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餘喜接連兩天不出門,懊悔地日日捶打胸口,C杯差點被她捶成A-。而鄒淮揚也不知什麽時候回城了,也許是怕尷尬,但餘喜堅持認為鄒淮揚是回去找律師準備告他了。

我覺得不能夠,但餘喜精神高度緊張,聽不得我的勸。一個步入社會的成年女性因為**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吃飯不睡覺,天天翻村長用來糊牆的舊報紙,一看到上麵有關性侵犯的新聞就把自己強行帶入,然後淚灑當場,與神經病基本無異了。

我的室友趙嗚啦是個人才,她不愧是寫小說的,光是靠眼前的一點線索就能腦補出一大出酒後亂性的大戲,她特意跑來發表自己的意見:“哎呀,不用這樣頹,真的沒什麽的!能做到喝酒之後不廢話連篇的,不胡蹦亂跳的,不痛哭流涕的,不瞎打電話的,不酒後亂性這五點的人,那你還喝個毛線的酒,浪費我的錢!農民伯伯辛辛苦苦種糧食,辛辛苦苦把它釀成酒,廢了多少精力,經曆了多少歲月,喝下去要是不產生點效果,那不白瞎了?”

餘喜一聽就有了共鳴,心裏好受不少:“說得對。”

我插了句嘴:“酒後亂性是男女之間的一個大學問,都有責任,就算你把他給綁了,他也肯定不會告你。”

趙嗚啦又說:“哎呦呦,還玩得花樣,你可以啊小姐姐。不過你放心啦,他肯定是爽了,男人如果不願意是不會就範的,對不對?”

餘喜想了想:“說得對。”

我勸說:“不如你包個驢車趕緊回城,去找他送個禮物請罪道個歉,就啥事都沒有了。這個辦法好,俗話說得好心動不如行動,你這就出發吧!”

餘喜說:“但是有句話說得更好,那就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身上隻有200塊錢了,包驢車送禮物這種事情不適合我,我也不想朝你們借,我還是很要麵子的。”

行動不成,我們隻能非常三觀不正地進行思維交流,討論了好一陣,餘喜堅定了自己不會成為被告的信念以後,就重新打起了精神來。

藝術鑒賞課還差十八個課時,轉由我來帶,我才剛給他們講了講14世紀初的佛羅倫薩畫派,他們就一個個眼冒星星把我奉為了懂好多的女神姐姐。被這樣拍了一通馬屁,迎接著這麽多雙渴求好奇的眼睛,我搜腸刮肚把畢生所學的——繪畫界野史全部傾囊奉獻了出來。

陳灼依舊帶著孩子們踢球打拳鍛煉身體,但沉默了好多,據傳言有女同學深夜裏披著大被單去找他嘮過嗑,一看就是有故事的男同學,他們嘮到好晚好晚。但我覺得這個傳言無限趨近於謠傳,村裏的夜有多麽地冷大家都知道,暖嗬嗬的被窩有多麽的爽大家也知道,狹窄的單人床一個人睡多麽自在想必大家更知道,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女孩不嫌凍大晚上能從自己的被窩爬出來,就拿我來說,為了和被窩生死相隨,我憋尿憋得**儲量都增大兩個加號。

黎嘉微同學也很搞笑,自從釋南走後,她就徹底不化妝了,放飛自我放飛的很徹底,還把自己的化妝品保養品都送給了村頭的老嫂子,親自上演了一出善良素顏女孩鄉村灑愛記。唯一可以拿來說道的就是,她灑愛是真灑,但是全程都是擺拍,灑一次愛能拍四五百張照片,這數量估計發朋友圈都能不停歇發一個月。還好村裏沒有網,還好移動聯通信號弱,感謝科技。

大家各司其職,配合著專業的支教老師把孩子們帶的很好。村長很感激我們,殺了一頭豬作為招待,我們都沒好意思多吃,全部讓給了村裏頭的小孩。

不多不少兩周後我們就集體回城了。

思念是一種隨著呼吸縈繞在身體裏的情緒,才不過兩周而已,我就像和釋南分開了兩年,看見畫筆會想起他,看見流浪狗會想起他,甚至看見一塊磚頭我都會強行想起他。

回去後我連家都沒回,拖著行李就直接去了釋南在大北郊的那所房子,鑰匙插進鎖孔,我滿懷期待的推開大門,就看見了他。

他在客廳光著腳,頭發亂糟糟,褲子穿得很鬆垮,連個皮帶都沒係,感覺隨時就要脫落在地的樣兒。但是就像散文的風格一樣,形散神不散,足以讓人眼暈。

幾天不見,他還是那麽帥。

他早就打聽到我的行程,也預料到我會迫不及待地過來,所以有條不紊地給我拿拖鞋,給我開汽水,發現我看他的目光充滿了癡迷,他非常驕傲的笑了笑:“餓了沒?要不要我做個可樂雞翅給你吃?”

