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釋南將我送回到家,才離開沒多一會兒,暴雨就傾盆而下。我恨老天沒眼色,如果提早下一會兒,就能把釋南堵在我家,這樣就能上演上天注定水到渠成孤男寡女幹柴烈火的戲碼了。

可惜啊可惜……

我怎麽突然深刻明白黎嘉微的怨念了,鮮肉就懸掛在嘴邊,能看不能碰,隻能默默咽口水,的確讓人煩躁上火。壓抑得久了,要是隨便變個態可能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閃電和餘喜的來電一起到來,我冒著被雷劈的危險裹緊了被子接通了電話:“什麽情況?這麽晚你回我電話做什麽,你和鄒淮揚不是在為愛鼓掌嗎?”

“為愛鼓掌?什麽意思?”餘喜的聲音流露著不解,還有點暗暗的嫉妒,“好討厭你們這些年輕的學生妹,說的話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大三歲真的就有代溝了嗎?”

我說:“別轉移話題!為愛鼓掌就是啪啪啪。”

餘喜急忙解釋說:“什麽都沒做,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老板突然登門,估計是想看我有沒有撒謊,比如覺得我口頭上說在家養病,其實是在夜店狂嗨之類的。”

“啊?”

“我跟他說,我真的是一個標準的空巢青年,除了賺錢就是工作,下班也沒有業餘活動,就是浪費這當下的時光,我的青春已消亡。”

我猜測道:“然後你老板是不是回了一句‘少放屁了’?”

“他沒有回我,隻是摸了我的額頭,還說了一句‘夜裏降溫,要蓋好被子’。”餘喜的聲音透漏著幾分難以置信,這也是她大半夜打來電話的原因,她要找我確認,“循循你快告訴我,這是一種新型詛咒對吧?就跟‘你過馬路的時候記得看車’這種詛咒類似,他還特批我多休息幾天,我感覺我活不過明天了,太令人提心吊膽了!”

我閉上眼,心想餘喜這輩子算是廢了,就她這情商,連明擺的事實都看不懂,更談何回報社會,廢了廢了。

“你怎麽不吭聲?我哪裏說的不對?”餘喜腦殘誌堅,向我發出詢問。

我徐徐誘導她:“你不是去洗澡了嗎?他摸你額頭,你去洗澡,這就是邀約啊……”

“我邀約他?”餘喜心領神會地說,“拜托!我是嚇得把卡布奇諾灑身上了!我洗完澡出來,他已經走了。”

我將釋南和我今晚的戰局講給餘喜聽,餘喜哈哈一樂,並為之總結道:“嘖嘖,同一間房子裏,呼吸著彼此吐出的氣體,什麽都沒做,這是現代男女新的相處模式嗎?鄒淮揚個性如此,冷漠不近人,這樣反應也就罷了,可釋南的聖潔卻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表示讚同:“雖然我不願意相信,但釋南的確還是個純情少年,我對他有所改觀了。”

“改觀什麽呀,他那是放長線釣大魚,掉足你的胃口,等時機來臨肯定把你啃得渣都不剩!”餘喜準備罵我蠢,在下一道閃電亮起之前,我趕緊把信號掐斷了。

釋南又飛走了。

還沒出校門,他就已經是一個忙碌的名人,他跟我們都不一樣,他的考試都是係裏特意安排另外的時間單考,以便他頂著學校的名頭外出活動,為校爭光。我們美院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像釋南這樣有社會影響力的學子,學校也是全心全意地在推他。

剛對釋南改觀沒多久的餘喜又開始在我麵前狂黑他:“這也能叫戀愛?瞧瞧你過的叫什麽日子啊?一個月加起來見麵都超不過一禮拜,還不如見早點攤的老板時間多!”

我一想也是。

餘喜又說:“異地戀多坎坷,早該分手了。”

我說:“但是我才收了他送的禮物,坎坷的路好像變平坦了點。”

餘喜問:“什麽東西?”

“一把鑰匙。”那個禮物盒子在我回家之後還是被拆開了。

“車鑰匙還是房子鑰匙?”剛問完,餘喜就輕哼了一聲,“算了,別告訴我了,不想聽你們有錢人虐狗。有空記得跟他作一作鬧一鬧玩一玩分手,不然我的生活就沒有了盼頭。”

我把釋南送的鑰匙好好收藏了起來,我並沒有去問是房還是車,因為我都不需要,他能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釋南神通廣大,仿佛長著順風耳,或者是潛意識裏就知道餘喜又在跟我吹耳邊風罵他,他給鄒淮揚打去了電話,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總之餘喜陪著鄒淮揚接連加班了十二天,連人形都沒了,也就顧不上拆散情侶的大計了。

期末考試如約到來,不幸的是,我和黎嘉微被分到了一個大教室考試,我很怕她又整出什麽幺蛾子害我不能好好發揮。

不幸中的萬幸是,進了大教室我就看見了她,彼時她正忙著往課桌上做小抄,中性筆落到桌麵發出噔噔噔噔的聲音,寫得那叫一個專心致誌,根本無暇找我的麻煩。

我伸脖子瞄了幾眼,發現她費力往桌子上做的小抄,全都是沒什麽用的,完美閃避了老師劃過的必考重點範圍。我覺得我應該提醒她,但又覺得她應該不會相信我,就在這樣複雜的心境中,任課老師走了進來,他來到了奮筆疾書的黎嘉微旁邊,站定。

任課老師年紀不大,博士留校,可以說也是我們的學長,因為他長相過於普通的關係,走在校園路上都很少有同學跟他問好。此時的黎嘉微還以為對方要坐她旁邊,因為她同時抄滿了兩張桌麵以供作弊,於是就很緊張地抱住了桌子阻止了,還說了一句:“同學,這個位置有人了,你去別處坐!”

