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釋南說:“窮,是她喪失活力的主要原因。但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讓我來喚醒她吧。”

他拿過我的手機,按著語音鍵說道:【那個誰,你出來,我有一個兼職的項目可以介紹給你,報酬很不錯。】

餘喜隻給了四個字的回複:【我不信你。】

釋南又發:【信不信沒關係,根據你現在的技能水平和倒黴程度以及我對未來時尚市場趨勢走向的了解,不瞞你說,如果沒有我和鄒淮揚的幫助,以後整個城市大街可能都歸你掃。】

餘喜再次發來的語音裏,情緒明顯被激活調動起來了:【哎呀有話好好說,不要用我老板的名義壓我。雖然我最近出了一點狀況,但我並不想讓你和循循幫忙。】

我急忙擔心地問:【出什麽狀況了?嚴不嚴重?】

【可以說是很嚴重吧,那天在咖啡廳看設計稿,聽到其他行業的人談業務,嘴裏說得全都是分分鍾一億飄十億的大項目,我感覺他們都好有錢,不知不覺,稿子就已被淚水浸透。】

下一條語音緊接著又發來:【鄒淮揚說濕了的稿子就是廢稿,不能采用,還扣了我三個月的績效。他還說,如果我再不快點把設計稿交給甲方看,等著我的就不是甲方了,而是閻王。】

接著又來一條:【紀循循、釋南,你們說我活的是不是特別慘啊?!】

連發三條語音的餘喜,換得了我和釋南的一句異口同聲:【是,慘不忍睹!】

餘喜最終答應出來和我們玩,順便找找靈感,釋南特意提醒她打扮一下,不要再用棄婦造型報複社會。完事後釋南冷哼了一聲,對我道:“她忙著拆散我姻緣,我卻想著法兒的幫她配對,還建議她美化形象,我真是賤格啊!要不是淮揚的麵子,我都不會理她的。”

我也哼了一聲:“要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二喜也不會理你的。”

釋南想了想說,“我根本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討厭我,小青龍,你老實告訴我,她是不是仇富?”

我搖搖頭:“乖啦,別想那麽多,她隻是單純的討厭你。”

釋南:“……”

不僅要求餘喜打扮一番,釋南也趕我回宿舍換衣服,我本能的抗拒,我什麽樣子是美是醜你都應該接受啊,為什麽要我穿漂亮衣服才帶我去玩?這簡直不講道理。

趙嗚啦躺在**吃果凍,一口兩個的吞,見我回來翻衣櫃挑衣服,她忙跳下床,說要給我讚助一條能讓男人噴血的裙子。

我平常經常回家住,在宿舍放的衣服並不多,大多都是學生款,走純情路線,沒有讓人噴血的功能。現在隻好聽趙嗚啦的話,準備給釋南這死男人來一記絕殺!

趙嗚啦小心翼翼地從衣櫃裏拎出一條性感又不缺可愛的紅色連衣裙。她說這條裙子她買來就沒穿過,因為太低估了自己的體重,也高估了自己的身材,好好的一條性感紅裙就在衣櫃安了家,惶惶不見天日。

她還說,我要是能穿上它,就是這條紅裙命運的改寫時刻,就當是為它開了光了。

把人抬到這個份上,要是不去挑戰一下能不能穿得上,好像也不太符合我的性格,於是我脫掉衣服,隻留下一個小背心,準備試穿。

趙嗚啦搖搖頭:“穿小背心打底不行,你得用胸貼。”

“Why?”

“別問那麽多,這是穿它的條件,相信我。”

趙嗚啦不知學會了什麽魔術,幾秒不到就拿來了一副新的胸貼。我妥協了,女人其實是很有挑戰欲的物種,這條裙子越難征服,穿它的要求越多,我越覺得想征服。我套上紅裙,深吸一口氣緊收腰腹,靠著趙嗚啦的幫忙,這才將拉鏈拉到頭。

“好看!”趙嗚啦立刻鼓起掌來。

我在鏡子麵前左照右照,覺得她衣著品味不錯,這裙子不是那種很騷包的牌子,好像晚禮服的日常改良版,深V,收腰,貼身程度有點浮誇,估計多吃一粒花生米,這條裙子就會撐破炸裂。它的肩帶非常纖細,散發著一股想讓人把它扯斷的氣息,看樣子就不是什麽正經肩帶,不過也正是因為它的細,露出了大部分的脖頸和肩部線條,紅色襯托著膚色,白花花一大片耀人眼。