我對食物的欲望其實還好,與其去吃可樂雞翅,我更想吃我的男朋友。

我搖搖頭:“算了,夜宵吃了會胖,胖了以後就再也沒可能被男朋友舉高高了。我不吃。”

釋南說:“怕胖?那就用零度無糖可樂做。”

我說:“重點難道不是雞翅嗎……”

釋南說:“雞翅用的是走地雞雞翅,每天起碼走一萬步的雞,你感受一下。”

這說法真是令人百感交集。我可能是下意識翻了個白眼,所以釋南順手擰了我的臉,臭不要臉的說:“哎呦我的小青龍,你翻白眼的時候最可愛,都這麽可愛了,哥哥一定要賞你吃個夜宵。”

釋南率先走進了廚房,為我做可樂雞翅和咖喱牛腩,我跟在一旁看,越看越覺得有點看不懂:“大兄弟,你為什麽那麽早就把土豆和牛腩一起下鍋,而且土豆還有的大有的小。”

“大的土豆是為了吃,小的土豆是為了讓它化掉,析出澱粉讓湯汁更濃稠。有的土豆注定要為了咖喱牛腩犧牲奉獻出自己的生命,而有的土豆注定名垂青史成為人類口中讚不絕口的那一塊,這就是命運的翻雲覆雨手,我可以說是土豆們的上帝了。”他的表情是徹徹底底的顯擺。

我打了個冷戰:“……做個菜而已你要不要這麽傲嬌?”

手機突然響了,我接起來一聽竟然是喬枷木,好久沒聯係,也沒有信號,所以他應該不知道我去了鄉下,可是他問我的問題卻是鄉下好不好玩,回來了有沒有空,想約我吃飯。

我恍惚了半秒,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掛了電話。

半個小時以後,做好的菜就都上了桌,釋南的神色有點複雜,聲音有點低沉:“誰打來的?”

我覺得我要是說出喬枷木這個名字,他都能把這盤菜扣我臉上,所以我很機智的說是推銷保險的打來的。我夾起一塊土豆,才放進嘴裏就眉頭緊皺:“啊!好鹹啊!你為什麽要往裏麵放這麽多鹽?你想醃我的舌頭嗎?”

釋南看了我很久,說:“聽見喬枷木的聲音,我就失去了理智,陷入了撒鹽的魔障。”

“……我電話這麽不隔音嗎?”

“你以為呢?”他抄著手,挑了挑眉,“不過你對他的態度我很滿意,就要這樣,請繼續保持。再嚐嚐菜,還鹹不,你剛估計是沒準備好。”

然後我就深呼吸,喝了口水漱漱口,重新準備好又夾起一塊雞翅咬,依舊差點沒被鹹掉舌頭!好任性啊他,明明廚藝挺好,卻不好好發揮,瞎放鹽!我放下筷子:“難吃,負分,你可以滾了。”

釋南嘴角微微揚了一下:“小青龍,你這尿性怎麽跟甄嬛一樣一樣的,需要人家的時候就是‘實初哥哥我好怕’,不需要的時候就是‘溫太醫請自重’,嘴臉多變啊!這樣對你男朋友真的好嗎?”

“你到底在說什麽鬼東西啊……”

食欲被挑起,卻不能被滿足,我的心特別地累,前所未有,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釋南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就像對待一個寵物,瞳孔裏散發出絲微慈愛的光:“冰箱裏還有食材,不如你去做?”