鈴聲響起,黎嘉微口中的同學走向了講台,打開了公文包,拿出了試卷開始拆封:“今天由我來監考,雖然我就是本學科的任課教師,但我是不會給你們放水的。”

我抽空看了黎嘉微一眼,她的臉色煞白煞白,明顯有點腦供血不足。

在考試過程中,學長老師基本就圍著黎嘉微附近轉悠,後來幹脆就在黎嘉微旁邊站了半個多小時,等她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提前交卷時,老師才徐徐說道:“考試占座作弊的事情,我見過不少……”

黎嘉微馬上嬌滴滴地撒嬌打斷:“老師,我沒作弊,全是靠自己能力答的題。”

對方一聽就點了點頭:“是,抄了兩大桌麵,沒有抄到一個知識點,想作弊都做不了,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應該叫作‘作弊未遂’,”眼見黎嘉微臉色剛有好轉,老師又補刀道,“但是直到期末考試,還不認識任課教師的,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我感覺你及格不了了,你覺得呢?”

黎嘉微辯解著:“那是因為老師你換了發型換了衣服,顯得太年輕了,就像我的同學一樣平易近人,所以我才一時認錯。”

我頓時捂住了雙眼,無力再看。

這位老師有一個審美缺陷,就是固執的認為自己的發型和格子襯衫是史上最搭,他幾乎一學期沒怎麽換樣式。黎嘉微真是馬屁拍到馬蹄上。

老師腋下夾著考卷,冷笑了一下,就離開了教室,黎嘉微沒有去追,反而轉身朝我走來,對著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嗬嗬,紀循循,熱鬧好看嗎?”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她手裏沒有利器,周圍也沒有可疑**,除了她腳上那雙十五厘米的尖頭高跟鞋能做凶器以外,應該傷害不了我,我這才放鬆下來:“相信我,我沒想要看,我對你一點都不感興趣。”

“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你想告訴釋南,讓他覺得我蠢,對吧?”

“呃……”

“打消你的念頭吧,你休想看到我的笑話,這門學科我是不會掛的!”黎嘉微捋了捋額前發絲,故意做出漫不經心狀,“我問你,他會回來參加慶祝晚會吧?”

“誰?”

“別明知故問,我當然在說釋南啊!”她好像完全把我當成了釋南的行程秘書。我搖了搖頭,黎嘉微又立刻蹙起好看的小眉頭,說:“不回來?我還準備了節目要表演給他看的,這可怎麽辦?”

情敵這麽坦率,倒叫人不忍怪罪了。

美院每次期末考試後,都會有一次學生自發舉行的慶祝晚會,一方麵考完試了,大家需要釋放下壓力,另一方麵,要送走老一屆的學長學姐,大家會出很多的節目,做足一次狂歡。

我告訴她:“節目該怎麽表演就怎麽表演,可以錄視頻發給他看啊。”

黎嘉微突然興奮,一拍雙手:“你說得對啊!我還可以錄視頻!”

“隻要你能發送的出去,可是……”我提醒道,“他把你從黑名單放出來了嗎?”

黎嘉微突然一噎,高昂的情緒被我澆了一桶冷水:“用不著你管,我自有辦法!”說完,她麵露不快,踩著那雙可以做凶器的尖頭高跟鞋走掉了。

趙嗚啦在教室門口等我,正好和黎嘉微擦肩而過,看得出來她有點緊張,等我一出來,她就拉著我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黎嘉微沒打你吧?”

“沒有。”

“你以後少跟她說話。”趙嗚啦痛心疾首地提醒我,“這個黎嘉微,她可不是一般的前女友,你和釋南戀愛的事,她知道以後氣憤地差點沒爆血管,據說宿舍床板都被她鑿穿了,如果平靜祥和地跟你聊天,那一定是在醞釀著大招,不得不防。”

黎嘉微的確是釋南前女友軍團中最難纏的一個,她的行動力令人害怕,她的執著也令人瞠目結舌。釋南的曆史遺留問題,我覺得還是需要靠他自己來解決。

連考三天,終於將全部課程考完了,人也就輕鬆好多。趙嗚啦陪我去找人修電腦,我的筆記本最近時常會發出一種民航客機起飛的聲音,令我很忐忑,生怕它某一天飛了,卻不告訴我。

修理店旁邊有家超市,趙嗚啦被超市泡麵打折的消息吸引了過去,我正準備獨自進入修理店,就聽見身後有人叫我——

“紀學姐!”

他逆著光,隻能看清楚身形,是個揮灑著汗意的學弟,但我卻沒什麽印象,我拿手搭在眉間,仰頭問道:“你誰?”

“學姐,我是陳灼啊,新生入學的時候,是你接的我,你忘了嗎?”

