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二小姐幫忙談買賣
許三寶已經欣喜若狂地轉向下一步了，向宋應星問道：“先生，什麽樣的紙可以在水中不融化破損？”
“油紙啊。”
油紙肯定是不行的，許三寶好不容易才讓宋應星明白他的意思，貨物要賣得好，就得包裝到位，而且不要輕易讓人看出其中的玄虛。說實話，他買的紅茶雖然是祁門紅茶，但卻是裏麵最便宜的啊。如果能像後世那樣包起來，那麽就算是裏麵裝的是茶葉末子也無所謂啊。
但是用普通紙做成茶包的話，泡了水肯定要爛的。
宋應星道：“那用紗布縫製藥包便是了。煎藥的時候，為了不讓藥渣子礙事，都是以紗布過濾即可。”
好主意！
於是許三寶要許氏幫他趕製幾十個紗布縫製的小袋子。把茶葉放進去，用白線封口，並且長長地甩出一根尾巴，再洋氣地在線頭處貼上一個方紙片。紙片上還要用印章戳上一個許字。
宋應星和許氏都看傻了，你這孩子是折騰什麽呀？喝茶不說好好沏茶……
“媽，宋先生，你們不了解西洋人。”宋應星示範了一下，拎著線，把茶包丟進茶壺，線頭卡在壺蓋外麵，“西洋人懶，口味又重。喝不出茶香，也沒講究。他們的茶道不會像我們大明一樣講究煮水啊什麽的，對他們來說，越省事就越上等。”
宋應星哭笑不得，這倒確實是好省事，丟一包在隨便什麽杯子裏倒開水就行了，連茶壺都可以省了。話說，“懶”之一字，也可以當作茶道麽？
許三寶收起茶包，再一次衝上了大街。這時候，茉園大概已經招待客商們吃過午飯了吧，正是推銷紅茶的最佳時機。
按照慣例，李家下午會在茉園舉辦茶會。說白了，茶葉出口的價格向來是由大明說了算，這就是個讓你大出血的過程。
許三寶在門口再次被攔住，因為他不但沒穿成印度人，而且帶著一大籃子茶壺、茶葉。
許三寶急中生智：“我找李華蘭！”
我呸！
家丁一口唾沫星子噴他臉上：“你找我們家二小姐？你想幹嘛？我們二小姐的閨名是你能叫的嗎？”
啥？那小丫頭片子是二小姐？
許三寶暈了一小會兒，那更好辦了啊！
許三寶腰板一挺，氣勢洶洶道：“你識相的就趕緊去通報！本少爺懶得跟你一個下人聒噪！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啊！”
那家丁反而被唬住了，一想，李家的人本來就跟其他世家不一樣，這是經商世家，而且是海商。萬一這黑小子真的有什麽來頭呢？
李華蘭那小丫頭倒是真的很快就被叫出來了，故意保持了一點兒距離，說：“哎呀，許家哥哥，你這麽快就回來啦？”眼睛瞥著他手裏的籃子，顯然是想賺些好處，在**裸地暗示。
許三寶咬牙道：“帶了些好玩的物事，看你感不感興趣了。”
“給我的？那進來吧。”李華蘭嘻嘻一樂。
進了茉園，李華蘭就迫不及待要掀開籃子上的布來看。“什麽好玩的？”
“別急。”許三寶觀察了一下茉園的地形。
這巨大的園子有三個亭子，以一條彩繪長廊相連。如今是午後，日頭大。大家都在亭台、廊下品茶交談。
李家的大老爺李存孝、長子李成風、次子李成雲以及李家的一幹主事都在忙碌於陪著各國豪商講解、翻譯。李家一年當中賺最多的日子，肯定就是今天了。
忽然管家李福急匆匆過來低語：“老爺，二小姐跟一個年輕的小子在喝茶……”
李存孝這時候哪有空管這個，在自己家跟客人喝茶聊天也沒什麽大不了啊。李華蘭年紀小，也不怕人家說什麽。李家性質特殊，見多識廣，對於拋頭露麵的事情管得不多，反倒是希望家中的女子也能做點事情的。
李華蘭這會兒確實是在喝茶，而且是在草坪上，搬了個桌子和許三寶在樹蔭下。
“這個好好喝！”李華蘭已經被甜甜的、帶著水果香氣的紅茶所征服了。老爺們未必喜歡，不過這對小女孩來說，就是甜味兒的茶飲料。
“你幫我去依次請幾個西洋人過來。”
“有什麽好處啊？”李華蘭自然知道許三寶在使喚她。
“你幫我才有得喝！”許三寶瞪了她一眼，“你想想看，賣不出去，我就不會做了。你自然也沒得喝了。”
