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姆媽，我會保護小鬱的，姆媽！
離開山穀，我滿心都是歡喜的，因為我終於有名字了，有什麽會比你一直期待的願望實現了更加快樂的呢？就連平時阿婆誇我的那種喜悅也比不上我現在心中滿滿的快樂。從山坡上一路飛奔下來，山風溫柔地舞動衣袂和墨發，忍不住吟唱起來。雀鳥不時地從麵前飛過，灰色的小翅膀撲騰撲騰地，在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軌跡。
已經是正午了，村中炊煙嫋嫋，風一吹，筆直筆直的煙霧就隨著風舞動著，帶著新鮮的米香和竹子的香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著，撇了撇嘴，伸手摸了摸幹癟的肚子，我才意識到，自己從昨天到現在還沒有吃過飯。或許是因為早上太過興奮了，竟然不覺得餓，現在停下來一聞這香味，隻覺得嘴裏一陣口水泛濫。提著裙擺往竹屋跑去，卻並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站在竹屋前等著自己，剛剛有些開心和期待，現在隻覺得失落。姆媽和阿婆還是沒有回來嗎？
腳步變得慢了，慢慢地有點像烏龜爬一樣往前移動，推開大門，撲麵而來的冷意，讓心中一寒。果然阿婆是沒有回來的！我忍住想大叫的衝動輕聲的關上門，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平時學習的席上，正正經經地挺直著背。
為什麽阿婆她們突然地都不理我了呢，我總是想不明白。
突然裏屋的門“吱呀”一聲地開了。難道是阿婆嗎？我驚醒一般地往聲音的地方看去，隻見姆媽捧著一盆水低著頭從裏屋慢慢的走了出來，水還是熱的，上麵飄著的水汽有些模糊了姆媽的表情。
我滿懷委屈地叫了一聲：“姆媽。”
姆媽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聲音，還是低著頭往門外走去，但是腳步卻是無比的慌亂，差點勾到地上的小椅子。
“姆媽！”我大聲地叫了起來，心裏酸澀地不行，姆媽現在連理都不願理我了。
“啊，主上！”姆媽手一抖，盆子打翻在地，血紅色的水灑了出來，染紅了一地。姆媽跪在一地的血紅色的熱水中，寬大的袖子也沾上了點點的紅色。
我再也顧不得心中的委屈，急忙跑過去，站在血水外麵想要扶起姆媽，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僵直著。
“姆媽，這水怎麽都是紅色的？發生什麽事了？”
我的語氣裏有一種連自己也不知道的著急，心中突然地惶恐起來，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主上，小鬱他……”姆媽抬起頭，臉上已經滿是水漬，剛才濺起的血水也濺到了姆媽的臉上，但是姆媽卻恍若未覺一樣，細長的淚水沿著從眼角滑下，沿著臉頰洗去了一點點的血色，整個臉看起來異常的恐怖。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注意不到這些，因為聽到姆媽的話，心中好像有根弦斷開了一般。
真的出事了！
“小鬱……小鬱他怎麽了？”我的聲音不受控製的顫抖著。
姆媽什麽話也沒說，隻是一個勁地掉眼淚，我看著難受，就往裏屋跑去。
屋中的床上，小鬱安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完全沒有血色，細小的唇瓣緊緊地閉著，淡淡地眉頭緊緊地皺著。我有些不敢看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鬱這樣受傷的樣子，全身用白色的布抱著，卻還是滲出了淡色的血跡，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安……”阿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才發現阿婆是在屋中的，隻是剛才我一直隻是注意著小鬱，卻沒有注意到阿婆。
“阿婆，小鬱怎麽了？”我很擔心，眼睛也是酸澀的，但是卻沒有任何眼淚。
“小鬱隻是被妖獸傷了，我已經處理過傷口，多休息些日子就會好的。”阿婆說這話的時候竟然輕喘了起來。
我走進阿婆身邊，伸手握著阿婆的手才發現阿婆的手抖得不像話，渾身都是冰冷的，雖然阿婆的體溫一直都很低，但是自從上次阿婆將寶石給了紅線之後體溫就是像姆媽一樣是暖暖的，可是現在卻異常的冰。
“阿婆，你也受傷了？”我不由得急了起來，在我心中阿婆就像神一樣的存在。
“安，我沒事！隻是之前為了救小鬱，用法力過度了而已。”
聽到阿婆和小鬱沒事，我才放下心中的擔憂。
“你們去哪裏了？為什麽會遇到妖獸，為什麽不帶上我呢？”
