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靳逸……

我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但是一定是很漫長很漫長的。因為等到我醒來的時候,阿婆好像瞬間老了一般,沒有那黑如水墨的長發,沒有潔白無瑕的臉龐,沒有冰冷高貴的模樣,有的是眼角的皺紋、雪白的發和帶有溫暖的體溫。自從醒來之後,我很少見小鬱,也很少見阿婆。阿婆隻有在每天我該學習的時候出現,而小鬱,隻有在晚上才拖著很是疲憊的身軀回來,我總能看見他身上的傷痕,問起為什麽會出現這些傷痕的時候,他總是笑著看著我:“主上,玄鬱隻有努力地讓自己變強,才能保護你。”這種時候我總是很無力,跑去問姆媽,姆媽也是同樣的神秘地回答:“主上,這是小鬱的使命。”

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問,我有時候覺得特別的孤獨,因為身邊唯一和我有交際的三個人都背著我不知道做些什麽事情,而我好像被他們排斥在一個圈子外麵,怎麽也融入不了他們的圈子。因為沒有人管著我,我去山穀的次數就越來越頻繁,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我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我想這是珍藏在我心中永恒的唯美的記憶。

那是紅線離開兩個月後的一天,天很暗,夜風呼呼地吹著,我沒有點亮竹屋的燈,一個人坐在竹屋小院子前麵椅子上,望著黑漆漆的遠方。阿婆和小鬱都沒有回來,平時會在竹屋為我點亮一片溫暖的燭火的姆媽的也不在,隻剩下我一個人。夜風很冷,從四麵八方齊齊向我吹來,讓我忍不住渾身打顫,可是我卻不想回到竹屋裏,寧願在這空地裏與冷風弦月作伴,也不願一個人麵對空洞的屋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都蒙蒙亮了,還是不見阿婆的身影,我想一定是和小鬱在一起。我突然覺得異常地難受,好像自己唯一的東西也被人拿走了一樣,心裏竟然有些嫉妒小鬱,嫉妒他擁有一切我沒有的。望著慢慢變白的天際,我不由地想起在為紅線洗禮時候見到的娘親,心裏一酸,如果娘親沒有跳下那千丈懸崖,也許我現在也會像小鬱一樣這般幸福。

從椅子上站起來,身體冰冷的僵硬,差點就要站不穩,用手搓了搓身體,讓身體溫暖起來,才邁步往山穀走去。

才走到小樓附近就聽到隱隱約約地簫聲,我不由一驚,這裏不是禁地嗎?為何除了我之外還有人進的來?我懷揣著問題踮著腳尖貓著腰小聲地走上小樓的樓梯,抱著裙擺躲在欄杆後麵,用輕紗遮掩住自己,偷偷地大量那個人。

那人竟然隻是比我稍微大一點,卻已經長成了少年如玉的模樣。他隨意地坐在小樓的木凳子上,背倚靠著小樓的柱子,一身的水墨色長衫隨著風肆意擺動,手執的墨色玉簫抵在微啟的薄唇之下,纖細的手指不時地抬起又放下,就像一對張翅欲飛的薄翅。

我安靜地聽著那人的演繹,心中卻止不住地駭然。原本我一直認為簫是一種悲涼的樂器,每次聽阿婆吹起的時候,我總能感受到那股從靈魂深處傳達出來的悲意。而眼前的這個人,卻能用擁有悲意音色的簫吹出別樣的風情。閉上眼睛,讓簫聲充盈自己的耳朵,有一種置身於安寧中的感覺,而之前所有的難過委屈竟也隨著樂曲消散開來。

“出來吧。”一曲終了,我還沉靜在曲子的意境中難以出來,那人突然地出聲讓我分寸大亂。被人發現,我隻能吐著舌頭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你怎麽會發現我的?”走到那人的麵前,那人並沒有像村中其他人一樣對我行禮,也沒有因為我的出現而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這讓我覺得很詫異。

“你不知道自己的動靜很大嗎?”那人笑著望著我,眼中蕩漾著盈盈星光。

我沒有開始被抓包的窘迫,徑直走到他的身邊坐下:“你怎麽會在這個地方?而且不對我行禮呢?”