“這不是一條良家裙。”我得出結論。

趙嗚啦噙著笑打量我,並沒說話。

“會不會太緊了?”我問。

“這樣才顯身材,勾勒出你的細腰豐臀,多性感。”趙嗚啦色眯眯的說。

“我胸部這裏有點憋,穿成這樣會不會顯得不夠矜持,像是有意勾引誰一樣?”我繼續問。

“女孩子的矜持就如同大雨衝刷的馬路,說幹淨就幹淨了,憋一憋會顯得胸大,很勾人。”趙嗚啦又色眯眯的說。

靠我的智商,我一下子就猜到趙嗚啦是想靠我來累積她小說中的男女肉搏素材,但是我沒拆穿,直接下了樓。釋南在宿舍樓下等著,見我走來,笑著拍了拍自己空****的臂彎:“裙子很好看。”

好看就好看,為什麽一直對我笑得這麽奇怪呢?就好像他看到了一隻會跳舞會尖叫的土撥鼠,被逗得不行。我問他:“你在笑什麽?”

釋南笑著說:“我隻是覺得這個顏色好像個紅包啊,看得我好想拆啊。來,讓我拆下。”說著他就伸手來撓我的癢。

“不要!滾開啦。”我躲開他的魔爪,小跑起來想甩脫他,這是一招教科書般的欲擒故縱。可釋南並沒有如我所料的追上來,他在我後麵慢慢的走,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像是看到了智障女兒終於學會了奔跑。

我轉身回頭,語氣不佳地損他:“你為什麽不追上來?老寒腿犯了嗎?”

他斜了斜嘴角:“為什麽要追?你又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就當看風景了。穿著緊身裙夾著腿用小碎步奔跑,可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我快要吐血。

為什麽人家都說談戀愛就像多了一個爸爸,都對女朋友百般嗬護的,可我感覺明明像多了一個兒子,還是個逆子,整天氣我,各種操心。

我的心真是無比的累。

音樂節白天就開始了,一直延續到夜裏十二點放煙火,我們到的時候正好是傍晚,過一會就要有一個很知名的地下搖滾樂團上台。餘喜自己打車來到了目的地與我們匯合,一見到我她就挑了挑眉:“陛下,你穿得這麽性感,釋南就沒管你?也不怕你又勾搭一個寵妃回去?”

一旁的釋南很淡然的笑了:“想什麽呢,我又不是直男癌,隻要小青龍喜歡,她裸奔滿街跑我都不會抓她回去。”

他讚賞每一副美好的軀體,也捍衛她們想要展示的權利。沒錯,釋南的三觀就是這麽正,從來都不大男子主義,也不認為女孩子穿得清涼就是行為不端騷氣滿滿,他不僅是我心裏最好的藝術家,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餘喜一拍腦門,吐了吐舌頭:“啊呀對不起,是我齷齪了,我不該這樣質疑你們藝術家,你倆一個專門畫人體,一個兼職當裸模,‘般配’兩個字就是為你們而生的。得,我自己打臉,並且給你們奉上誠摯的一讚。”

“滾蛋!”我和釋南異口同聲地說。

音樂節場地的入口處有很多賣偶像名牌和熒光棒的攤販,價錢最高的那種熒光棒最粗最長,還第二根半價,它的營銷也做得很好,包裝盒上還印著它的宣傳語——“靠這般粗長,台上的愛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我不知道他們賣出去多少根了,也不知道台上的愛豆會不會看得眼花繚亂影響聲線,但是他們的這份推銷推到了我心上。

餘喜不願意買,口口聲聲對攤主大叔說:“這麽貴,第二根半價有何用?你們這是消費圈套,我一個樸實剛健的底層勞動婦女是不會上你們的當的!”

我有些無奈,餘喜最近對錢可真是敏感,哦不,也不能說是最近,應該說自從她入職以後,她就開始落魄,別人家的大學生一畢業入職都是開始邁入新生活,而我的餘喜,掙的錢多,罰的錢更多,這都要歸功於她的老板鄒淮揚。

釋南實在看不下去,提了一句:“我來付錢。”

“我像是那種付不起錢的樣子嗎?”餘喜先是質疑了釋南,然後又對我們的金錢觀進行抨擊和改造,“不買是因為太貴了,除非打個折再買。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錢被這樣花掉,造孽!”

