是萬萬不成的。”

靈淵心中暗驚,先前根本不曾看出李師姐這般厲害。暗定心神,靈淵也是真誠道:“玉書,這山莊中藏龍臥虎,你便將諸位惹不得的師兄師姐,都於我說個分明罷!免得我哪天莽撞,衝撞了哪位師兄師姐,到時候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就太冤了!”

玉書聞言,也是忍不住地好笑,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哪裏是你能徹底避開的。你隻需加著小心謹慎,避開李師姐這樣的奇人也就是了。始終我父親收徒,都要考驗心性,少有歹念之人,都是進不得山莊的,你放心就是。真正需要小心的,也就是我那妹子,玉顏了……”

靈淵有聽到玉顏的名字,一時間神誌不安,心念紛飛,無從服攝,究之無處,隻覺得一股暖流在胸膛中徘徊不已,暖洋洋地異常受用,卻是不曾聽見玉書隨後所說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