“哦。一成。”
“什麽一成？”
“你談成了買賣，要有我一成的利！”
“讓你幫這麽點兒忙而已啊！”
“我跟你又不熟。” 李華蘭一副吃定許三寶的樣子，“再說，你不是來我們家渾水摸魚的嗎？”
許三寶隻好慫了，一成就一成吧。
李華蘭見他從了，得意道：“你知足吧，還依次請人過來，能談成一個，你一輩子都吃不完了。”
“哦，那咱們先找個順眼的。”
“嘻嘻，好。”
李家長廊的盡頭是一個兩層的高大亭台，名喚瀚海亭。
能在這裏擺茶和知府、提督共商發財大計的，自然是泉州最大的茶商，也是泉州商會的會長，泉州四十三家連鎖茶鋪的擁有者王思道王老爺。
因為自唐朝就開始的茶馬交易，明朝也一樣沿襲用茶葉換馬匹的做法，並以此作為控製北方遊牧部落的手段。茶葉在邊貿中不屬於允許私販的物品，流出量是有規定的。縱然滿足不了洋人的胃口，他們也沒法子像蒙古女真一樣打過來，隻能苦苦提高價格來爭取所得額。
在李存孝帶著洋商過來之前，知府沈翹楚、水師提督呂奉和王思道便坐在二樓，詳細地計劃如何利用這些可以大大敲一筆的所得額，除了大幅度漲價之外，還可以讓洋人為了爭奪西班牙商會失去的份額而出個高價。
李存孝依次安排眾人上樓參見兩位大人，沒有輪到的人就在底層等待。
有人忽然發現尼德蘭鹿特丹商會代表斯蒂芬先生不見了。
斯蒂芬是尼德蘭鹿特丹商會的二號人物，而且是尼德蘭海軍東南亞艦隊提督，同時也是個非常精明的商人。
“可能出恭去了吧。”有人故意大聲開玩笑，尼德蘭商會缺席的話，那便宜自然是大家的。
之前不願意跟許三寶交談的法國商會代表更是心中竊喜，畢竟主要的競爭對手就是尼德蘭商會。
斯蒂芬提督自然不是出恭去了，而是忽然被李家二小姐請去喝茶。
作為對機會極為敏感的成功人士，斯蒂芬提督自然是立刻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額外出現的機會。
對於受到大明官員的提價、盤剝，甚至卑躬屈膝，斯蒂芬提督的心裏是有數的。大明自稱天朝，跟他們打交道的不二法門就是，你下跪得越多，越卑躬屈膝就越好溝通。這對於沒有下跪習慣的他來說，心裏是非常不愉快的。
當受到一位尊貴小姐的邀請的時候，斯蒂芬頓時想到，這是一筆私下交易的信號。
然後當發現邀請他的二小姐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的時候，斯蒂芬提督臉上出現了一種極其滑稽、哭笑不得的表情。
但是當他看到一塊碧綠的草坪上，樹蔭下擺著一張雕工精美的八仙桌、三把大明高背椅，而桌子上鋪了一塊幹淨的白花布，擺著精美的白瓷茶壺、茶杯的時候，斯蒂芬提督立刻決定欣然應邀。
李華蘭用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語把許三寶介紹了一下，而許三寶以非常優雅的姿勢給了斯蒂芬提督一個西方禮節，左手扶右胸，右手背後，微微躬身點頭。這使得斯蒂芬提督倍感愉悅，對於許三寶隻會說英語就不計較了。畢竟是在遠東，能會一點點外語很不容易的。
“能請提督大人品嚐一下我泡製的皇家紅茶，這是我的榮幸。”許三寶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斯蒂芬提督自己拉過一張椅子落座。
“這是什麽——皇家紅茶？”斯蒂芬提督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是的。”許三寶打開一個木頭匣子，從裏麵拿出一個茶包。
斯蒂芬提督眼前一亮，這個木頭匣子雕刻精美，圖案是仕女圖，雖然不值錢，但是讓人看了很喜歡。而這個茶包也是之前沒有見過的，他幾乎立刻就明白，這是一個很貼心、也很高雅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