攤主大叔也聽見了這句話,直接插嘴強硬否定:“不打折。”

“哎呀便宜一點賣給我們吧,哪怕意思意思打個折,九九折都行,我們就圖個心裏舒服。”我嚐試著對攤主大叔眨眼睛,眨到眼珠都快要脫眶了,大叔依然不為所動。

他說:“不能打折,我的原則。你們心裏舒服了,我的心裏就會不舒服。”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軸的人,就他這性格,要是放在過去,是絕對不會在敵人的威逼利誘下出賣革命的,一看就是意誌堅定的我黨同誌。

釋男伸開雙臂將我和餘喜撥拉開,一臉傲嬌地對大叔說:“好吧,我是釋南,這下可以打折了吧?”

大叔搖搖頭。

釋南提高聲線:“我是釋南!”

大叔滿臉都是不耐煩:“我聽見了,你要說幾遍,不打折就是不打折。”

釋南被氣笑了,他雙手抱臂,挺起胸膛,像是要給對方普及他的輝煌:“你是外地來的對吧,我釋南光是憑借著這個名字和這張臉,就能不裝錢包吃遍本市所有飯店,不論男女老少,都想跟我套近乎,你一定是外地來的,所以你不知道我。”

“你是不是有病啊?不買就不要在這裏囉嗦!”大叔的話,說出了我和餘喜的心聲。但最後攤主大叔還是以九九折的價格賣給我們了,我覺得很可能是因為釋南撥通了他城管朋友的電話,大叔不想招惹神經病,才放棄了自己的原則。

釋南給我和餘喜一人買了六根,說是想扶持我們倆去做台下最閃耀的皇後,除此之外,他買清酒的時候店家免費送了他一對貓耳兔耳發卡。我穿成這樣用小貓小兔賣萌肯定很違和,於是我索性買了小惡魔的犄角往頭上一戴。

釋南的眼睛頓時亮了亮,伸手捏住我的犄角:“挺好看的。”

我洋洋得意,重複一遍:“好看吧?也不看看我是誰。”

“嗯,好看,我前幾天看的一個懸疑恐怖片,裏麵的午夜殺人魔就戴的惡魔犄角。”

“……你可以閉嘴了。”

搖滾小哥哥們已經上台,音樂前奏響起,場下就已經沸騰,這個樂團有很廣的知名度,因為每個成員都有各人特色和優勢,顏控、聲控、手控、肌肉控、各種控都能在他們這裏得到救贖和滿足。

我指著台上:“這個貝斯手我知道耶,微博上超有名,被評為‘二十一世界最禁欲的浪子’!”

釋南不屑:“這個矛盾的腦殘稱號是誰想出來的,應該去找小學語文老師回爐重造。”

“你別看他外表像個肺結咳三期的病人,特別瘦弱,等一會兒他脫了你就知道他痊愈了,肌肉結實,是非常標準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模板身材!”周圍的小姐姐們和我一樣激動興奮,隨著音樂揮舞著雙臂,我一把抱住釋南胳膊,掛在他身上哼哼唧唧:“人太多了,看不到了,讓我騎你肩膀上吧!”

他很冷靜的推開我,搖了搖頭:“No chance.你沒機會。”

“為什麽?”我很不開心,“這難道不是女朋友應有的權利嗎?你為什麽要拒絕我?”

釋南個子很高,俯視著我,那仿佛可以洞穿一些的眼神真讓我無語:“小青龍,不是我說你,你從少女時代到現在發過的花癡,連起來應該可以繞地球一圈。”

餘喜也朝我補刀:“那哪兒能啊,兩圈不止。紀循循你太過分了,當著男朋友的麵犯花癡,行跡惡劣!”