年紀輕輕的學弟樣貌清雋,高挑挺拔,雖然是單眼皮,但是眼睛黑白分明,很是清澈,他的手上還沾著泥巴,不遠處的美院采泥專區,正擺著雕了一半的泥塑,而雕刻停止的位置,正是女人的胸部……

我在大腦中搜索了一下,感覺確實有點似曾相識:“啊,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不太記事兒。”

他好似有一瞬間失望,不過情緒恢複很快,他看了看我抱著的筆記本電腦,又看了看我準備邁進的商鋪:“你過來修電腦嗎?別去了,我幫你修。”

“不用不用。”我擺手。

他還以為是自己手髒的關係,不好意思地拿濕巾擦了擦手,然後就把我的電腦搶了過去,非常熱情道:“我不收你錢。”

“你這麽一提醒,我好像不掏出錢包都有點過不去了……”我開始摸包拿錢。

陳灼急忙按住我的手背:“真不收錢,你隻要對我笑笑就行。”

我忍不住笑了:“你在雕塑係?”

“對啊!當時一入校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我跟好多人說過,還叮囑她們千萬不要跟你說,沒想到這些人口風也真的是緊,到現在都還沒傳到你的耳朵裏,所以我隻能親自講了。”

學弟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活力,就像一個新出爐的烤紅薯,散發著熱氣,但又讓人覺得燙手不好接。

我沒回答,他不以為意,像是隻想表達出來根本就不需要我回應一樣,轉身小跑走了,邊跑還邊朝氣騰騰地回身對我抬手揚了揚筆記本電腦:“紀學姐,等我修好電腦就去找你哈!”

趙嗚啦抱著五桶方便麵正出來,看見我的電腦被毛頭小子夾了跑,忙要上前追:“被搶東西你怎麽不追啊?!”

我拉住她,覺得有點心塞:“不知道……你說我是不是遇到新式詐騙了,他說他喜歡我,要幫我免費修電腦,就把電腦奪走了……”

趙嗚啦琢磨了一下,先是怒,看我臉上沒有多少慍色才很快熄了火,不爽地感慨道:“現在的學弟們手法真是好高杆啊!你好好回憶一下,認不認識?”

“雕塑係,低咱們一級,叫陳灼。”

“回頭我幫你查查,查人我最拿手。”趙嗚啦用胳膊肘撞撞我,“對了循循,有件事情我得拜托你——”

我雙臂交插打了個大叉:“不準拿我當原型寫網絡小說,沒得商量。”

“不是這件事啦,是比這個更簡單一點的事!”

我兩眼一閉,果斷放棄思考,聽她這口氣,絕對不像是什麽好事情。

為了期末考試後的慶祝晚會,大家都特別積極,室友趙嗚啦也報了節目,還是一個互動性非常強的挑戰賽,要比的是看誰十分鍾之內吃的泡麵最多,俗稱“大胃王”比賽。

其他參賽選手就從台下舉手的人中間挑選,贏過她的,就能得到她的全年獎學金。如果她得第一,就能得到校小賣部讚助的全年份康師傅供應。

自從成年以後,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不能隻看表象,比如連這個為了助興的挑戰賽,都有黑幕,而我,竟然成為了這場黑幕的操縱者之一。

我曾幻想過好幾次自己有朝一日會被萬眾矚目,比如作品得了大獎,我榮耀登台;比如我終於成名,以知名藝術家的身份帶著作品全球巡回展出。而現在,別的先不說,“萬眾矚目”這半個願想絕對可以算是實現了……

但為什麽我的眼角仿佛有淚劃過……

“想什麽呢紀循循?快吃啊!不要放水的太過明顯可以嗎?!”趙嗚啦控製著自己的音量提醒我。

“哦。”我回過神來,已經身在舞台,我在萬眾矚目之中,繼續往嘴裏大口塞麵。要不是趙嗚啦私下不斷地像蒼蠅般搓著手掌祈求我,讓我登台陪吃輸給她,還提出幫我洗一年的畫筆,我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同台競技的小夥伴們跟我一樣,沒有一個能吃的,全程陪跑,深諳內幕之道,終於趙嗚啦開始表演起了她的深淵巨口暴風吸入大法,將賽程完美推上了**。

“加油!加油!加油——”

看台下的熱鬧起哄聲一浪高過一浪,讓我們加油,可我哪裏還加的了油,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那麽漫長,有幾個瞬間,甚至好像恍惚得看到了終極!

我用手撫了撫胸口,想把麵往下順一順,不經意朝台下一瞥,赫然看見第一排正中間的VIP座位上,坐著喬枷木和我們校長。

他倆和旁邊站著笑鬧歡呼的觀光團很不一樣,姿態淡定卓然,就像在聽一場大師級別的演奏會。我們的視線對上後,校長對我伸出了大拇指,喬枷木對我招了招手,我一口麵卡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顯點噎死!

好在趙嗚啦還保持著幾分患難與共的人性,一邊表演“暴風吸入”一邊給我丟來她僅剩的小半瓶礦泉水,不然明年的今天,肯定就會成為我的忌日,而我的死因,也絕對會被廣為傳頌。

既然已經丟人丟大了,挽回不了什麽,我將礦泉水一飲而盡後反而破罐子破摔完全放開了,我又端起一盤新的,準備再挑戰一下自我。身旁的趙嗚啦很有危機感的瞪了我一眼,我接收到了信號,但沒有回應,依舊不停地往嘴裏塞塞塞。

這種吃法已經不再單純是“吃”了,而是受刑,不過受刑有時盡,在麵條即將從我鼻孔中噴出來的時候,比賽終於結束了。趙嗚啦一舉奪魁,拿下了學校小賣部全年度的康師傅桶裝方便麵的讚助,並且還榮譽獲得了校園代言人的封號。

我抱著好似五個月孕相的肚子來到後台,想找一個地方安放我疲倦的靈魂,就知道老壇酸菜味的東西不能多吃,每一次胃部反酸,都讓我銘記永生。我好想吐,胃裏憋得是火燒火燎的。就在這時,一隻白淨的手遞來一瓶水:“紀學姐,你真的太拚了!”