“安……”阿婆將我抱在懷中，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背部，“小鬱是你的夫君，他必須強大起來才能保護你，這是他的使命。”
姆媽再次端著熱水進來，端直地站在床邊，卻什麽也沒有做，隻是偶爾飄向小鬱的眼光裏麵滿是擔憂，看著姆媽這個樣子，我突然有些明白當初阿婆和姆媽說我選小鬱當夫君的時候，姆媽為什麽那樣的擔憂和害怕，也是她們都知道做我的夫君，小鬱就要不停地受傷，隻是因為要保護我，而如果沒有我，小鬱一定過著他原來的生活，有可以一起肆意玩鬧的同伴，有疼愛他的姆媽，沒有這個隻會讓他不斷受傷的我。
“安，我們出去吧，讓姆媽照顧小鬱。”阿婆站了起來，牽起我的手。
姆媽感激地望著我們一眼，就小心地將熱水放到一旁的凳子上，用毛巾汲取一點，擰幹，小心地為小鬱擦拭。我跟著阿婆出了裏屋，偷偷地轉身看了一眼。姆媽正低著頭溫柔地親吻小鬱的額頭，淚水慢慢的滑落。
“阿婆，我不要夫君了，我誰都不要了。”我突然很難過，為什麽會這樣呢？我要的從來不是這樣的，我隻是想有一個人一直陪著我，這樣我就不是一個人了，就像靳逸那樣對我。
“安，你真的不要小鬱了？”阿婆聽到這句話，皺著眉頭，滿臉的不讚同。
“我不要小鬱再受傷了，我不要其他人因為我受傷了，阿婆。”
阿婆輕歎了一聲，蹲在我的麵前，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頰，眼神裏滿是憂鬱和懷念。
“安，你和主上一樣，都是這麽心軟。這樣的性格，可怎麽辦啊！”阿婆輕聲地念叨著，似乎在懷念著什麽。我知道她口中的主上是我的娘親。
“可是，安，你可知道你將你選定的夫君拋棄，他會發生什麽事嗎？”阿婆嚴肅地看著我，“安，你若拋棄小鬱，小鬱就要轉為男奴。”
“男奴？”我不理解這個詞，但是潛意思裏隱約地知道這個是一個不好的詞。
“是的，男奴。”阿婆站立起來走到窗前的倚著窗沿坐下，“被九炎拋起之人必是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暗雀族規矩，身上刺傷奴字標記，且此生不可消。而這樣的人，都會被送到西方之西的荒野之地，受烈日灼烤兩年，而後被送到北方之北的寒冷之地，受寒浸骨兩年，而後還活著的人，將一生不得抬頭見人，逢人腰低三尺，受盡責罵。”
我不由得退了一步，怎麽會這樣？我隻是不想小鬱再受傷而已。
“那麽安，你還要不讓小鬱做你的夫君嗎？”
我用盡全力地搖著頭，我怎麽可能會讓小鬱去做這樣的人呢，絕技不會的。
“安，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總會遇到很多事情是我們無可奈何的，明知道未來有很多困境，但是冥冥之中，我們還是會一步一步的踏進去，最後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阿婆望著遠處，眼中中滿是寥落。
晚飯吃得很潦草，姆媽幾乎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平時做的最好的芙蓉羹，吃起來卻甜到不行，想必是將糖當做其他調料放了，而米飯也半身不熟。大家都沒什麽胃口，阿婆沒吃幾口就放下碗筷回了裏屋，她說小鬱的傷口容易發炎，要時刻看著。而姆媽更是沒吃什麽，右手無力地握著筷子，不停地往口裏送飯，但是筷子間也隻有幾粒米飯而已，而且每次都沒有吃掉。一天一夜不曾吃飯，我肚子實在是餓得不行，雖然也沒心情吃，但是總歸是狠狠地扒了幾口。
其實竹屋的月色一直很美，曾經聽阿婆說，她走過很多地方，隻有在這竹屋前席地一坐，烹上一壺暖茶，聞著茶香和竹香，隔著層層疊疊的竹葉看天上的弦月，才真正有種逍遙天地的感覺。我沒有去過很多地方，自然也不知道阿婆說的其他地方的月色是如何，但是我從來不覺得這彎明月能有多美，我隻覺得她像我一樣是很孤獨的。
身後響起的聲音讓我停止了胡思亂想，轉頭看到姆媽倚著門框，欲言又止地望著我。
“姆媽。”
“主上。”姆媽走近，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噗通’一聲地跪在了我的麵前，發白的雙手緊緊地絞著衣擺。
“姆媽，你是想同我說話嗎？”
“主上，之前你答應姆媽的事你可記得嗎？”姆媽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她是在害怕。
“姆媽，難道你不信我嗎？將來我一定會保護小鬱的。”姆媽的話狠狠地傷了我，我以為一直照顧我的姆媽一定明白我現在也是和她一樣的難過的。
“主上，我……”
“你放心吧，姆媽。”說著我便起來往裏屋走去，有這麽一瞬間我很想念娘親，那個從懸崖上跳下回頭含淚望著我的娘親，要是娘親在的話，我這個時候一定可以撲進她的懷裏肆意地說心中的委屈。
長春的第一場雪好大，把柳樹枝都壓斷了~哎，這麽早就開始下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