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果然是‘天使’麽
屬於女人的尖叫聲，撕碎了地下通道中的安寧。
這叫聲，尖利、刺耳、慘烈……
光是從這叫聲中就能夠聽出女人有多麽痛苦，多麽絕望。
然而如果能夠撥開女人披散開來的濃密發絲的話，就會發覺這披頭散發的女人，其實應該被稱為少女。
少女身材嬌小，散開來的頭發亂糟糟的，穿在身上的是司空見慣的校服。
如果光從這幾點來看，少女似乎和其他高中女生沒什麽區別，然而，這少女卻是與眾不同的，甚至難以被定義為“人類”。
因為少女是紅色的。
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全部都是紅色。
發著光的紅色，很鮮豔，仿佛少女剛從血缸中爬出來，但由於她在發光，看上去又有種別樣的美麗——
詭異而又病態。
更加詭異的是這通身發紅光的少女手中竟然握了一把匕首，匕首反射著白光的刀刃象征著剝奪人生命的力量。
就在剛剛，這刀刃險些就要割斷蕭喬的咽喉。
然而，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被割斷的，反而是少女的胸口。
這一刻，鴻律嵐震驚了。
已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他甚至懷疑這是否隻是自己做的一場夢，抑或是幻覺。
然而，少女就那樣真真實實地站在那裏，從被割裂的胸口流出的是像熒光粉似的紅色光點，把它們理解成是少女的血，應該沒有錯。
這抹紅，如果沒有另一種顏色的幹擾的話，似乎足以令整個地下通道都染上它的顏色。
可惜的是，在這寬敞明亮的地下通道中，還有另一種顏色的存在。
就在發著紅光的少女眨眼間衝到蕭喬身後時，就在蕭喬自然而然地轉過身時，就在鋒利的刀子即將在蕭喬雪白的脖頸上劃出噴血的傷口時……
一瞬間，一個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出現了。
憑空出現的，毫無征兆，令人措手不及。
它大約一人多高，通身散發著幽深的紫色光輝，這光輝像霧又像煙。
夢幻般的幽紫色就這樣猶如一件堅不可摧的鎧甲，穿在了這東西的身上。
不過由於它是呈半透明的煙霧狀，因此還是遮擋不住構成這東西的一根根森白的骨頭——
這東西，是一具骸骨。
籠罩在紫羅蘭色光暈中的森白骸骨。
正是這樣一具骸骨的突然出現，使得那把鋒利的匕首沒能在一瞬間割斷蕭喬的咽喉，反過來那位行動快如閃電的少女卻被骸骨抓傷了胸口。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一秒之內。
完全處在旁觀位置，並且隻能旁觀的鴻律嵐，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然後難以置信地驚在了原地。
“哇啊……”
猶如野獸一般，胸口受了傷的少女在發出一聲吼叫的同時，迅速向後方跳了一小步，與被紫色骸骨保護的蕭喬拉開一定的距離。
但少女並沒有撤退，即便濃密的發絲遮住了臉，可還是能夠感受到少女雙眸中射出的凶光。
少女沒動。
蕭喬也沒動。
鴻律嵐……不知道該怎麽動。
寬敞明亮的地下通道，隻有這樣三個看上去都不太正常的人類……以及一具很容易被錯認做是幻覺或道具的骷髏骸骨。
風，停了。
或許是氣流根本無力吹進地下通道裏，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沉甸甸的空氣壓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上。
可隻有鴻律嵐一個人額頭滲出了一顆又一顆的汗珠。
“啊……”
半晌，這靜得出奇的地下通道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不太大的聲音，是從正用手捂著嘴的少年那裏傳出來的——
蕭喬，正在打哈欠。
一雙黑如深淵的眸子明明是如此的明亮，像一顆漆黑的夜明珠，但眼簾卻總是栓了秤砣似的好像很重，重得根本就抬不起來——
抑或是不屑於抬起來。
蕭喬就這樣慵懶地一邊打哈欠一邊邁開腳。
對於眼前這超出正常人理解範疇的狀況表現得毫不在意。
單手插進校服褲子口袋裏，蕭喬漫不經心地轉過身。
與此同時，一身紅光的少女猛地撲了過來，揮舞著刀子的同時甚至還張開了血盆大口，猶如一頭嗜血瘋狂的野獸。
“小心！”