“嗬嗬。”他輕輕一笑,“你能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我不能出現在這裏呢?你不認識我,我又不認識你,我為何要對你行禮?”

“可是,這裏是禁地啊。而且你本來就應該對我行禮的,阿婆說其他人見到我本該對我行禮的。”我理直氣壯地望著他。

“哦,既然是禁地,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

我聽到他說的話,頓時泄了氣一般,垂喪著頭,我總不能告訴別人我是偷偷進來的吧,要是被阿婆發現,那可不是一頓訓的問題。想到阿婆,我心中又不高興起來,他們都快要將自己遺忘了吧。

“你怎麽不高興了,剛剛還好好的。”那人轉身看著我,手中的墨色玉簫在陽光下閃著迷人的光芒,“這樣吧,我再給你吹一曲?”

聽到他又要吹曲,我頓時歡喜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我從小都很喜歡聽曲子,可是身邊的人隻有阿婆會,但是阿婆的曲子永遠都有悲傷的感覺。而自己很笨,怎麽學都很難學好。

又是一曲終了,我崇拜地看著他,他真的是我見過除了阿婆之外最厲害的人了。

“你吹得真好,能不能教我?”

“你想學簫?”他有些驚異,“和我學可是要學費的哦。”

“學費?”我在身上仔細地找了找,並沒有找到一點錢幣,在村子裏我根本就沒有機會花錢,所以阿婆也從沒有給我錢幣。隻是有一次見到姆媽拿著一大串錢幣和別人交換食物,我才知道原來買東西是需要錢幣的。我有些喪氣,找遍了全身發現除了額上的寶石和手上的玉戒就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了。

“能先欠著嗎?”我抱著一點點希冀望著他,盡量讓自己看起可憐一點。

“你不是有這個和這個嗎?”他指了指我手中的玉戒和我額頭上的寶石。

“啊,這不行。”我用沒有戴玉戒的手捂著額頭,又將戴著玉戒的手伸到背後,警戒地看著他。他一定是盯上這兩樣東西,故意在我麵前吹簫的。

“嗬,你不用這樣看我,你不願意用那兩樣當學費,我不要就是了。”

“真的……”其實不是我不相信他,隻是這兩樣東西對我來說實在重要,所以我不得不防備起來。

“好了,我隻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你就當真了。”

“那你還教我嗎?”我仍是不死心地望著他,希望能爭取到學習的機會。

“你要是每天都準時來這裏,我就教你。”

準時來這裏,我想到阿婆和玄鬱,猶豫不決。抬頭看他,他好像全然不在意似的,隻是擺弄著玉簫的穗子。從小到大自己的身邊隻有阿婆,雖然現在有了玄鬱,但是我卻沒有覺得有任何的變化。自己好像被排斥開來,沒有人像他這樣隨意地和自己交談,就像們兩個是朋友一樣。

“好,我每天都準時來,你可不能騙我。”我一咬牙答應了。

“你叫什麽名字?我是靳逸。”他收起玉簫,正兒八經地望著我。

“啊……名字。”我難堪地低頭,第一次覺得自己卑微到不行,“我沒有名字。”我想他肯定會不願意教我了,誰願意教一個連名字都沒有又不給學費的人呢。

“那麽我給你取一個名字。”靳逸拉著我的手,絲絲溫暖從他的指間傳到我的手心,我不由抬頭望著他。

“給我取名字?真的嗎?”我忍不住激動地全身顫抖。

“嗯,叫什麽好呢。”靳逸站起來,若有所思來回走動著,“有了,叫不棄如何?”

“不棄……”我低聲喃喃著這個名字,越念越是喜歡。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好,我就叫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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