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高處的女孩（二）
他回到宿舍拿了充電寶和錢包，再次來到校醫處。李洛約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注視緊閉雙眼的喬心語，滿眼都是她曾經的樣子。
同學，你怎麽走來走去兜圈啊，我告訴你啊，這麽走，哈，沒事的，我叫喬心語，李落月？是個女生名字啊，哦，原來是李洛約啊。我要走啦，有空聯係。
喬心語的笑曾就像初冬陽光，盛夏涼風，現在隻剩下定格的不安與惶恐。
李洛約忍不住登陸了人人網，懷著試一試的心情……當然，他是沒有在上頭注冊過的，用的是羅賓的賬號。
羅賓的人人網頭像是一個‘凶手就是你’的柯南手指動作，配合他的卷毛頭看起來頗為喜感。李洛約將自己的其他想法先丟一邊，果然找到了喬心語的賬號。他看了看，關注人數高達三千，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紅人了。奇怪的是上頭沒有一篇文章，一張照片，仿佛隻剩下一個空落落的賬號。
在留言板上出現了讓李洛約驚訝的留言。
“哈哈，你的秘密還是被大家知道了。”
“承認就是了唄，什麽時代了。大家可以理解的。”
“祝你幸福。”
“喬心語學姐，我們想要采訪一下你，不知道可以嗎？”
“照片我看過了，還真是奔放啊。”
……
這些留言喬心語都沒有回複過。李洛約一直翻到了去年三月，那股彌漫在字裏行間怪怪的調子這才消失。以三月十四號為交界線，往前就是喬心語的正常生活，那裏她也有和一些留言的朋友互動，可從那天起往後則是變了一般，她保持緘默，仿佛再也沒有登錄過。
那麽，2014年3月14號到底發生過什麽？
李洛約突然想到，這些東西靠自己來查實在太傻了。狸貓呀，那可是一個技術達人！搜索數據對她簡直是喝水一樣簡單。
他發了條微信過去，狸貓回得很快。
“你說。”
不過李洛約還是發現異常，往常狸貓回複應該是秒回，現在卻等了近半分鍾。對於狸貓這個嚴謹的家夥來說太反常。
“隻是生病了而已，身體不如平時好使。”
李洛約：“什麽病？”
“發燒。”
李洛約心中想這也太巧了，難道喬心語就是奇談怪論上的怪咖女狸貓？他忍不住看向病**，那裏喬心語依舊靜靜閉著眼，一動不動。不可能的。
“那你先休息。”
“有話快說，不過是手指慢了一些而已。”
想來想去，狸貓還是比自己可靠得多。李洛約將這件事簡單地告訴了她，然後請求狸貓幫他查詢一下去年三月十四號喬心語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
那頭依舊回答簡短：“收到，好。”
最後李洛約忍不住又發了一條：“發燒要多喝水啊，醫生說的。”
“白癡，好的不學學暖男，忙你的去。”
李洛約啞然失笑，這家夥還是這幅性格。
天黑時羅賓換了一身夏威夷花襯衣來到醫務室。
“K君，她好點了嗎？”
“平穩了一些，醒過來一次，沒說什麽就又睡著了。說起來，你沒被教官罰嗎？”
羅賓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過是跑了四十圈，還好罰的是我擅長的項目。”
李洛約眉角抽了抽，一圈四百米，這換自己四十圈估計現在已經躺在了喬心語旁邊的床位上了。
聽了李洛約的一個初步調查之後，羅賓突然問起了狸貓的事情。
“很好奇啊，你們三個管理員是不是有自己的碰頭方式啊？狸貓真的是一個妹子嗎？有照片沒有！”
麵對羅賓的八卦氣場，李洛約沒好氣道：“和你有關係嗎？”
羅賓摸了摸下巴：“難道說狸貓也在我們學校嗎？不然為什麽每次都幫你，而且還那麽迅速……我懂了！”
他揮出右臂，食指指向李洛約，那股沒來由的自信活脫脫是他人人網的頭像模樣：“她是我們學校的，而且暗戀K君你，所以才會默默幫你！”
“對不起，你又錯了。”
李洛約恨不得一拳將他嘴巴給打飛：“狸貓是比我資格還老的論壇元老，除她之外就隻有老電摩了。”
“哦哦哦，就是那個最神秘的創始人，最後一個管理人的老電摩嗎！”
“老電摩不過是我們給他的外號而已，因為……”
“我知道，他非常喜歡給自己的電摩店打廣告。常常在灌水和感情帖子裏出沒，好幾次我看到有人說出心中煩惱，比如失戀，和朋友吵架了，內心道德動搖了……結果老電摩在下麵一句‘這個時刻，你需要一輛電摩’各種無縫廣告，我開始還以為是打廣告的，還在狸貓那裏舉報了他幾次。結果才發現他原來是‘奇談怪論’創始人。”
李洛約說了聲停：“還是先回到正事上來……”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他點開，看到狸貓頭像的下方出現了一大篇幅文字資料。
羅賓也湊了過來。
狸貓調查資料還原後作出結論：2014年3月14日，在M大貼吧裏出現了一個求助帖子，很快下麵就爆出一件事。而這件事和喬心語變化有著至關重要的聯係。
點開鏈接，首先轉到的是M大貼吧的一條熱帖裏。題目叫做“請教一下大家，在線等”，看起來很尋常的求助。
“有人認識經管係的喬心語嗎，我想問一問她有沒有男朋友。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簡單說一下，我也是大一的，看過她主持和表演後感覺很棒，想這能不能和她進一步了解……”