摸頭殺有點突然,有點肉麻,我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果斷排掉他的手:“拜托別用這種逗貓的姿勢摸我。”

“我剛那是逗狗的姿勢。”釋南用蜷起的食指蹭蹭我的臉,道:“這才是正確的摸貓姿勢。”

活不成了活不成了,為什麽好端端的又撩我!撩了又沒下文,就不怕我浮想翩翩獸性大發,會吃掉你嗎?!釋南往沙發裏一窩,端起他的電動手柄,一副標準的宅男入定姿態,馬上就打消了我的獸性。

我去冰箱裏取了剩菜出來,也不知剩了多久,用它和雞蛋、老幹媽、豆腐乳一起炒,最後出鍋盛盤。好棒啊,人家最愛黑暗料理什麽的了,讓我下廚,毒不死你就算我失手。

等釋南打完三局,過來查看廚房進展的時候,我正坐在餐桌旁一臉乖巧的對他眨眨眼,然後又伸出手指指了指菜:“喏,夜宵。”

他穩穩地坐下,拿起了勺子。明明身上隻是披了件簡單的睡袍,但是他入座的姿態正經得就像是穿著胸前掛滿榮譽勳章的製服,至於嗎……

接著我就發現了,很至於,因為他這姿態非常適用於他對我的廚藝進行權威的點評,他隻吃了一口,就原封不動的吐了回去,用餐巾優雅的擦了擦嘴:“我覺得吧……小青龍,如果你是真心實意的想跟我在一起,那以後還是不要再進廚房了,會死的。”

我羞怯地擺了擺手:“哎呦你行了吧,別這麽肉麻,我下廚會小心點,不會切到自己的動脈,也不會把高壓鍋弄爆炸的。”

“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釋南清了清嗓子,重新說,“不是說你會死,是吃了以後的我會死。這東西光是聞都能讓人胃部抽筋,說句實話,你有沒有產生過謀殺親夫的想法?”

我一掌劈了過去:“夫個屁!別給自己強行加戲!”

他完美躲過:“小青龍,你能不能溫柔點,一會兒打雷一會兒噴火,我們凡人可扛不住這麽激烈的劇情。”

說起劇情我就要噴他了。“釋南,你沒發現電視劇裏的女主角不管做出什麽惡心的東西,男主角都會吃下去,並且由衷的讚歎好美味。你怎麽就不按套路來呢,你到底會不會談戀愛啊?”

他起身開冰箱,從裏麵拿出一瓶可樂,然後才慢悠悠地轉身對我說:“誠心奉勸你一句,那種低智商的東西還是要少看一點,都是騙人的,還容易拉低你的智商,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最近又笨了些呢?豬豬。”

還豬豬呢?豬豬你姥姥個大雞腿!我們豬精女孩是能隨意被你侮辱智商的嗎?簡直是在自尋死路!我決定點外賣吃獨食,與他劃清界限,為時兩小時。

等吃飽喝足以後,我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十二點。釋南在我旁邊奇怪的哼了一聲,我看過去,發現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肩頭:“怎麽了?”

“你能不能把你的肩帶提上去?”

我這才注意到,我的吊帶裙不辱使命,在該掉的時候掉得剛剛好,露出了我白滑的肩頭。其實我今天穿得可以說是非常有心機了,外套是一件短款黑色機車皮衣,看上去高冷又酷,不可把玩焉,可是進屋脫掉外套後,就是一套名媛風兩件套壓陣,上麵低胸小吊帶,底下齊膝小裙褲,都是今年的大熱門色——綠色,也被稱作“原諒色”。

這真的是一套很令人欲言又止的衣服。

釋南適時地對我發出鄙視的情緒:“能不能別再試圖引誘我?我一個勁兒克製,你卻一個勁兒騷擾,太壞了吧你?”

說我壞就對了大兄弟,我如果不壞,枉我江湖行走這麽多年,走來走去,也該輪到我濕鞋了吧?我這麽**,難道你就不想把我這樣那樣又那樣這樣一番嗎?

他的隱忍樣子逗得我哈哈直樂:“釋南,毫不隱瞞的說,看你克製的樣子我真是爽極了。”

“是嗎?”釋南瞥我一眼,離開座位去洗澡,“但願你能笑到最後,爽得有始有終。”

這帶有暗示的話語讓我有點小期待,又有點小緊張,我爬上了他的床,還沒擺好**的姿勢呢,身子就被一個異物給咯著了!我低頭又看了看,那是一個耳釘,又看了看,床單上還有幾根不屬於我的長發……

不知怎麽回事,我的心突然就像是被拳擊運動員當成了沙袋一樣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擊打了一百遍,特別不是滋味。

“釋南——”我大聲叫他,他可能沒聽見,於是我風風火火地衝了過去拉開了浴室的門,喊了一聲,“釋南——”

“聽起來這像是一場爭吵的第一聲吼,怎麽了?”他關了淋雨頭,渾身還都是沒衝幹淨的泡沫,泡沫下麵隱藏著若隱若現的肌肉,看得我差點忘了自己來要問什麽的。

我舉起耳釘:“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釋南一臉狀況外的表情:“你買新耳釘了?好醜,難道是因為飾品店老板帥氣所以你一時昏了頭掏了腰包?我就說你最近智商有點跌停板的趨向吧?”