是那個搶了我電腦的單眼皮學弟陳灼,他背著一把木吉他,頭上綁著一個黑色發箍,看上去靈活生動,頗具發光發熱小太陽的氣質。我接過他遞來的水,猛灌了幾口,然後又手背擦了下嘴,沒想到竟然擦下來一個壓縮蔬菜粒。

“……”此時此刻,就算上錯男廁所也沒有這麽尷尬。

陳灼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不明其義,他隻好伸手過來,又幫我從臉上摘下一個壓縮蔬菜:“還有一個。”

我:“……”

現在的氣氛就像我不僅上錯了男廁所,還在男廁所盡情釋放自己劈裏啪啦咚咚咚放了個爆炸絕臭連環屁,結果一起身看見吳彥祖提著褲子進來,迷茫地望著我一樣。

“紀學姐,我以為你今天會表演唱歌跳舞之類節目,都做好準備給你錄像了,結果沒想到……”陳灼說著說著,自己都卡住了殼,不會用詞了,“沒想到你的節目這麽特別……”

我懂,今日一役,我肯定變成了活的表情包傳奇,可謂丟臉丟得轟轟烈烈。我當時為什麽會一時腦抽答應趙嗚啦呢?她到底對我用了什麽巴拉巴拉小魔仙的魔法?真是造孽!

我裝作不太在乎,奉行著“醜女才擔憂形象,仙女摳腳都還是仙女”的準則,懶洋洋地看向學弟:“印象深刻吧?”

陳灼佩服得點點頭:“那是相當深刻了!我馬上要上台了學姐,也回報你一個‘印象深刻’,你千萬別走,一定記得看啊!”

他跑著離開了。

短短幾次見麵,我就沒看見過陳灼正常走路,不是跑著走就是跳著走,永遠像一陣風,快樂又肆意,洋溢著無限的青春活力。不像我,對於我來說,活力這種東西,我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就沒有了,很有可能是被趙嗚啦的泡麵味道熏陶太多次,所以全都被腐蝕掉了。

我開始打起嗝來,用手捶了捶胸口,感覺還是沒有好一點。布置舞台的工作人員舉著一束向日葵朝我走來,說是別人托他轉交。我的確喜歡向日葵,它在梵高的畫作裏被賦予不同的意義,我相信每一個畫畫的人都會為梵高癡迷。花間插著卡片,我打開一看,上麵寫著五個字——“表演很精彩。”

落款是一個金色的印章,一個“木”字。

我覺得很好笑,還以為喬枷木會說我們的節目很變態,結果他卻誇精彩,他到底是什麽迷之審美啊……

趙嗚啦懷抱鮮花來到後台,看見我的花明顯愣了一下神:“你怎麽也會有花收?表現最好的難道不是我這個第一名嗎?”

“你的良心呢?我陪你表演行為藝術,收束花你都要嫉妒?”

“不嫉妒不嫉妒。誰送的?”趙嗚啦搶過卡片一看,表情立刻變得八卦起來,“木?喬枷木的金字印章?”

“怎麽了?”

“我剛才看見他了,他還對我笑來著,誇我胃口很好,可轉眼就給你送花?”

這就是喬枷木的作風了,他對人對事溫和有禮,對每個女人都笑,就像一個中央空調。我從沒見過他情緒失控過,可以想象到就算某天泰山崩於前,他也能溫柔一笑,不受幹擾地關心著身邊女子是不是穿得太少,需不需要他送她回家之類的。

趙嗚啦將卡片往我手裏一塞:“不說他了。一會兒我們去吃涮羊肉還是炸雞?今天收獲很大,去好好慶祝一下,我請客。”

我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還吃?別告訴我你還吃的下?!”

趙嗚啦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餓是不餓了,但是方便麵沒有營養,我得再吃點有營養中和一下。”

“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作‘吃貨界的大觸’,我剛才不應該上台和你比的,我在自取其辱。”

“什麽辱不辱的,你隻是個托兒,別給自己加太多戲好嗎!”

“好吧。”

我掏出小鏡子照著自己的臉,檢查一下上麵還有沒有殘留的方便麵蔬菜粒,突然,舞台上的麥克風裏傳來了我的名字,是那麽清楚那麽洪亮,就好似劃破寂靜夜空的一顆流星,讓人都忘了眨眼睛:“這首歌,送給油畫係的紀循循——”

趙嗚啦猛然聽到我被點名,瞬間情緒炸裂,雙目驟然迸出精光:“我了個去!”

