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小鬱受傷之後一直沒有醒來,而且總是不時地低聲呢喃,輾轉反側,似是被什麽東西魅住了,阿婆越來越著急,想是與她預期的不一樣,這樣一來,倒是不知該怎麽辦。姆媽更是急得幾夜不曾好好睡過,濃重的黑色浮現在她的眼底,竟像是被人畫了一筆似的。

而我卻是什麽辦法都沒有,盡量地不說話,不弄出聲音,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偶爾走到小鬱的床邊趴著看他。

小鬱的臉削瘦了下來,原本圓鼓鼓的可愛的臉蛋現在卻幹巴巴的,臉上的顴骨快要凸了出來,才幾天的時間,我都有些不認識他了。姆媽現在也不做飯,一個心地全撲在了小鬱身上,每天除了煎藥,煎藥之外就是看著小鬱,寸步不離。

阿婆不知從哪裏又招了一個小姐姐,每到吃飯的時候都會定時給我們送飯,我們的吃食不成問題,但是我們都沒有胃口,沒有小鬱在飯桌上,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這日小姐姐也照常送了飯過來,東西卻是比以往豐盛,若是平時的我怕是早就搶了吃食使勁的吃了。

“桃花,對了,我怎麽忘記了這茬。”阿婆看著飯盒上的幾片不知從哪裏粘來的桃花瓣,恍然大悟一般地叫了起來。

“安,我現在要去帶著小鬱去找醫師,你和姆媽留在這裏。”

“阿婆,不能帶上我嗎?”

“不能。”阿婆說得很堅決,“安,十六歲前你不能出這個村子,桃花她在巫山,所以我不能帶你去。”

“哦。”我低聲應道,但是內心卻憤憤不平,為什麽不能出村子呢?

姆媽突然小聲地問道:“巫山桃花,說得可是雲穀的那位醫仙?”

“正是,小鬱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靈力輸入竟然全都化成了空,隻能去找桃花了。”阿婆皺著眉頭說道。

“要是那人,小鬱定是有救了。”姆媽感歎著。

“你先去收拾小鬱的行李,事不宜遲,我等下便走。”

姆媽聽到阿婆的話連禮儀都忘記了,直接放下碗跑到了小鬱的屋中,乒乒乓乓地收拾起來。阿婆走到我麵前,視線與我平齊,想開口同我說些什麽,奈何我打定了主意阿婆不帶我出去村子我便不同她說話,一扭頭調離了自己的視線。

其實也不怪乎我想出去,從出生到現在我一直呆在竹屋裏,因為村中的人總是敬我如神的關係,什麽地方都不曾好好地玩過,之前我本是以為世界就是隻有村子這麽大,後來紅線來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好多好多,玩心便大了。

“安,這是你的使命。”阿婆的語氣又是那種一成不變的無奈。

這話倒成了我心中一根刺,我心中突然委屈,站起來狠狠地推開蹲在自己麵前的阿婆,大聲吼道:“要是娘親還在,定不會這樣子。我討厭你。”

說完,我也不想聽阿婆的解釋,扭頭就往竹屋外跑去,身後響起的聲音全然都沒聽見。

使命,使命,什麽是使命?我總是不明白,阿婆永遠都是用這樣一句話打發我,這讓我越來越覺得心裏酸澀。

一個勁的跑,不自不覺中還是原路跑到了山穀前,隨便選了塊石頭坐上去,順了順氣。約莫過了一會,終於不再氣喘了,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很是不好,這是自己第一次對阿婆發脾氣,阿婆一定很傷心。於是心中暗暗決定若是阿婆追來,就算不帶我出去我也原諒阿婆。

卻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夜風有些涼,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望著慢慢上升的冷月,心中一片一片的冰涼。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總覺得全世界好像都不要自己了一樣,無處可去。

冷風吹得實在是受不了,我起身走進山穀裏,裏麵竟是沒有黑夜的。明明剛剛外麵還是有些暗的天色,走過了那個結界,卻是亮的如同白天。沿著熟悉的路來到了小樓,突然想到因為小鬱的緣故,自己有好幾天不曾來到山穀,無形中就沒有遵守了與靳逸的約定。

他必是不會再教自己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再出現過。

想著越發地難過起來。一天的胡思亂想還不是我這小腦袋能承受的,不知不覺自己睡了過去還不知道。

醒來的時候,眼睛還是朦朦朧朧地,剛想用手搓搓眼角就聽到一聲輕笑:“小豬,醒了?”

