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傾國傾城是絕色

薑映明作為天下聞名的大俠,華存山莊之主,盛名在外;又是這華存山莊偌大地界,不曾生了腿腳,無法隱藏,故而每一日裏,總有不少人找上門來,拜會於他。這些人裏,有些是身懷玄功的高人,有些是想要借勢的富商,更有不少是理論高深的民間武學家,總之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每天都要花費薑映明不少時間來接待。

靈淵早聽玉書說了此事,心中暗暗感慨的同時也是表示了十足的理解。這會兒看著薑映明獨自離去,靈淵倒也沒有什麽不滿,隻與玉書閑聊些民間武學家的糗事,一同批判他們不學無術又臆想不斷的精神,領會理論聯係實踐的好處,兩人有說有笑,倒也輕鬆。

玉書因著得了薑映明的指點,知道靈淵初來乍到,對華存山莊很有些不熟悉的地方,便也真心實意,仔細為靈淵介紹著華存山莊的一切種種。

這華存山莊乃是皇帝所賜的封地,薑映明在此便是列土封疆的親王一般,自是寬廣非常,囊括大千,宅院無數,糧田千頃;其中更有數十個不大不小的園子,草木繁盛,花團錦簇,一時三刻之間,倒也逛不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玉書領著靈淵來到一處流觴曲水的所在,正在向靈淵介紹此間風景,一時就聽得身旁灌木叢中聲音響動。隨即便見一抹赤紅身影,如煙如霧,如露如電,如夢如幻,以靈淵和玉書都不曾反應過來的速度,驟然竄出,凝實在兩人麵前。

靈淵定睛一看,便見這道身影原是一名身著赤紅色長裙的女子。看這女子,十四五歲的相貌,光滑白皙瓜子臉,淡眉明眸雙眼皮,小巧高鼻微微翹,櫻桃小嘴頷上懸;三庭五眼,四高三低,黃金分割,一絲不苟;肩窄腰細,蝶骨背生,頸直腿長,身姿曼妙;簡直是人間禍水,禍國殃民,絕世獨立,傾城傾國。其眉眼間與玉書有幾分相似,但玉書的相貌遠不能與她相比。

靈淵這輩子和前生無數輩子,都不曾見過這般天仙一樣的美人兒;直到今時今日,才曉得說書先生口中果然真實不虛,天底下竟然真有這等精妙的姑娘。始終是十幾歲的小夥子,一見這神仙姑娘就是教靈淵心中一顫,隨即渾身宛若過電一般地微微顫抖;要不是他練就武功在身,這會兒隻怕已經倒地不起,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玉書顯然是認得這姑娘的,見她跳出來,神色便是一滯,勉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假笑,盡量柔和了聲調,嗓音卻依舊僵直,道:“好妹子,你怎地來了?”

那姑娘瞥了一眼玉書,並不作答,隻當他的問話如蒼蠅蚊蟲喧鬧一般,徑自上前,定定站在已經周身僵直的靈淵麵前,上下打量。這姑娘生的一副絕世美貌,身量卻是委實非常,饒是靈淵昂揚七尺,在她麵前也顯不出絲毫優勢來,硬挺挺被她以一種近乎俯視的目光搜刮,整個人就像是一尊木雕一般,緊張萬分,動彈不得。

那姑娘仔細打量著靈淵,好半天才開口,用黃鸝鳥兒一般清脆的聲音道:“你就是新來那個靈淵?”

靈淵此刻唇齒喉舌牙盡皆麻木,說不出話來,隻愣愣點頭,心中正盤算著與姑娘搭訕的話頭,不經意就覺得胸腹間一陣劇痛。原是那姑娘見他點頭承認,二話不說,粉拳輕握,以萬鈞之勢,風雷之速,狠狠打在他胸腹隔膜之間,打得靈淵當場腹中一緊,腦袋一空,隨即單膝跪倒,苦膽水溢出口腔,抵消了麻木,這才痛苦呻吟出來。

玉書被這等驟變嚇了一跳,抬腳就是站在了半跪的靈淵麵前,先是揮袖將那姑娘擋開,隨即轉身將靈淵扶起關懷,這才又轉頭嗬斥,語調中已經帶了三分怒火,道:“玉顏!你幹什麽!”

那位叫作“玉顏”的姑娘,似乎事先也沒有想到玉書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眼見他雙眸中幾乎要有火星子濺出,凶狠非常,動了真火,玉顏也是被嚇得小退了半步,臉色愈發白皙,又透著絲絲紅暈,緩了緩才委屈道:“薑玉書!你才是要幹什麽!你幫著外人欺負我,我要去跟娘親說的!”

玉書聞言一愣,隨即歎氣。原來這位玉顏姑娘,乃是玉書的親生妹子,薑映明的女兒,雖是生得貌美,性子卻有些嬌蠻,又是深得薛琴心的寵愛,十分難纏。原本玉書倒也是個疼愛妹子的好兄長,尋常裏斷不會對她說半句重話的,實在是今天事發突然,又是擔心靈淵,這才動了嗔怒之念,凶狠了些;若是被她告到自家娘親麵前麵前,隻怕是有些麻煩。

深呼吸緩和了情緒,玉書這才軟言道:“好妹子,非是為兄凶你,實在是……唉,靈淵他初來乍到的,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一見麵就下這等重手?父親帶他回來的時候,曾說過他與你我都是一般無二的;你這般傷了他,若是叫父親曉得,豈不是自尋煩惱?是方才為兄性急了,還請你大人大量,多多海涵!”