“我想對你說,學姐,從第一眼看到你,我的荷爾蒙就戰勝了我的腦細胞——”

這一瞬間,時光似乎凝滯了,如果此時此刻給我接個血壓計,我是能爆表把水銀柱射到樓上去的。趙嗚啦嘖嘖感歎道:“我的個乖乖,竟然有人公開跟你表白示愛!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嗎?釋南會宰了他的!這畫麵太美我不敢想。”

我不禁扶額:“這下糟糕了。”

釋南是個腦子上的洞比舌頭上的味蕾都多的人,不僅毒舌,還相當的小心眼,想都不用想,年輕活力的學弟接下來一定會被他慘無人道的多角度**,完美的體驗一番“挫折戀愛教育學”。

我和趙嗚啦對視了片刻,周身仿佛分分鍾就要響起悲劇的BGM。趙嗚啦看熱鬧不嫌事大,她拉起了我的手腕帶我一路飛奔出去,我們穿越了無數人流,隱沒在了台下黑壓壓的人群裏,望著台上。

陳灼沐浴在舞台的燈光下,安靜地坐在正中心,寬肩窄腰,修長的雙腿很隨意地一擺,手上抱著把木吉他在調音:“下麵這首歌,裏麵每一個字說的都是你,希望你還沒離開這裏,希望你能聽得見。”

趙嗚啦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鏡,雙眼眯了眯,看好戲地說:“聽得見聽得見,趕緊開始,遺言不要說那麽多!”

吉他聲緩緩響起,他淺淺低唱——

“你是九月夏天滾燙的浪

你是忽而大雨瓢潑的向往

你是飛越山川河流的大夢一場

你是整夜白雪茫茫的路旁

你是南半球的年少風光

你是無言 你是對望

你是隔著落地窗的翅膀

你是小城豔陽高照的清香

你是無力抗拒不停追逐的磁場

你是傍晚落日餘暉的方向……”

我捂住嘴,終於跑出人群,尋了棵大樹嘩啦啦吐了。老壇酸菜方便麵經過胃裏的發酵,氣味難聞,視覺糟糕,多看了一眼我的嘔吐物我就又吐了,循環往複兩三回,一直緊跟著我的趙嗚啦非常無奈:“紀循循你太牛了,人家冒死跟你唱情歌,結果你給聽吐了!”

我辯解道:“我明明是為了幫你才被撐吐的好嗎?你甩鍋的姿勢真的好嫻熟啊,一看就是慣犯!”

趙嗚啦一邊拍著我的後背幫我順氣,一邊給我介紹:“這個學弟啊,我其實幫你調查過了,普通人家庭,學費靠打工自己賺的。身高184,體重70公斤,O型血,天秤座。”她頓了一下,做了資料的延伸分析,“天秤座這個星座全都是顏控,所以我可以斷定,他對你的喜歡很膚淺,走於表麵,不留於心,純粹是看你長得漂亮而已。”

我說:“我漂亮嗎?釋南就經常噴我醜。”

趙嗚啦鼻孔朝天:“他不客觀。”

我剛笑出聲,趙嗚啦就在我背上重重一拍,差點把我五髒拍出來:“你不要高興,被顏控喜歡特別糟糕,你要是哪天過敏爛個臉或者變胖20斤,他絕對遛得比野兔還快。對了,你什麽星座?”

我說:“巨蟹。”

“嘖嘖嘖,速配指數低到塵埃裏,劈腿都毫無意義,可以不用考慮了。”她略帶同情地看著台上搖了搖頭,做出結論,“還是選釋南吧,腹黑毒舌才子型竹馬小哥哥跟你這種胸大無腦白富美青梅小妹妹比較般配,光靠腦補我都能寫出二百萬字的網絡巨著。”

“快得了吧你,你就放過青梅竹馬梗,還是專心攻克你的霸道總裁和小嬌妻吧!我的手機沒電了,把你的給我。”

“要手機幹什麽?你是要跟釋南自首嗎?”

我很納悶,學弟喜歡我,又不是我勾搭的他,我自什麽首?!趙嗚啦最終還是將手機遞給了我。我登上論壇查了一下,那裏果然已經爆了。一點也不誇張的說,我們美院的八卦緋聞傳播速度和隔壁傳媒學院的比起來都毫不遜色,紀循循這個名字已經和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等等貶義詞配套出現了,在第一個高樓帖裏,我和陳灼的幾次短暫見麵,都有了詳細的偷拍配圖。

作為美院論壇的副版主,我的前男友潘為得也沒閑著,他給預測我和釋南將於什麽時候分手的下注帖子置了個頂……

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我胃裏的苦水就像滾滾紅塵一樣都快翻出來了。趙嗚啦有些擔憂地說:“她們都在說你劈腿,你覺得釋南會不會信?”

我遲疑了一下:“應該不會吧……”

“你錯了,南哥天蠍座,整起人來絕對能讓對方**迭起,要死要活,隻恨不能投胎轉世,來世再當人雄。”平時熱愛鑽研星座的趙嗚啦馬上給我出了個主意,“我有個好辦法,實在不行的話你隻能去睡他了,睡一睡增進些感情,也許南哥就不會讓你死得那麽難看。”

“……”我撫了撫額頭,“趙嗚啦你夠了!為了搜集小說葷素材,你真的是什麽辦法都想得出來啊!”

我不再理她,扶著樹又吐了一波,吐完又拿著手機看帖。趙嗚啦奪回了手機,安慰我說:“好了別看了,都是些閑人沒事瞎嗶嗶,我同情你,沒想到你還沒畢業呢就承擔了——”

我打斷她,替她把話補全:“——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智慧和美貌?”