聽到這聲音,有些熟悉,我噌的一下坐了起來,卻不知道自己昨天什麽時候從長椅上滾到了地上,頭狠狠地賺到了椅子,疼得鼻子一酸,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見到我這般激動?還真不是一般的魯莽啊。”

聲音突然近在耳邊,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人橫腰抱起,放到了椅子上。出了阿婆之外在沒有其他人和自己如此親近,就連姆媽都不曾,刷得一下覺得從頭到腳火辣辣的,熱到不行,手也不知道該放在何處,隻能不停地絞著衣擺。

“睡傻了?嗯?”靳逸恍若未看出我的窘迫。

我想我的臉一定是紅了,心中怦然地跳個不停,隻是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這種是什麽感覺,隻覺得昨天晚上所有的委屈心酸都抵不過他的這一句關懷和調笑。直到後來無意間和靳逸說起的時候,他似笑非笑挑眉望著自己說:“原來你那麽早就對我暗生情愫了,真是早熟啊。”

“喏,給你的。”一枚墨色短笛映入眼臉,我看了愛不釋手,一把拿過短笛,細細地撫摸著,一下子忘記了剛才尷尬。

“我這麽多天沒來,你還教我?”我期待地望著他,眼中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熱切。

“說道這個啊,本來我是很氣惱的,但是看在你這麽喜歡份上,我就教你吧。”靳逸笑著望著遠處,“不過呢……”

“不過什麽?”

“不過我不能教你簫。還是笛子比較適合你。”靳逸指了指我手中的笛子。

其實我本來是不知道手中的笛子和簫有什麽區別的,隻是看著這短小可愛的笛子,怎麽看怎麽喜歡,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分別。於是便連忙拉扯著靳逸教自己。

不知道是因為靳逸教得好還是自己比較投入,學得竟然比平時還要快,以前跟著阿婆學琴,一個星期自己都記不得幾個調,可是跟著靳逸自己一下子全部記住了。

隻是後來我才知道,若是普通地學習,我是比普通的人學得快的,但是阿婆教我的時候不僅僅在教我認調還在不知不覺中教我將這種當成一種修煉靈力的方式,我那樣的學習已經是曆屆九炎中學得最好的學得最快的一個了。

學得差不多的時候,我便坐不住了,本來天性總是愛玩的,讓我一直學著同樣的事情,再怎麽有趣的事情,最後也會變得無聊。收起短笛,尋找靳逸的身影,就看到他站在溪邊,手中不知拿著什麽白色的花朵,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提著裙擺,偷偷地走到靳逸的身後,原本想嚇他一跳,一隻腳還未站定,他突然轉過身,驚得我一個站不穩,身體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你幹嘛突然轉過來,害我都嚇得坐到地上了。”

靳逸笑著伸出手:“那你為何不緣故地站在我身後呢?啊不。”

他叫我啊不,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卻已經陷入他眼裏的笑意中。靳逸比自己大了不知幾歲,不像我還是一團圓圓的小包子狀,已經長成了俊朗的小小少年,眉目間些許稚氣,又有些許讓人讀不懂的穩重。逆光中,月白的長衫,墨色長發,還有那朗朗笑意,讓心頭不覺得又是一跳。

“啊不,起來吧!疼不疼?”靳逸又叫了一聲,我這才想到這是叫自己。從小沒有名字的自己,一下無法接受自己新的名字。但是現在突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心中的喜悅滿滿的,嘴角不自覺的彎了起來。

我伸手握住靳逸的手,溫暖觸覺讓心中一暖,鼻尖一陣淡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