我翻了個白眼,正在想我該如何弄死餘喜這個叛徒,她就及時改口解釋道:“我是想說你應該分手以後看,把釋南甩了就沒人管著你了。咱倆可以一起盡情看帥哥,坐著看趴著看躺著看,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她挑撥離間想把我們搞散的心外露的太明顯,這回輪到釋南開始翻白眼了……

台上的歌已經唱到了激動人心處,大家隨聲跟唱,揮舞手臂,小帥哥們瘋狂的嘶吼和甩頭,還像瘋了一樣興奮地抱著電吉他到處跑,和歌迷深入互動。餘喜一點也不在意的戴著小兔耳朵,低著頭發微信,一條一條和對方你來我往的,就跟在談什麽國家大事一樣繁忙。

如果說我今天走得是性感風,那餘喜就是與之反差強烈的森女風,麻布白色寬鬆長裙,配著一雙白布鞋,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素淡的臉頰上,明明滅滅,整個人的氣質就像剛從太平間出來的冤死鬼。

“不要聊了,台上**了。”

我提醒她要專心聽歌看帥哥,她這才把目光從手機上移到台上,順便開口問我:“親愛的,你能不能給喬枷木打個電話?我媽讓我戴高精尖小哥回家吃飯,每天發幾十條微信對我進行精神轟炸,可是我聯係不上他了。他是喬枷木的朋友,喬枷木應該能找到他的吧?”

釋南沒有看我,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餘光已經落在我身上,是殺是剮就等著我下一句的回答了,我有些踟躕:“你上次不是帶他回家吃飯了嗎?你媽難道不信?怎麽又讓帶回家?”

餘喜一臉煩躁:“我媽信了。但是他長得太帥,我媽可能沒看夠。”

作為一名資深顏控,我其實非常能理解餘喜他媽,皮相這種東西說來膚淺的很,但總是能幹擾我們的行為。譬如說小時候釋南第一回攔住放學回家的我,我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撒丫子跑開告老師,但奈何他長得太好,小小年紀就眉是眉眼是眼的標致,就導致我做出了反常的行為——和他交朋友。

釋南問餘喜:“你媽知道鄒淮揚嗎?”

餘喜點頭:“當然知道,我紮小人的時候我媽撞見過,那個小人背後貼的名字就是鄒淮揚,我媽知道他是我恨得要死又不能擺脫的大老板。”

釋南又問:“我是說你媽見過他嗎?”

“那沒有。”餘喜皺了皺眉,不解的問,“為什麽要見,這年頭工作做不好也沒聽說過需要叫家長的啊……”

釋南撫了撫額頭,像是苦惱極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竟然有女人比小青龍的情商還要低,怪不得你們倆能做好姐妹。我給你一個人生的小建議,讓你那位顏控的媽見一下鄒淮揚,也許她以後就不會逼你到處相親了。”

“原理是什麽?”餘喜還是不懂。

我的情商是公認的比她高一些,所以我開口點破:“因為鄒淮揚帥啊!你媽見到他,就不會讓你和別的凡夫俗子在一起,肯定鼓勵你倒追老板成為老板娘從此走上人生巔峰了!我說得對不對釋南?”

釋南刮刮我的鼻子,俊眉微揚:“我發現自從跟我談戀愛以來,你的智商開始突飛猛進了。”

我一把拍下他的手,還在他的腰間擰了兩把,疼得他呲牙咧嘴。

“嗬嗬,”餘喜冷笑了兩聲,對我們的提議表示鄙夷,“全工作室大大小小十九個助理裏除了我,沒有一個不想當老板娘的,她們每次看見鄒淮揚都恨不得貼到他身上,我覺得那些女人全都有病,各個都是受虐狂。”

我說:“你錯了二喜,聽釋南說鄒淮揚不怎麽罰其他助理,隻罰你,說不定就是因為愛你。”

釋南說:“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是因為別人不犯錯,而她比較蠢。”

“我才不想當老板娘,我的人生追求是‘人在家中坐,錢財天上落’,”餘喜望著天空,片刻間露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我想要那種天上掉錢的工作,沒有老板,沒有加班。”

“淮揚!”釋南抬了下手。

我能感覺到身邊的餘喜在聽到這名字時**頓時一緊,鄒淮揚走到了我們跟前,穿得很休閑,大眼看去和餘喜的著裝倒是有幾分相配。他對我們點點頭示意,然後看向餘喜:“你是想做許願池裏的王八嗎?”

餘喜一臉懵圈:“什麽?”

鄒淮揚說:“天上掉錢的工作,沒有老板和加班,想來想去,許願池裏的王八好像實現了你的人生理想。”

餘喜沉默了,我能感覺到她已經受到了內傷。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撫了撫胸口順氣:“老板,你怎麽來了?莫非你在監視我?我好不容易放個假,難道必須徹夜不停待在家裏想設計嗎?我就不能出來玩了嗎?”