我又把耳釘朝他眼前舉了舉:“看清楚,這不是我的,是在你**發現的。”

釋南不解:“那是誰的?”

我一直堅信愛人不疑,但是此刻貌似已經到了可以高唱《過火》的程度了。我說:“明明疑惑的應該是我好吧?這是我在問你問題!”

“我怎麽會知道?我又沒見過。”

釋南沒有承認,我直接拿了外套離開了他的家,他沒穿衣服想追都追不上我。我去找餘喜分析這件事情,因為我實在太需要找人傾訴了。

餘喜當時正在喝卡普奇諾,看了一眼,突然就跟喝涼白開一樣把卡布奇諾一飲而盡,拍了桌子:“如果是鑽石耳釘也就認了,這他媽的拿個耳托都快要生鏽的耳釘放在**幹什麽,不明白著告訴你她是誰嗎?”

我心裏浮現了三個字,我卻不想將她說出口。

餘喜樂見其效:“紀循循,你這副像是被人扒了**似的表情其實已經很好的說明了一切。我們應該搞個組合,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弱智姐妹,我是姐妹。”

我指指自己問道:“我是弱智?”

她用食指戳了戳我的太陽穴:“還用說嗎?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傻姑娘一名啊!這事兒要是放到別的女人身上,說不定她們早就哭哭啼啼尋死覓活或者豪情壯誌準備手撕小三了。”

我說:“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眼見不一定為實,我還是比較相信釋南的人品的,他不會背著我劈腿的。”

餘喜說:“你要是覺得他倆之間沒有問題,那你就是傻子,不敢麵對現實的24K純傻。”

為了印證她的猜想,或者說為了讓我死得明白,餘喜鼓動我組一個局,要有釋南、許路兒,還要帶上她這個大觀察家,她說隻要有她在,她那雙太上老君煉丹爐裏的火眼晶晶一開,絕對能看出麵前的男女有沒有貓膩。哪怕這對男女隻是互相借半塊橡皮的關係,她都能看透。

於是我就以一個非常拙劣的借口組了個局,正式慶祝我和釋南在一起七個月。敬酒的時候釋南沒有跟我碰杯,他看著我,輕描淡寫地說:“你記得日子是對的嗎?”

我想了想:“對的啊。”

釋南說:“可明明我們才好了四個月零一十三天。”

我說:“啊?”

釋南問:“特別度日如年是吧?”

我頓時有點尷尬:“其實也還好啦……”

許路兒很懂得分寸,她很安靜地坐在那裏,一點也不喧賓奪主,穿得衣服也非常素色簡單,一看就像一個好女孩。隻有我問起她在張澤遠老師的培訓班裏學習順不順利時,她才回答一兩句,像是沒有破綻。

我本來都要放鬆警惕了,結果許路兒就開始給釋南添水夾菜,雖然也給我夾了,但是她給釋南夾的都是最精華的部分,給我的就明顯隨意很多。我潛意識裏覺得我救了她幫了她,就獲得了她終生的忠誠,結果她竟然敢對釋南產生想法,你們說,這事擱你來氣不來氣?

可我氣沉丹田忍了,我感覺自己都快要忍成活佛。

餘喜搭住釋南的肩膀,故意跟他親密:“感謝南哥請我出來玩耍,帶我飽腹,引我看資本主義繁華,比心。”

我接上戲,把餘喜拉扯開:“我對你這麽好,你都敢對釋南下手,就不怕天雷劈你嗎?”

餘喜又粘到我身上,澄清道:“別劈我啊,主公,我可是忠臣!”

