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掛了一萬

“青山縣,淩沺。”淩沺也報了個名字,想著以後大概江湖人會聽了就知道,現在得先習慣下,不能老直接拎刀就砍。

“你們閑著沒事兒,跑這犄角旮旯攔我道兒幹啥。”淩沺再道一句,語氣不善。

“北地綠林道,要在這做些事,請兄台給個薄麵,隨我去寨子裏待上幾日,必好酒好肉款待。”林酉沒有在意他的語氣,仍舊慢條斯理的拱手說道。

“這是要劫人?我可沒啥家眷親朋,沒人給你們送贖金。”淩沺打趣了起來。

這地方劫財都嫌偏僻,千年吃不上一頓肉,更別說劫人要贖金了,送個信都能累廋匹馬。

這是變著法兒的罵人傻呢。

“三哥,打暈扛回去算逑。”林酉麵上雖是還不動聲色,可身邊跟來的手下卻是忍不了了,一個個的進言道。

“亮亮刀吧,沒個幾斤幾兩,請不動我喝酒,更攔不了我去哪兒。”這話一出,卻是讓淩沺挑了挑眉頭,斂了殺氣。

動輒說殺說死的匪類他沒少殺,眼前這些倒還真有點兒不一樣,綠林道,有點意思。

所以也就不再亂說瞎話,也不逗弄,直接劃出道道來。

“也罷。兄台請了。”林酉長髯一捋,拎著一杆棹刀,縱馬前奔。

淩沺與人廝殺慣了,倒也不會有臨戰輕敵的情況,長刀出鞘,也是驅馬向前,對衝迎上。

騎馬的話,淩沺也就算是能騎,算不得會騎,更別提騎術如何了,能在被拍疼了的老馬急奔下不掉下去,就挺好的,根本沒借著什麽馬匹的衝勢。

但對麵林酉是騎術精湛,而且善於馬背作戰,臨近交兵之際,趁著戰馬騰躍之勢,掄圓了長刀力劈而下,馬蹄落地刹那,長刀也正好臨近淩沺頭頂。

“有點兒意思。”淩沺眼睛一亮,心道一句的同時,手中長刀電閃而出,刀背將這一刀穩穩攔下,不得寸進。

隨即淩沺手腕一轉,長刀下壓貼杆前削,隨著奔馬未停的速度,刀背掃在林酉胸口,輕輕一抹後,收刀還鞘。

“多謝兄台高抬貴手。”林酉停馬轉身,歎服欠身。

他也是身高力大之人,武藝也自詡不俗,可這短短一瞬的交手,眼前的年輕人卻讓他感到了難以匹敵。

那刀一架一壓,他的棹刀便已經不是他的了,抬抬不起、鬆來不及、進無可攻擊的地方,自己成了滿身破綻的那個。

完敗啊。

“躍鯉榜第七十八位,山海刀刑五嶽,是你啥人啊。”淩沺擺擺手問道。

“是我大師兄,而今也在寨子裏,兄台若是有意,我可代為引薦,想必大師兄也會很高興與兄台這般人物結識。”

“得嘞,沒猜錯。”淩沺嘿嘿一笑,招手再道:“帶路帶路。”

“嗬嗬。淩兄請。”林酉伸手一引,打馬帶路,後邊手下們跟上。

“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你不太適合用棹刀,或者說根本不適合用刀。”見林酉沒欺負自己不太會騎馬,故意放慢了馬速等自己並肩同行,淩沺言道。

“願聞其詳。”林酉轉頭看向淩沺,眸子裏沒有一絲不快,反而一副虛心聆聽的樣子。

“你力道夠大,但是吧轉圜稍慢,與其用這種變化多用法多的兵器,不如換成錘、镋之類,頭更重的兵器,加強優勢,第一下就叫人難以招架,氣勢也更足。”淩沺再道。

進了雀籠,所有人別管之前會不會武的,也別管喜好是什麽,第一件事就是十八般兵器,一樣練上七天,找到自己用著最舒服合適的那個。

他自己就是雙手長刀,劍還是後來用來觸類旁通的,又發現自己傳承了書生劍,才一直在用在練,不過也是留做副手罷了,並非刀劍雙絕。

“試過,用著並不順手啊。”林酉言道。

他大師兄是躍鯉榜的高手,整個江湖最拔尖兒的百人之一,眼界也不差,也給過他一樣的建議。

可他上手之後,發現還不如棹刀用著舒服,這才接著用的。

“比劃了兩下,不得勁就算了?”淩沺揚眉道。

“你一直在練棹刀,突然用其他兵器,自然是不會習慣。練上十天半個月,哪個更舒服才準確點兒。”淩沺接著輕笑再道。

“就像新鋤頭,剛拿來咋用咋不得勁兒?”一個看起來比淩沺還得小兩歲的家夥,搭茬兒道。

“應該是柴刀和斧頭的差別吧,用慣了柴刀,冷不丁用斧子,難免覺得斧子頭那邊太沉,拿著不舒服,可用幾天一些人就會喜歡上斧子,覺得更省力些。”林酉揉了揉他腦袋,笑著道。