釋南主動攬下這麽多的連環問,回答道:“票是淮揚給的,是他請我們來玩。”

餘喜用警惕的眼神看著鄒淮揚:“為什麽要請我?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有什麽企圖?”

很明顯,餘喜是個被迫害妄想症,為了不讓她病情大複發,我趕緊岔開話題:“釋南同學,五年前在迪士尼,人太多我踮著腳尖都看不到巴斯光年,結果你讓我騎在你肩膀上,把我舉高高——”

釋南眯了眯雙眼,像是感受到了即將到來危險:“你想說什麽?”

我歎了口氣,哀怨的看著他:“今晚音樂節,同樣是人太多,我踮著腳尖都看不到男神哥哥,結果你這個渣男卻推開了我張開的翅膀,不願意把我舉高高了?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出現了裂痕!”

他嗬了一聲,不以為然:“還好這個世界上有種叫作502膠的東西,裂痕可以粘合,但堅決不舉高高。”

我問:“我該怎麽做你才能再舉起我?”

“你如果看的是海綿寶寶巴斯光年之類的,我就舉。”釋南用下巴不屑地朝舞台方向點了點,“看他們,偏不舉。你隻能看我,不服咬我。”

這句話對我的心靈造成了一萬點暴擊,陰影麵積太多導致一時都求不出來,我很想問他“你還要不要臉”,但是我沒有問,因為那個答案我已經心知肚明:“你是不是有病,不讓我看清楚台上,那你帶我來音樂節幹什麽?”

“聽音樂啊,”停了幾秒,他又補了一句,“聽著音樂、看我。”

簡直是到達了神經病十級的程度啊……

釋南不爽我此時的表情,開始對我釋放煽情大法:“我好歹是大老遠為了你回來,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我的心頓時一軟,幾乎是秒軟,我拉著他的手掌覆蓋住我雙眼:“行吧行吧,把我眼睛捂上,我用耳朵聽歌,用心感受你。”

餘喜在一旁歎了口氣,問我:“親愛的陛下,你知道腦溢血是什麽感覺嗎?”

我覺得這個問題來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又沒溢過。”

“大概就是我現在跟你說話的感覺,你真他媽快慫到澎湖列島了!”說完,她馬上呸了一下,“對不起我說了髒話,老板,現在在外麵,我說髒話不算影響工作室形象,不用扣錢的吧?”聽的出來她很緊張,已經被罰被扣被嚇怕了。

鄒淮揚的聲音冷冷清清,就像一碗放進冰箱的冰水:“不用扣錢,但是我會扣你的印象分。”

餘喜問:“印象分用來幹什麽吃的?”

鄒淮揚說:“它可以左右我對你的評價。”

餘喜又問:“評價能怎樣?”

鄒淮揚說:“年終獎——”

他話還沒說完,餘喜就像聽到了魔咒一樣,比我更慫的雙手投降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嚴格要求自己,做咱們工作室的免費形象代言人和自發水軍!”

釋南移開遮住我雙眼的手,反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拽來懷裏,在我耳邊輕聲說:“怎麽樣?能不能感覺到他們倆很有戲,火花四濺的?”

我拚命掙紮:“咳咳,我隻知道你再不鬆手我的戲就要殺青了,我快被你勒死了!”

天色慢慢變深,燈光卻越來越亮,大家還都在興頭上,想打了雞血,永遠不知疲倦,隨著音樂瘋狂搖擺和應和。搖滾樂不是釋南的菜,遠遠沒有達到他的沸點,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對我們的審美進行矯正,搞得我和餘喜徹底沒了看帥哥的心情。

直到台上的小清新歌曲代替了搖滾樂,釋南才眉開眼笑地讓我們仔細聽歌詞,他很喜歡這一類音樂風格,不過此時的我已經打起了哈欠,餘喜也已經打起了連連看,就連鄒淮揚,都打起了電話,大家絲毫沒有跟釋南做知音的意思。

他的孤單寂寞冷,沒人能體會。

淩晨十二點,煙花準時在天空綻放,我當時正看著釋南,發現他的一雙眸子霎時光彩奪目,裏麵倒映的全是美好浪漫的煙花。這美好的一幕不來點情侶合照就太可惜了,我把相機塞給餘喜,讓她幫我們拍照片,還提出了我的要求,各個角度都要拍,快門不按到一百下就不算完成任務。

餘喜苦惱地說:“出門的時候我還在想,你倆出來浪,非要叫上我這個大電燈泡幹什麽?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不是電燈泡,我原來是自拍杆啊!”