我拍拍她的手背:“好的,我知道了,今晚翻你牌子。”

餘喜說:“別介,你還是翻南哥的牌子吧,南哥一到夜裏就寂寞冷清秋,急需要女朋友暖手手,你把福利讓給他吧,我不介意。”

釋南莫名地看著我和餘喜演戲,我捂住嘴咯咯笑,裝作很羞澀。

許路兒一直看著我們,所以我用肩膀撞了撞許路兒,故意和她開玩笑:“為什麽一直看著我,是不是很嫉妒我能睡到釋南,而你不能。”

釋南馬上就把我和許路兒隔開:“行了你們倆,在小女孩麵前亂說什麽呢,也沒個正形,可別把她帶壞了。”

“是是是,全世界我最壞。”

我開玩笑說出的這句話,怎麽那麽像我的真心話?我正在微笑的嘴角,又為什麽那麽想下沉?

釋南離開買單的時候,我給自己倒了杯酒,輕輕搖著,並沒有喝:“許路兒,我不介意你的存在,是因為我對自己足夠自信,而不是因為對你縱容。除非你接觸的人是真的傻,不然你的那些小動作和不真誠的心,對方都是很容易輕易識破的,知道嗎?”

許路兒搖搖頭:“紀姐姐你在說什麽,我聽不太懂。”

餘喜沒好氣地直言:“她的意思是,你不要故意在釋南身邊留下你的東西,她看見後不會生氣跟釋南吵架的,她信任釋南,你挑撥不了的。雖然我覺得她腦子有坑,但是你要是因為她腦子有坑而算計她欺負她,我可是一千萬個不答應。”

我的好姐妹,關鍵時刻總能說出這麽讓我感動的話來。我多想給她一個愛的抱抱,可是時機不對。

許路兒扣著自己的手指,垂著頭,一直不吭聲,等釋南回來的時候她才又突然接上話題:“姐姐,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怎麽了?”釋南好奇地問。

“沒事沒事,看小妹妹可愛,逗逗她!”餘喜擺擺手,不想把這事擺到台麵上來說,擔心打草驚蛇弄巧成拙。

“聽說鄒淮揚提出要做你男朋友,你給拒絕了。”釋南找準了一個刁鑽的問題,直接就把氣氛逆轉了。

餘喜打了個哆嗦:“誰的嘴巴這麽大?”

“他親自跟我講的。”釋南語氣裏全都是不解,“怎麽回事?你們倆總這麽不清不楚的,不是個事兒啊,睡了人家,好歹給個名分。我的兄弟可不能白睡。”

在組這場局之前,我才了解到餘喜和鄒淮揚的關係有了進一步進展。恢複上班第一天,她負荊請罪去道歉,鄒淮揚怎麽都不搭腔,直到餘喜沒話趕話的說了一句“不然你也綁我一次好了”,鄒淮揚才突然應聲答應了這個提議。

餘喜都快要嚇尿了,但是好女一言,總不能跟放屁一樣不算數,所以她就又和鄒淮揚睡了一覺,以補償自己非禮對方的過錯。老話說得好,有一有二,必然有三有四,這倆男女青年不知道是處於情欲井噴期還是怎麽著,上班一起上,下班就睡一起去了,接連好幾天,都沒打破規律。

本來好好的沒什麽其他改變,依舊是老板和小助理的關係,很有默契,隻是突然有一晚,大雨傾盆,鄒淮揚就跟她告白了。餘喜沒料到自己的活兒竟然這麽好,把冷麵冰山都能給睡服了,但在高興之餘,她保持了理智,回絕了這個提議,還讓鄒淮揚把腦子裏的大水清一清。

直到現在,餘喜依然是堅持自己的決斷:“這事你別管了,肉身可以給,名分不能給。”

釋南說:“可是淮揚心在你那裏,你這樣做對得起他嗎?”

餘喜歎了口氣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別動不動就談情啊說愛的,多傷和氣。”

釋南一把捂住了我的耳朵:“你可不要跟她學,這些都是什麽歪理學說?”

餘喜輕描淡寫地說:“你們知道什麽是愛情嗎?愛情就是,那個人的眉頭,連著你的心髒,他不高興你就會不高興。可是我跟鄒淮揚之間呢,他每次不爽,我都樂得屁顛屁顛的,他要是心情好,就是我倒黴的時候。這能是愛情嗎?”