趙嗚啦雙眼一瞪,推了我一把。她肯定是想說我承擔了太多壓力,可是看我這副態度,於是也就沒繼續說下去。

這個校園小插曲引來了很大的風波,釋南總會知道的,我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還是由我告訴他比較好,但這絕對不是趙嗚啦說的什麽“自首”!

晚上我們倆視頻的時候,我很認真地跟他說:“今天有人跟我表白了,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給我唱情歌來著。”

萬萬沒想到正在擦調色盤的釋南聽了一點都不焦急,還在慢悠悠把那已經很潔白的調色盤往更潔白的程度擦,他的態度波瀾不驚:“嘁,吹牛不打草稿,是你花錢雇的人吧。”

這番話說得我非常扼腕。

但也不怪他思路這麽奇葩,主要是因為我有花錢雇人的黑曆史。中學時期我因為在晚自習上吃酸辣粉被叫家長,我給你自己雇了個媽。我記得釋南當時對我的評價是:“紀循循,花錢雇人也就算了,你還花錢買媽,跟她簽長期合同?你腦子是不是有泡?”

不然能怎樣呢?晚自習時間是我生物鍾裏最餓的時間,我肯定是要偷吃的,總被叫家長來的人不一樣也不行啊,所以簽合同看似沒什麽問題啊……

後來,我那位遠在深山老林裏做科考勘探的親媽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有人跟她搶地位的消息,打了個飛的回來,和我們班主任深度暢談了一次。班主任自此知道我爸媽都是知名地質專家、為國科考榮譽滿滿以後,就對我廣開了大門,允許我吃飽再上晚自習。

我親媽當然也對我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她覺得我怎麽可以去吃酸辣粉米線這種沒營養的垃圾低檔食品,鮑魚龍蝦海鮮粥吃起來才不會有損形象啊!還有為什麽要找勞務市場一天五十元的勞動婦女裝媽,多花點錢找個檔次高一點的不行嗎!

我非常感謝我媽媽如此為我的形象考慮,但我這個人一向視形象如鴻毛,隻要爽就好。

回憶拉回,我直瞪眼:“吹牛打什麽草稿?打草稿的那叫演講好不好?!”

釋南明明儀表堂堂、劍眉星目的,可是微微一撇嘴,就能讓整個人的氣質變得那麽欠揍,他嗬嗬了幾聲,對我說:“好,你繼續編。”

“哪裏編了!!”

你們應該可以預料到我此時的表情,我的情緒猶如黑雲壓城,一個嶄新的被老公拋棄的怨婦都不會比我的表情更喪。他竟然不相信?這根本就是在懷疑我的魅力啊!

於是我隻能再多加描述迫使他信:“真的不騙你。那個跟我表白的男孩子,雕塑係的,比我們低一屆,單眼皮,大長腿,長得還挺帥。”

“帥?”視頻裏的釋南馬上就皺起了眉頭,跟看白癡一樣看著我:“常年跟這麽帥的我待在一起,你竟然還會覺得別人帥?那你可能是快瞎了,改天去醫院測下視力吧。”

我想這並不是很好笑的笑話,所以就沒有笑:“你什麽意思啊?難道我不美嗎?難道我不值得被別人表白嗎?”

釋南說:“美。豔光四射,射得我心跳都不規律了,隨時可能暴斃。”

看他的樣子還是不相信,於是我將充好電的手機拿起來:“不信你就自己看,我給你傳現場圖。”

釋南非常果斷地說了三個字:“我拒絕。”

我也果斷給了他三個字:“我偏發!”

我把圖發到他微信,沒想到得到的回應卻是——【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我抬頭看向屏幕:“你動作可真夠快的!竟然拉黑我?你黑名單那麽多女人,你讓我跟她們躺在一起?”

“你這樣一說好像挺有道理,我確實不能讓你跟她們躺在一起。”釋南在手機上按了幾下,對我說,“好了。”

我馬上刻不容緩的發了陳灼的舞台照過去,結果得到了一句:【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他確實是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了,而且放得十分遠,直接刪了我好友……

釋南顯擺地衝我搖了搖手機,傲嬌道:“隻要你保證不發,我就重新加你,我可不想讓別的阿貓阿狗強勢插入我們的話題,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誰稀罕你重加!”我憤憤然地一拍桌子,“好,很好,非常好,歪蕊顧得!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好友了!釋南你記住!”

釋南說:“對,我們當然不是好友,我們是情比金堅的戀人。”

我:“……”

他總是能一句話惹我生氣,又能一句話讓我沒了脾氣,這是他特別樂於看到的,仿佛我的情緒完全在他的把控之中。他問我:“怎麽樣,這句神轉折是不是很甜?”

我不得不承認:“甜,甜的我想給你獻歌一曲。”

他說:“不了,謝謝,我想活久一點。”

我說:“釋南你什麽意思,我唱歌很難聽?”