玉書一說到薑映明,玉顏也是瞬間被提醒,隨即便曉得自己魯莽闖了禍,一時臉上梨花帶雨,清淚低垂,口中委屈道:“他不是挺厲害麽,怎的連我一拳都擋不住?我剛從陳師姐那邊過來,聽說羅師兄都在他手下吃了虧,這才有心試他一試……他這樣弱不禁風的,真不知道如何勝得羅師兄……”

聽她這樣說,玉書心中便也明了。薑玉顏在華存山莊之內,雖是比不得玉書這般正根嫡子身份,卻也著實是大小姐人物,眾星捧月一般被諸位師兄師姐疼惜著的。靈淵與羅師兄一戰,說不得會在山莊內流傳開來,諸位師姐雖然不在現場,多少也能聽到風聲,說給這小妮子聽見。她平日裏受諸位師兄師姐照顧,自是要“打抱不平”,想著為羅師兄報仇雪恥,這才故意在此等候,給了靈淵一拳。

想到此處,玉書也是頗覺荒謬而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如何跟玉顏解釋,又是擔心靈淵被她一拳打出個好歹。她這一拳,與靈淵最初打向羅師兄的那拳一般無二,打的都是髒腑要害之處;然而羅師兄硬功無敵,靈淵卻是連真氣都不曾練出,此消彼長之下,著實難以承受,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玉書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好在靈淵始終是與有些武功底子的,雖然比不得羅師兄那般銅頭鐵臂,一身的筋肉倒也算得上結實,挨小姑娘一拳算不得什麽大事。在最初的劇痛和惡心過去之後,他便也捂著肚子站起身來,低聲道:“玉書,我沒事……你不要責怪玉顏妹妹,更不要與薑叔提起……被小姑娘打倒,我也很丟麵子呢……”

玉書見靈淵還能站立開口,便知道他並無大礙,這才鬆了口氣,又是看向玉顏。玉顏方才一拳打在實處之時,就已經知道自己闖了禍;這會兒聽聞靈淵為她開脫,還要求玉書代為隱瞞,心裏對靈淵的怨氣便也消散了不少,卻又自持身份,不好低頭認錯。“哼”了一聲,玉顏甩下一句“下次,你小心了”,便也邁開腿拋開,轉眼就消失在灌木花叢之中,不見了身影。

眼見玉顏拋開,玉書才扶住搖搖欲墜的靈淵,低聲道:“你……不要緊吧?我這妹子自幼得了母親的真傳,很有些功夫,委實厲害……我還是帶你去胡大夫那裏,看看傷勢吧……”

靈淵剛才不過是強撐著起身,始終是那一拳落在實處,他現在還覺得五內髒腑擠在一處,刺痛隱隱,卻還是搖了搖頭,道:“玉顏妹妹手下留情,我不礙事……若是叫別人曉得了,說不得要給薑叔添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也就過去了……玉書,那位玉顏妹妹,是你妹子麽?”

玉書見靈淵這般堅持,頓覺無奈,又聽他問起玉顏,便說道:“不錯,玉顏是我親妹子呢……她今日傷你,我這做兄長的,也有責任,很對不住你……”

靈淵聞言,兩眼放光,道:“既然是你妹子,怎的昨天不曾見她?你我與叔嬸進餐之時,她也不曾過來……”話說到一半,靈淵自己也就反應過來,始終華存山莊不是尋常農戶,乃是皇封敕誥的大戶人家,禮教森嚴之處,原不是小門小戶能比。

在萬惡的封建社會,女子幾乎是沒有任何地位的,既不能繼承家產,也不能延續血脈,最不受重視,又受到禮教束縛。饒是薑映明這樣的大俠,也是不能免俗,自不能叫姑娘陪靈淵同桌吃飯。其實像是玉顏這樣,能夠在山莊裏隨意出入的姑娘,已經是薑映明夫妻開明疼愛;否則尋常大戶人家小姐,十幾年窩在閨房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有不少。

玉書也是滿臉尷尬,低聲道:“原是你不曉得,我這妹子的脾氣,著實有些厲害,除了爹娘,誰也鎮她不住的。要說起來,她今天這般放過你,我已經覺得詫異;其實就算上秉父親曉得,有母親護著,父親多半也是無法的。昨日你來時,父親已經遣人喚她來,奈何她避而不見,這才不能叫你認識。”

靈淵露出一臉奇怪的微笑,整個人雖是臉色蒼白,眼中卻是光華流轉,輕聲道:“也好,也好。要是昨日見了她,說不得要有許多不便之處;今日一見玉顏妹妹,我心中著實歡喜,倍覺榮幸。你有這樣一個好妹子,是福氣呢!”

玉書一時無語,盯著靈淵看了半天,緩緩道:“你該不會是……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