我扯開釋南的手,覺得應該替鄒淮揚說句話:“二喜,話也不是這樣說的,大千世界,愛情肯定百種千樣……”

“你知道我的,一個工作沒幾年的小助理,長相平平,身材平平,錢包平平,家境平平,我都想給我改名叫餘平平了,”餘喜的語氣帶著點自嘲,她接著列舉著自己的條件,“我一件衣服可以穿一個禮拜,休息日都可以不化妝出門,我可以三天不洗頭,而鄒淮揚呢,他穿著考究,在意服裝的品牌文化、質地麵料、剪裁做工,他每天都幹幹淨淨,有時候還噴香水,鞋麵上從不沾一絲灰塵。如果不是意外發生了關係,我連他的審美體係都進不去。這樣的兩個人般配嗎?”

這個問題把我給問住了,我隻能用盡畢生所學盡力解答:“也許這就是愛情,”並且我還應景地唱了起來,“這就是愛~說也說不清楚~這就是愛~糊裏又糊塗~”

飯店裏應景地換了薛之謙的歌曲,全是痛苦孤獨愛而不得,聽著就讓人想要滴幾滴淚。餘喜就著這種氛圍,冷冷的笑了下:“得了吧,嗬嗬,還愛情?靈長類怎麽可能愛上草履蟲?”

終於有朝一日她肯承認自己是鄒淮揚口中的草履蟲,這是多麽難得的一件事。餘喜繼續說:“我也是新手上路,又不是老司機,他不可能因為我技藝高超迷上我,據我推斷,也許是吃膩了五星級酒店,就想試試路邊髒攤的口感吧。總之,我和他之間的溝壑,靠這種易散的**和衝動是填不平的,跟他走走腎可以,走心萬萬不行,我跟他不合適。”

突然“咻”地一聲,釋南鬆手,微信語音已發送的,原來他把我們的對話全都錄給了鄒淮揚。

餘喜伸手要打他,許路兒卻不著痕跡地朝前擋了一下,比我這個正牌女友還要盡職盡責。但餘喜的巴掌已經來不及收,已經拍了下去,正好就拍在許路兒的手臂上,頓時她白皙的皮膚顯現出一個大紅掌印,色彩對比符合繪畫美學。

許路兒沒有喊疼,隻是五官皺在一起,用表情呼痛。釋南及時打斷了我們:“好了都別鬧了,不要誤傷無辜,大不了我以後就不管你跟淮揚之間的事了。”說完他又看向我,“小青龍,我在這等著我,我先把許路兒送回宿舍。”

“給她叫輛車就好了呀……”

“現在世道亂的很,萬一司機是壞人呢,你在這等著喝點東西,我一會兒過來接你。”

他們離開後,我沒有等釋南回來接,就先自己回了家。不知為什麽,明明回家的路隻有短短的一公裏,可我就像走了一個世紀。

我想起了很多過往的小細節,那時我說我走夜路也會怕黑怕鬼怕壞人,釋南隻顧著吐槽,並沒有認同。也許這就是他潛意識裏認定的事實,他覺得我紀循循不是柔弱如水的那一型,我不需要被當成可憐蟲或者小公主來寵。

我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人設從何時起竟然歪成了這樣。

我以忙碌為由,缺席了釋南提議的幾次聚會,因為每次聚會他都會帶上許路兒,有時是他提議,有時是許路兒硬跟。釋南說許路兒沒有朋友,別人覺得她是農村人又窮又土,總是欺負她不帶她玩,他下定決心要讓許路兒靠自己的畫筆改寫人生,一直在提供幫助,我知道釋南惜才,我一直都知道,因為我也是這樣被他挖掘引導的。

可能釋南沒有別的特殊想法,但他的魅力吸引著許路兒動了心,這是不爭的事實。半個多月的某一天,我和釋南的感情走到了最嚴重的關卡,因為我在他臥室的垃圾筐裏,發現了用過的**。

他不碰我,臥室裏卻有這種東西,我第一個念頭竟然還是帶起手套拿它去化驗。趙嗚啦認識一個學化學的朋友,她說一定會幫我的忙。沒有人比我更理智,直到那時我都還相信釋南。

趙嗚啦的朋友效率很高,結果如我所料,那用過的套子裏並不是精液,而是顏料和化學製劑調配的**,許路兒挺有心機,她想讓我和釋南大鬧。我洞察了她的想法,那感覺像吃了屎,屎裏有蛆,蛆裏還有毒。