他說:“不難聽,隻是有點要命。上一次聽你唱歌我斷了一根骨頭。”

這事說來話長,但也不帶他這樣亂搭因果關聯的,上小學時我們大院有個拖著鼻涕的小男孩特別討厭,總是喜歡跟我比,還給我發了戰帖約我去操場一決高下。我自己去赴約,釋南不知什麽時候看到了戰帖,估計以為我要被人打,就風風火火的跑來幫忙,結果情景轉折太生猛,在我《歌唱祖國》的高音下,釋南翻欄杆失敗摔斷了一根肋骨。

後來我奉我媽之命給他送了三個月的豬骨湯,還發誓以後再也不和別人鬥歌,此事才算作罷。

“所以小青龍,你要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唱歌不適合你,要是想表達對我的喜愛,你可以畫畫送給我。”釋南總結道。

我斜起嘴角:“行啊,我真的是特別特別喜愛你呢,那我這就為你畫個超大版象拔蚌,你可要收好了,不用客氣。”

釋南:“……你贏了。”

他最近很忙,在各個國家城市飛來飛去的,有時還和我有時差,我們每天的聯係有限,想到這裏,我不得不抱怨:“你覺不覺得我們談戀愛以後,溝通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想要跟你親密無間一下都要隔著屏幕和冰冷的網線。”

釋南好久沒說話,收斂了一切玩笑的表情,最後才喃喃地說了一句——

“對不起。”

那聲音不大,夾雜著愧疚懊悔的情緒,再配合上他的容顏,真的是我見猶憐。我清楚地聽到自己的怦然心跳:“呃……沒關係啦,我說著玩的。”

“晚什麽安,別安了,我希望你想我想到夜不能寐。”

他笑了一下:“不用希望,已經如你的意了。”

“呃……”突如其來的情話,閃了我的腰,我別扭害羞地回應,“我也很想你。”

視頻結束以後,我發現夜不能寐的人好像是我。

我試過泡澡、香薰、喝熱牛奶、按摩百會穴、看催眠圖片,然而都一點用沒有,依舊睡不著。我的精力十分充沛,吐幹淨的胃裏也開始發出渴望食物填充的悲鳴,於是我跟趙嗚啦提議出門夜宵,可她正在趕著她的網文更新,手指在鍵盤上劈裏啪啦的飛舞,根本無暇顧及我。

我歎了一聲,隻能作罷。

趙嗚啦熬了一個大通宵,早晨才睡下,而我靠數羊催眠不幸數出了興致,睡得也很晚,我倆睡得昏天暗地,差點錯過了午飯。

為什麽說是“差點”呢,因為中午十二點整,就有人敲響了我們的房門。

“紀學姐開門啊,是我,陳灼!”

他不僅敲門,還叫上了!這招絕了,樓道裏有回聲,如果不給開門任由他吵,別的宿舍的同學很有可能出來**殺人。

陳灼這種男孩子,人稱“優質儲備”,不管家裏條件普通還是優渥,都不影響他們享受生活。他們的功課較好,藝術敏感度高,光是兼職賣賣自己創造出來的作品,或者去藝術館打工站站台,就能負擔學業所需要的花費,他們有著穩定的美好前程,目前離畢業還遠,人生正是最得意悠哉的時刻,可以盡情地玩樂追女孩,快活得沒邊。

可我卻沒有那種閑情逸致應對他。

我扔了一個抱枕去趙嗚啦**,壓低聲音把她叫醒:“你去開下門,就說我不在,讓他走。”

趙嗚啦揉著腦袋從**坐起來,對我抱怨:“紀循循,你瞧瞧你惹得這些風流債,嚴重影響了我的睡眠質量好嗎!你需要對我進行精神賠償!”

“我請你吃飯。”

趙嗚啦很不開心,但有飯的**,她還是趿拉著拖鞋走過去,把門開了一條小縫,略帶起床氣的說:“別敲了,紀循循不在宿舍。”

陳灼絲毫不退縮,扒住門框不讓她關門:“我給她帶了零食,很多種,學姐你也可以吃哦。”

“蝦條有嗎?”

“何止蝦條,薯片辣條果凍花生,話梅鍋巴腰果酸奶,魷魚絲牛肉幹豬肉鋪,還有兩根夢龍雪糕,香草味,怎麽樣?值不值得你放我進去?”

趙嗚啦接過裝滿零食的塑料袋,果斷側開身,沒節操的放陳灼進來了。雖然我知道好吃的東西對她很有**力,但我萬萬沒想到她連一絲抵抗的作秀都不屑於去做,倒戈的速度快到超乎我的想象……

我一個腦袋變兩個大:“趙嗚啦我問你啊,像你這種‘重吃輕友’的女人,在自己的小說裏死一萬次都不夠吧?”

陳灼笑意滿滿,對著趙嗚啦抱了下拳,就像是身在武林和別的高手惺惺相惜讚美般的表了個態:“吃貨萬歲!”

趙嗚啦附和:“萬歲。”

這都是什麽鬼畫麵啊!我從**下來,裹緊了睡衣,不露一溝一毫,嚴謹地就像是一個修女:“舍管大媽為什麽會放男生上來?你賄賂她了?”

“當然沒有,我從不賄賂別人。”陳灼剛剛用零食賄賂完餘喜,就睜眼說瞎話,“我是過來幫舍管大媽修無線路由器,順便上來看看你。”

這個借口長得也太像是借口了,我無力拆穿,等著他說下一句。陳灼從隨身包裏拿出我的筆記本電腦,放在離他最近的桌子上:“紀學姐,電腦我幫你修好了,以後它再出現什麽問題,都可以找我,我免費幫你修。”

我沒頭沒腦的接了一句:“我有男朋友了。”

對於這個提醒,陳灼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我知道啊,釋南學長很有名,你們是青梅竹馬,但是他又不會幫你修電腦。”

我找男朋友的硬性指標並不是會不會修電腦好嗎!我還沒來得及說,陳灼就又問我:“學姐,我給你唱的那首歌,你聽見了嗎,有什麽感覺?”