抱怨歸抱怨,我和釋南的身影還是出現在了每一張照片裏,背景那麽繽紛豔麗,我們笑得那麽甜。鄒淮揚一看就比較扛得住事兒,任憑我和釋南擺多惡心多濃情蜜意的POSE,他都能淡定觀賞,不予置評。

完美的一天終於結束,我們收獲了很多照片,裏麵的幸福感估計可以鋪滿整個街道。

同學們都在期盼的假期很快就來了,再開學我們就是大三學子。釋南跟我說,我們倆合名援建的南循小學已經開始招生了,村裏的孩子們都很迫不及待,天天在學校門口轉悠,探著頭往裏望。

南循小學的校址上原本就有一所破舊的學校,也是十裏八鄉唯一的一所,但是自從有了農民進城的風潮,青壯年都出去打工致富去了,這裏隻剩下老人和眾多留守兒童。南循小學重新修複裝潢好了這所學校,重新掛了招牌,支教的老師也都過去了,一切都向著最好的方向前行著。

對於釋南將拍賣所得全部拿去援建小學的善舉,美院領導又欣慰又讚賞,還特意為此開展了假期活動,征集誌願者一起去南循小學發放慰問品,順便和孩子們交流,將世間大美傳遞給他們感受。

出發那天,大巴車就等在美院後門,帶隊的組長就是釋南。有了他的號召力,報名去鄉村體驗生活的同學特別多。

我和趙嗚啦在大巴車旁邊清點行禮,忽然就聞到一股奇香,可以說這味道是撲鼻而來,就像是被蜂蜜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後的漿果,濃甜膩口,甜中還帶點酸,從鼻子吸進去都能直接拐個彎齁住嗓子,非常厲害。

我轉過身,仔細辨認了一下來人,原來是**童顏的黎嘉微同學。我心裏其實早有準備,有釋南的地方她怎樣都不會缺席。雖然不喜歡她這個人,但是對於她努力執著的品質,我還是不可否認的。

黎嘉微今天戴著一頂很不接地氣的禮帽,上麵紮滿了碩大的花朵,大眼一看她的造型,還以為是雞冠花成了精。不過細看之下,卻越看越有味道,比如她那一臉色彩飽和度超高的大濃妝,非常吸睛。口紅她用的是前男友色,就像是剛吸完前男友的血沒來得及擦嘴,美豔無比又有點瘮得慌,連我一個姑娘家看著她都有些眼直,有些慌張,有些心動,那車上的小狼狗們可怎麽把持得住啊……

黎嘉微走近我,伸手勾住我的肩,裝作跟我很要好已經是能夠手挽手共同去上廁所的小姐妹了一樣,笑容特別親昵地說:“循循,你今天的妝容真是可圈可點。”

她這話一出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接,我今天明明是淳樸鄉土自然係的素顏,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我沒有打掉她的胳膊,任由它搭在我肩頭,我實在是擔心惹急了她,她會順勢歪頭咬住我喉管吸我的血。

趙嗚啦也湊熱鬧地搭住黎嘉微的肩,裝作跟她很熟的樣子替我解圍:“天呐黎嘉微,我真的落伍太多了,你這種像‘刮開看看有沒有獎’似的眉毛還在引領著流行趨勢嗎?這是不是傳說中經久不滅的韓式半永久?”

黎嘉微充分詮釋了“漂亮女生沒大腦”這句話,她根本沒聽出來趙嗚啦如此明顯的諷刺:“你想紋的話,我可以介紹紋眉師給你。報我名字可以給你打八八折。”

趙嗚啦頓時搖頭說:“不了,我注定做不了半永久女孩。”

釋南從大巴車上下來,正巧看到我們三個近距離的湊作一團勾肩搭背,他眼裏瞬間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就跟在看《甄嬛傳》裏安陵容拿出含有麝香的舒痕膠表演姐妹情深那一幕的眼神一模一樣,像是在猜測我們到底什麽時候開始互相潑硫酸。他開口道:“很抱歉打擾你們‘強顏歡笑假客套’的時間,快出發了,你們可以上車了。”

黎嘉微一見釋南就放開了我,扭著腰臀就過去了,姿態活像一條聞笛起舞的水蛇,像是能把人的骨髓都給吸了。趙嗚啦趁此機會趕緊打開自己的隨身包遞給我一管口紅:“塗一下,我新買的還沒用過,這是正宮紅,絕對能將黎嘉微壓在身下。”

我拒絕了,我真的不用跟黎嘉微鬥,因為釋南的心裏眼裏都不曾有過她半點位置。黎嘉微兩眼放光的對釋南說:“嘿,看見我驚不驚喜?我為了你,都願意去那種做不了指甲的鄉下,可以說是非常的為愛瘋狂了,對吧?”