發帖日期是3月14日中午12點38分。
下麵的前兩個回帖也很正常，都是調侃，說他想太多。喬心語在當時是頗有名氣的新生，加上開朗性格惹人喜愛，傾慕者不少。
不過轉折出現在一個叫做“歧路人”的ID那裏。
歧路人：“說起來，喬心語至今好像都沒有男朋友，你們說怪不怪？”
這句話引發了大規模的猜測。
有人說喬心語心高氣傲，看不上普通男生，所以單身。也有人說她其實在和某某某偷偷交往，不過好像還在試探期，並沒有完全確立關係。最後有個叫“奶粉”的ID爆料：“喬心語不喜歡男生，是因為她喜歡的是女生，她隻喜歡女生。也就是說，她是一個拉拉。”
李洛約和羅賓都是一滯。
喬心語是同性戀嗎？
接下來的內容讓倆人都有些心驚。自奶粉爆料之後，喬心語平時的一些言行都被挖掘了出來。各種細節都表明，她幾乎和學校裏的男生沒有什麽交集。看到這裏李洛約心裏嚇了一跳，還好自己和她也很少見麵，哪怕相遇也僅僅是點點而已，不然說不定會被挖出來……想到這裏，他又覺奇怪起來。
“羅賓，你看到沒有。這些帖子裏好像有點怪……”
“你看這個！”羅賓已經用自己的手機迫不及待看到了下麵的重要部分，他將手機湊到李洛約麵前：“快看，K君。”
奶粉繼續爆料：“喬心語是X市女中的學生，如今女中所剩無幾，所以很受關注。那所學校裏女同非常多，而且也有不少醜聞。不少就讀學生最後都還未讀滿就轉學了，報道裏也有很多關於這所學校的負麵新聞。”
下方是奶粉給出的鏈接。
點進去發現是該女中曾經的一樁慘案，一個女生從宿舍樓上跳下來自殺了。學校方作出的解釋是學業壓力大，情緒上沒能夠調整過來，再加上和某喬姓同學產生了一些矛盾，因此想不開作出了錯誤選擇。好幾家媒體深挖了這個某同學，得出了一個驚人事實。在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學生透露下，那位喬姓同學和死者生前十分要好，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有一天她們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發生了爭吵，從那時候起喬同學就和死者刻意生分起來。外人問起她們也不做回答，由於死者一段時間精神狀態極差，老師幾次調查都無果。然而不願透露姓名的那位學生說，學校裏很多人都知道的，喬姓同學和死者其實是一對，也就是說倆人是戀人關係。不過由於女同的事情還是難以啟齒，所以大家也都沒有說出口。不過對於學校推諉責任的事情爆料學生實在忍無可忍，所以才說了出口……
奶粉說，這些信息都是可查的，靠近X市的甚至可以去打聽一下。很容易推斷，為什麽喬心語跑到離X市那麽遠的西葉市來念書，就是為了淡忘這段過去。不過，她的的確確是貨真價實的拉拉。
看到這裏，李洛約臉色有了幾分凝重。
羅賓試探說：“K君，你怎麽看？”
“繼續看下去。”
最後出現的東西讓羅賓和李洛約都睜大了眼。
一個ID是一連串數字的人貼上去了一張照片。那張照片上，喬心語正和一個同齡女生在接吻。被吻的女生閉起眼，仿佛有些難為情，又有些期待。雖然是手機拍照，可是上頭喬心語的側臉十分清楚，的的確確是她。
羅賓結結巴巴說：“原來……這就是她想不開的原因，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
李洛約眼睛掃描到照片下的一行描述。
“今天偶然路過萬達廣場，覺得有些眼熟，發現是喬心語。她和另一個女生摟摟抱抱，看起來有些怪。沒想到被我抓拍到了，結果就看到你們發了這個帖子，這倒是可以作為一個證據。實在想不通啊……”
緊跟照片下，很多匿名用戶迅速爆出了另一位女生的名字，宋媛。
這個宋媛和喬心語一直關係都很好，倆人雖然不是一個寢室，可常常一起出去玩兒。各種自拍裏都有倆人的合影，她們之間感情不錯。
“你們在看什麽？”
在病**的喬心語睜開眼，聲音有些無力。不過她情緒穩定了不少，比開頭那副恍惚模樣要好很多。
羅賓大聲掩飾道：“沒什麽，我們在看新聞呢。”
喬心語眼睛看向李洛約：“謝謝你啊，李洛約。”
羅賓擋住倆人的目光，委屈道：“可是是我救了你啊。”
喬心語撲哧一笑，頗有幾分往日風采，隻是臉色太差，讓人害怕她笑痛了身體。
“我不過是在上頭散心而已……你倒是把我嚇了一跳，差點摔下去。”
羅賓看了眼搭檔，有些尷尬地笑了一聲。
“喬心語，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李洛約遲疑了片刻：“我想幫你。”
“為什麽要幫我？我這幅樣子有什麽好。”
喬心語呆呆看著輸液的吊瓶，用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
“因為你這樣子根本不是喬心語啊。”
李洛約搖搖頭：“我見過的喬心語是一個對什麽事情都很清晰的人，她知道每一條路怎麽走，現在的你卻像迷路了。你找不到方向，在學校裏遊**……”
“就讓我學當初的你一樣，幫你找到一條路。”
喬心語沉默了良久，輕聲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