他竟然還找我討要“情歌聽後感”呢,真的是思路不同於常人!我擔憂地看著他,並表達出我的感受:“聽見了,我覺得你很猛,知道我有男朋友還跟我求愛,幹嘛這麽想不開,活著不好嗎?”

趙嗚啦也在旁邊煽風點火:“就是啊學弟,挖人牆角會爛屁眼,很不道德的。”

陳灼一副很煩惱的樣子,往椅子上一坐,撓了撓頭。趙嗚啦眼見情勢不對,又緩和道:“我隻是說說,不一定真爛屁眼,你不要太惆悵,小心憋出抑鬱症。”

“我並不是在擔憂那個東西好吧!”他提高嗓門,就像一個青春期煩惱自己遊戲打不過關的小男孩,不爽地說,“喜歡就是喜歡,沒辦法欺騙自己,我也很苦惱。其實在沒遇到紀學姐之前,我對喜好的擇選很執著,我隻喜歡大波浪的長頭發的女人——”

我很無奈:“就這兩點要求也算是喜好擇選?太不嚴謹了!我真是有槽都不知該從哪兒吐起。”

趙嗚啦跟我的槽點相撞了,她替我補充道:“學弟,恕我直言,這兩個要求真的低到不能再低了,找一家好的理發店就能成為你的擇選對象了,咱真的不能這麽不挑,你說是吧?”

陳灼搖頭,眼神裏內涵無限:“不,這是三個要求,你們再體會一下。”

我和趙嗚啦都同時陷入思考,在各自體會。聰明如我,第一時間就紅了臉頰,這小學弟很汙啊!他說的這句話是需要正確斷句的,他喜歡的是大波、浪的、長頭發的女人……

陳灼把她的筆抽走放在桌子上:“別記了,這句話不是我的原創。我當時隻是和別人撞了喜好。”

“不是原創啊……”趙嗚啦頓時蔫吧了,“那我不能用了,此刻我心裏的失落比錯失鹵煮和碳烤肘子還要強烈了。”

我莫名覺得自己輸了一成,於是懟道:“什麽大波什麽浪的,我喜歡的還是有八塊腹肌身高187的男人呢!”

陳灼雖然不算低,但是絕對沒有187cm,更沒有八塊腹肌,他的身材和釋南比差了不少。我這樣說,隻是想讓他自慚形穢,主動放棄。可是陳灼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麵前搖了搖:“紀學姐,你沒聽說過嗎?千萬別跟有八塊腹肌的男神約會,因為沒有一個男神練出八塊腹肌隻去泡一個女人,投入成本太大了,泡的越多才越符合正常人的心理。”

“……”心中彈幕好多,隻能忍著不說。我懷疑我的腦袋是不是被門縫夾了,竟然沒趕陳灼走,還在這兒聽他洗腦。

“紀學姐,你不符合我的固定喜好,可我還是動了心,這也許就是沒法控製的愛情。”他站起身來,對我進行邀約,“已經中午了,肯賞臉陪我吃頓飯嗎,畢竟我都幫你修好了電腦。”

“我不想跟你吃飯,要不我還是給你修電腦的錢吧?”

“走吧,就吃頓飯而已。”雖然會說謊話,會甜言蜜語,會找借口,但奇怪的是,陳灼的目光始終清澈又純淨。

趙嗚啦在一旁激動地插入話題:“我有個建議,如果你想感動紀循循,請她吃火鍋才是最佳選擇,如果再有點可以無限續碗任由自己調配芝麻腐乳蔥花香菜醬,那何愁追不到她啊!”若是細心觀察,就能很容易發現她在加速分泌口水。

陳灼稍稍猶豫,似乎被說動了心,他嘀咕道:“我還準備了高級的海鮮料理,就在海洋館裏麵吃,邊看魚群遊泳邊吃飯,多愜意浪漫。”

趙嗚啦嗤之以鼻:“浪漫什麽呀!在同類麵前吃它們的同類,變態!女人還是喜歡火鍋,相信我,我們最喜歡卡路裏核彈級別的食物,小清新的菜單會讓我們在心裏把你拉進黑名單。”

陳灼說:“可是據我所知,吃火鍋人多才行,兩個人哪來的氣氛啊?”

說來倒去,所有的套路都在這兒等著呢!趙嗚啦頓時眉開眼笑,如意算盤稱了心:“沒關係啊,要湊人頭還不好辦嗎?我可以去,我是神助攻,你要相信我!”

趙嗚啦推著我催促道:“紀循循你快點換衣服啊,火鍋味兒太大,一定要換個髒衣服去!”

誰說要去吃火鍋了!是什麽讓他倆開始討論起這種話題,我有答應嗎?我才是當事人好不好?!我轉身盯著趙嗚啦說:“換哪件?”

趙嗚啦說:“就換上你那件醜到讓人吐酸水但是價格卻很貴的淡煙灰色連衣紗裙,這麽醜還這麽貴,它活該要體會一下被火鍋味兒熏、被濺上油點的滋味,它必須好好反省一下。”

聽上去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