有些事兒,其實就是說一嘴就明白了的,沒啥深奧的道道兒。

“差不多就這麽個事兒,而且柴刀和斧子還有個用途不全一樣的差別,戰場上的兵器麽,裏外目的就一個,還是可著自己能輕鬆駕馭的來吧。”淩沺點點頭道。

“三哥,他好像再說你笨啊。”搭茬兒的小子,又接了一句,大夥兒哈哈笑了起來。

林酉純直溫潤,一幫子綠林兄弟也都爽直利落,同行三十裏,淩沺倒是跟大夥兒嘮的挺開心。

“淩王,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到了一個隱蔽的小山坳,進了簡陋的寨子,林酉給綠林道上的各位當家的,引薦淩沺,一個三十五六歲,黑鐵塔一樣的壯漢,直勾勾盯著淩沺,眼中怨氣不小的來了一句。

“隆武城出來的?”淩沺疑惑問道。

人他是不認識的,他在隆武城沒朋友,熟人都沒有幾個。可叫他淩王的人,也隻能是隆武城的人。

有偷蹽出來的人了?

“托淩王的福,沒死在城裏。”壯漢恨恨的回了一句。

“唐兄,這是怎麽回事,你們認識?”林酉見淩沺神色瞬間冷了下來,看著那冷冽攝人的眸子愣了一下,隨即連忙上前,站在兩人中間問道。

人都是他帶過來的,各自什麽能耐他還是有點兒數的,這黑鐵塔唐阿姑羅也就跟他半斤八兩,對上淩沺,純粹找死,還是別起衝突的好。

“人言綠林道眾豪傑除暴安良,最看不得朝廷鷹犬,沒想到聞名隻是聞名。”唐阿姑羅冷哼一聲,來了脾氣,連林酉一眾綠林人士,都帶了進去。

“別說些廢話,也別繞別人進來,看我不滿,盡管拔刀,特娘的給你臉了。”淩沺冷言喝罵,直接道明唐阿姑羅的小心思。

“兩位,來者是客。若有舊怨,打上一場,我們也不會幹預,隻是二位可否給個明白言語。”綠林道魁首刑五嶽站了過來,左右看上一眼道。

“數日前,隆武城一戰,大夥兒都是消息靈通的,想必都知道吧?”唐阿姑羅憤憤開口,指向淩沺:“就是他,狗屁的百戰王破籠戰,讓大璟邊軍直接不動寸兵,下了隆武城,押著我們跟緱山國開戰,就特娘一戰啊,兩萬多人少了一半兒,操!”

說著說著,唐阿姑羅竟是眼淚成串,那麽大個漢子涕淚橫流,看得人愈加心酸,對淩沺頓時有些抵觸和敵視。

“去你大爺的。”淩沺一個腦瓢就拍了過去,然後愣住了一堆人,包括他自己。

他以為刑五嶽能擋住他,事實上刑五嶽也確實抬手了,可差了三寸,沒來的及。

這讓他明白了牛大叔為啥說他上躍鯉榜有點兒勉強,而不是說他不夠格。

雖然這不是真正的切磋或者決鬥,他比刑五嶽速度更快也未必就能完勝刑五嶽,可最起碼倆人絕對能比劃一陣,難說誰高誰低。

各位綠林道當家的也都是驚訝於此,高手不難見,可一見就這麽大的高手,其實也不好遇。

最鬱悶的就是唐阿姑羅,他以為最起碼刑五嶽在這兒,淩沺也怎麽不了他,就沒想到自己剛來點兒真情實感,就被一巴掌拍回去了,還不如一直憋著呢。

“說的跟沒有我,隆武城就不是大璟的了似的。隆武侯又不是我,跟我較個屁的勁。”淩沺回過神又拍了一下,比他還憤憤道。

然後言語簡練的,說了下隆武城的始末,至於這麽快就掛了一半兒,他是真不知道,山裏溜達了好幾天,他上哪兒聽消息去,又不是啥大人物,啥事都有人飛鴿飛鷹傳信的。

“話說開就好了,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哪來的什麽仇怨,兩位兄弟就給刑某個麵子,喝杯和事酒如何?”淩沺話落,刑五嶽當即說道,還讓人端上來兩碗馬奶酒。

“其實隆武城一戰,說到底還是勝了的,而且是大勝。緱山國突發二十萬大軍,搶先急攻隆武城,卻是被砍了一半降了一半,此番緱山邊患就算再無後續戰事,也能有二三十年無憂了。”林酉言道。

一萬武人,無奈卷入戰場身死,固然讓人感慨嗟歎,可林酉他們都是大璟人,更是燕州人,哪兒能不為這場解決邊患的大勝叫好。

隻要淩沺不是朝廷鷹犬,幫著霍霍江湖同道的敗類,也就沒啥可挑的麽。

“外患好絕,先有荼嵐,再有伊紇,以前都是邊患,現在哪個不稱臣?可內憂不好解啊!不然大璟打個小小緱山,還用等二十五年?”刑五嶽歎道一聲,滿是憤慨。

然後看向淩沺和唐阿姑羅,再道:“我也不瞞兩位兄弟,我等綠林弟兄,聚在這裏,就是聽說了梁國公餘肅私販鹽鐵往北地各國的事,準備在這劫他們一次,拿點證據在手,給他宣揚個人盡皆知,看皇帝老兒還怎麽偏袒他,任他弄權亂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