鴻律嵐禁不住大喊一聲，然而即便聽到了這喊聲，蕭喬依然充耳不聞，優哉遊哉地邁開腳，走向地下通道的一側牆壁。
緊接著，他靠在牆壁上雙臂抱胸，頭向旁邊一歪。
“不行，我太困了，先閉會兒眼睛。”
隨口這樣說著的蕭喬，當真閉上了那雙黑如深淵的眼瞳。
“神馬？！”
聞言，鴻律嵐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瘋狂舉著匕首似乎不要了蕭喬的命就誓不罷休的少女被幽紫色的骷髏骸骨攔住了。
仿佛骷髏骸骨本身就是蕭喬的保鏢，自覺地從危險之中保護蕭喬的安全。
見狀，鴻律嵐臉上的震驚與擔憂，漸漸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用力皺起了兩道濃眉。
當！
鋒利的匕首與骸骨撞擊在一起。
一紅一紫，如果是拍電影的話，絕對不會被人吐槽是五毛錢特效。
並且，這也並非特效，而是真實存在的。
轟隆！
整個地下通道都因這兩股力量的衝撞而瑟瑟發抖，可即便是靠著這瑟瑟發抖的牆壁，蕭喬依然沒有絲毫反應，平靜的麵龐像是真的睡著了。
兩把小刷子似的長睫毛，一動不動。
這邊，蕭喬懶洋洋地打著盹；那邊，紅光少女與幽紫骷髏打得如火如荼。
當！
當！
“啊啊啊啊！”
少女發出了不屬於少女的怒吼聲。
然而雖然看上去是少女在那裏瘋狂地進攻，亂甩的頭發像是要將人拖入無底深淵的海藻，但實際上，占下風的那個卻也是這名瘋狂的少女。
“啊啊啊！哇啊啊啊！”
隻在聲音上，能夠表現出少女的強勢，可與之對戰的幽紫骸骨卻仿佛是一名身經百戰的戰士，即使手中沒有拿任何武器，光是用沒有血肉的兩隻手，就足以與少女鋒利的匕首相抗衡。
甚至於，少女漸漸地由攻勢專為守勢。
另一邊，鴻律嵐向後退著避開紅光少女與幽紫骷髏之間的刀光劍影。
但十分不可思議的是，鴻律嵐並沒有表現出多麽慌張的樣子，沒有打電話報警，沒有逃跑。
他的那雙棕黃色的眼瞳中，映著的是緊靠在地下通道的牆壁上，頭側向一邊，靜靜打盹的蕭喬。
砰！
“呀啊啊啊啊——”
隨著一聲巨響，少女再次發出悲慘的尖叫。
是幽紫骷髏的雙手砸中了紅光少女的右手臂，那條看上去纖細瘦弱的手臂頓時撲哧一聲，斷了。
星星點點的紅光，從斷裂麵傾瀉而出，很美。
咣啷一聲，匕首應聲落地。
而緊隨其後掉落在地的赤紅色半透明的斷臂，則漸漸地煙消雲散。
顯而易見，沒了武器又斷了一條手臂的少女想要撤退。
但幽紫骷髏卻沒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兩隻眼睛隻是兩個黑黢黢的空洞，從這樣的骷髏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
而更叫人捉摸不透的，是仿佛睡得很香的蕭喬。
雙臂抱胸靠在牆壁上的蕭喬，這張睡臉透著不太符合17歲少年的成熟氣息。
下一秒，像是受了某種驚嚇，蕭喬猛地睜開眼。
咚！
一記鐵拳出乎意料地砸了過來，砸在了蕭喬的下巴上。
若不是蕭喬躲閃及時，這一拳應該會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砸中他的鼻子，並且連同鼻梁骨在內，整張臉都會被砸得支離破碎。
“你這是吃錯了什麽藥？”
捂著自己的下巴，蕭喬此時此刻一雙黑瞳不再像平時一般慵懶。
映在其中的，是還沒有收起拳頭的少年——
鴻律嵐。
鴻律嵐棱角分明的臉上鐫刻著嚴肅到可怕的表情，直勾勾盯著蕭喬的兩隻眼睛像是正在對蕭喬進行審判。
而就在這一刻，幽紫色骸骨的行動產生了片刻的停頓，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的紅光少女，頓時咻咻咻——猶如獵豹般迅速逃走了，逃離了地下通道。
現在，地下通道再次隻剩下蕭喬和鴻律嵐兩個人。
幽紫色的骸骨在紅光少女消失的同時，也跟著消失不見。
深淵般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將帶著幾分困惑的目光投射到距離他並不遠的鴻律嵐的臉上，肅靜了好一段時間，蕭喬主動開口：
“要知道，如果換做別人，吃你這一拳可是極有可能會死的。”
掛在唇角的笑意並不友善，蕭喬看似漫不經心地這樣說道。
和蕭喬的表情截然相反，舉著鐵拳的鴻律嵐仍舊一臉嚴肅，看蕭喬的眼神中既有猜疑也有敵意。
緊接著，他平靜地發出了一句疑問：
“所以你果然是‘天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