釋南沒吭聲,估計他已經逐漸適應黎嘉微時不時的癲狂了。黎嘉微馬上又換了一招,表情逐漸轉為凝重,大拚演技:“你不要對我不耐煩哦,其實我現在有正經事找你。”

釋南看都沒看她,簡潔明了的給了她一個字:“說。”

黎嘉微道:“向隊長報告一下,為了適應鄉下的氣候差異,我換了一個新包花了兩萬人民幣,可以裝很多東西,也不會爆皮,你需要冠名嗎?”

一般的女人朝男人要錢,有的不好意思,有的姿態扭捏,有的吞吞吐吐半天拐不到正題,可黎嘉微不一樣,她運用自己超越常人的演技指東打東隻西打西所向披靡。

釋南以前跟我說過,黎嘉微是她前女友中花他錢最多的一個,就是因為她的招數層出不窮,他不想跟她計較太多。

可現在不一樣了,有名無實的情侶關係灰飛煙滅了,釋南再也不會允許自己當冤大頭,他絲毫沒給黎嘉微留麵子,口氣冷淡道:“都是溫帶大陸性氣候,談什麽氣候差異?請你做好功課再來。還有,我向來是一個淡泊名利的男子,冠名就不必了。”

黎嘉微仍不死心,翹起蘭花指戳了一下釋南的胸膛試探著:“不冠名的話,你也可以做一點慈善呀。”

這副表情加上這套說辭怪令人心生憐憫的,充分展示著管男人要錢的不容易。我的手摸向錢包,很想越權給她報銷了。可我還沒來得及散發出憐憫的眼神呢,黎嘉微就剜了我一眼:“你在看什麽呢姐姐?”

得,我就比她大一星期,她就叫我姐了,我要是再不別開臉,估計會被她姐來姐去的嘔死!

釋南此時充滿人文關懷的對黎嘉微說:“你聽沒聽說過一句名人名言?最好的慈善就是每個人都管好自己。你管好你的包包,和它建立深厚關係,別讓別人的金錢染指玷汙了它。”

黎嘉微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問:“哪個名人的名言?”

釋南眉毛一挑:“我啊。”

我非常無語,他大概弓形蟲入腦已經情商不可逆了,竟然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這麽欠打的話。黎嘉微的感知很遲鈍,或者說是受虐的閾值很高,她思考了片刻,就抱上釋南的胳膊,開始進行長達十分鍾的糾纏撒嬌:“真的不能報銷嗎?我是為了支持你的下鄉活動才買的。也沒多少錢啊釋南,求求你了!”

連這招都用上了,不得不說,我欣賞她。

她一直求到上車,求到車啟動,求到車行駛出一百米,沒有繼續下去的原因並不是她終於如了意,而是有人在追我們的大巴車。

陳灼背著旅行大包,跑得像一隻脫了韁的野馬,等追到跟車平行了,他開始不斷拍打著車門:“等等,開下門!還有我!”

這次鄉村援助之行,我周密計劃好了一切,帶齊了畫板紙筆和顏料,帶齊了防曬套裝和補水禮盒,帶齊了防風沙的頭巾墨鏡披風口罩,還帶齊了分發給小朋友的書包文具和糖豆牛肉幹,甚至包括怎樣應對黎嘉微的刁難,我都做好了應急備案。可實在沒料到,現在我還需要提防著不讓釋南對陳灼動殺念,不然大好的少年才子勵誌故事變成CCTV普法節目就不妙了。

“師傅,停下車,還有人沒上來!”趙嗚啦站起來喊了一聲。

司機聽到,剛輕輕點了一下刹車,釋南就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我們已經在校門口多等了五分鍾,都這樣了他都沒趕上,說明沒緣分。我們也不需要這樣不守時的隊友。”

賴在他旁邊座位的黎嘉微無腦應和:“是呀是呀。”

司機師傅又輕輕給了一腳油。

“小青龍你說呢?”釋南問我。

“呃……”我看了一下車外的陳灼,今天的陽光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灼熱無比,把他的臉曬成了番茄,因為光線照射,他原本就不大的雙眼此刻眯得更細小了。

此時讓我想起我曾經看過的一個災難片,裏麵的民眾正躲在一個臨街超市享受著食物的溫暖和片刻安心,外麵霧氣有毒四處彌漫,突然一個形容枯槁的幸存者趴在了玻璃門外,不斷敲擊拍打想讓大家放他進來,他的孤立無援,他的懇求,他的心情,像極了現在空調車外被太陽暴曬著的陳灼。

我是一個看見流浪漢翻垃圾都會哭一鼻子的女人,我怎麽可能狠得下心來。

“司機師傅,你停車吧。”我說。

司機師傅左右為難,在後視鏡裏偷偷瞄釋南,可釋南盯著我沒空回應他,他隻能押寶一樣的做了自己的決定,他踩了刹車。

陳灼滿頭大汗的上車,先是對司機道謝,然後就來到我的座位前。他的刺蝟頭綁著發帶,短短的發絲根根直立,額角有汗,喘息不勻。趙嗚啦伸手推開他,想把他攆去別的座位:“學弟,不要站這裏,你要感謝釋南沒有帶激光槍,否則他一定會突突你。而且,你也擋住我的光線了。”

陳灼沒說話,隻是把背包打開了,裏麵的一堆堆零食頓時閃瞎了趙嗚啦的眼,趙嗚啦直接抱著包起身去了後麵,空出了我旁邊的座位給陳灼。這個學弟啊,真是太懂得拿捏別人的命門,才短短幾天就能夠把趙嗚啦的節操玩弄於股掌之間,一看就不像一般的無腦男。

陳灼對我說:“紀學姐,我坐你旁邊可以嗎?”

請問我現在還能說“不”嗎?你不都已經一屁股坐下了?!

釋南此時的表情暗得可以和陰天媲美,他嫌棄的眼神瞟過來:“你膽子好大,就不怕我揍你?”

陳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釋南學長應該不會那麽小氣,大家都是校友,和睦第一。”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釋南哼了一聲,轉身回到座位上,不再看我們。

車上的男生有的在打手遊有的在閉目養神,女生們嘻嘻哈哈的,她們吃著小零食,稱讚著彼此的裝扮,聊著最近種草的美妝產品和新一季的包包首飾,即使聊天內容十分淺顯沒有內涵,但也可以感覺出她們很是快樂,對新奇的旅程充滿了憧憬。

要到達南循小學,路線蜿蜒崎嶇到你崩潰,才出高速沒多久進入顛簸的小路,滿車的人就暈的暈吐的吐,倒下了一片。還好我事先做了周密準備,從包裏掏出了嘔吐袋、暈車藥,還有一瓶空氣清新劑。

陳灼積極主動拿過暈車藥和嘔吐袋幫我分發,我在車裏到處走動噴灑香氣,走到釋南座位前,他黑著的臉色還沒有好轉過來,我控製不住的笑了。

“笑什麽?”他側頭看我。

他怔了怔,反駁我:“你是不是藥吃多了?他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我用盡平生智慧想出了哄他的說法,不留於表麵,非常走心,還順勢進行了肌膚接觸——我摸了他的臉。“釋南啊,你最近好像曬黑了點,鄉下空氣好,但紫外線也確實強,你要記得保護臉蛋啊,需不需要我每天幫你塗防曬?”

他目光尖銳,審視了我好幾秒:“你知道皮膚黑的最大好處是什麽?”

“什麽?有男人味兒?還是像古天樂那樣,隻是懶得護膚上妝?”

“錯了,是不膚淺!!!”如果感歎號是有形的,這話裏的感歎號都能把我戳成蜂窩煤。真是好冷的笑話啊……

“親愛的釋南同學,我讓陳灼上車是出於心軟,和膚淺不膚淺真的不沾邊,他還沒你長得帥。”在解釋的同時把他高高捧起,這招心理戰術應該無人能敵。

“嘁。”釋南用鼻子發了一個音,然後傲嬌地別過頭去看窗外的景色,還抬手扇了扇我帶過去的香氣。我當時差點把空氣清新劑的瓶子塞進他嘴裏,還好我克製住了。

當然,這依然是因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