她年紀小,不懂事,遇到了改變生命軌跡的貴人不想放手,這動機人人都能想明白,但我已經隱忍夠久了,如果再不去找她計較一番,喉中的刺就將一直卡在那裏。

我直接去張澤遠培訓班外麵等她下課,她確實沒有朋友,同班的學員都不跟她說話,見我在門口,她像是預料之中一樣,表情並沒有太大的意外:“紀姐姐,你來了。”

“我看到你為我準備的驚喜了,不得不說,很精彩。”

許路兒突然僵立在那裏,眼裏噙著淚,快要落下來,嘴唇怯懦著低聲應答:“是,我知道了,紀姐姐,我會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

“你在說些什麽?什麽身份本分,我沒有再跟你聊這個東西。”

“紀循循?”釋南直呼我的名字。

之前我腦子跑氣,突然在這天這個時間這個出氣孔就被堵住了!原來是因為釋南來了她才會說這種話。

我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竟然來接許路兒下課?這是我沒有料到的事情,他的表情也有點意外,向我說明:“許路兒說有個教材弄丟了,不知道在哪裏買,我正要帶她去找。一起去嗎?”

他有意忽略我和許路兒之間的問題,但是我卻不能就這麽算了。我直言道:“我不準你去,我想讓她離開我們的生活。你能不能做到?”

許路兒一直抹眼淚,宛然一副少不更事受害者的表情。

釋南歎了口氣:“你們吵架了?因為什麽?”

培訓班的同學陸續出來,經過我們的身邊離開,還頻頻回頭看。許路兒在哭,我和釋南表情都不好,用正常思維來想,這一定是一場三角戀裏的必有劇情。我重申又問了一遍:“釋南,就告訴我你能不能做到?”

許路兒急了,快速地抓住了釋南的袖子,生怕會被丟掉:“對不起釋南哥哥,我不該太依靠你了,都是我的錯。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我不學了,我回村裏去,這不是我該待的地方,大家都不喜歡我嫌棄我,我應該有自知之明的。”

不管是這語氣腔調,還是這姿態表情,許路兒此時就像一個受盡冤枉被欺負的小白蓮女主角,而我就是白雪公主的後媽、不懂愛的法海、耽誤寧采臣和小倩美好姻緣的黑山老妖,我是反派。

釋南的回答非常婉轉:“可她孤苦無依的,也沒有朋友,回去以後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頭。她再也不能拿起畫筆畫畫,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你不要說這些,釋南,她讓我感覺到了屈辱,讓我質疑自己的眼光,更痛恨自己當初的心軟。一個許路兒,就改寫了我的處事觀,我不希望你理解,但我希望你可以照我說的做。”

“紀循循,你記不記得你說過,我不能去左右你的思想,你也不會無條件服從我的意見,你說你是獨立的個體,你有腦子。”

“那又如何?”

“這句話也是我想說的。一開始我並沒有想要幫許路兒,是你要幫,可以,”他頓了一下,“但是我做事情從來都不會半途而廢,也不畏懼流言蜚語,是我們一起同意把她帶出來的,她現在還沒有學成出師,我不會中途撒手不管。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情必須有始有終。”

我正要辯解,釋南又打斷我繼續說:“我知道和許路兒走太近會產生各種謠言,但與謠言相比,能真真切切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對我來說才最重要。”

許路兒抽泣著讚同:“我也是這麽想的,紀姐姐,你真的沒必要懷疑我的動機。”

異性我見得多了,各種腦子不正常的都涵蓋在內。但許路兒,完全超乎想象,讓我震驚讓我歎。如果能有如果,我必定不會放縱自己的智商掉這麽久的線。我的內心在嘶吼,我的靈魂在咆哮,我對著她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恨不得衝上去打一計還我漂漂拳。

我說:“釋南,你知道你和我之間最最珍貴的是什麽嗎?”

釋南沒有說話,過了好半晌,也許是迫於我視線的壓力,他才說道:“小青龍,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

我幾天都沒有出門,也沒去上課,大家都以為我得了重病,因為趙嗚啦從網上買了病假條,替我請了一周的假。這一周裏,釋南連一個標準答案都沒有給我。趙嗚啦一邊吃外賣一邊告訴我:“別想太多了,勸分小組還有三十秒到達戰場。”

話音剛落,我家門鈴就響了。餘喜和黎嘉微一齊進來,眉眼裏全是興奮。我疑惑地看著黎嘉微:“你怎麽也來了?我們的關係什麽時候好成這樣了?”

“哎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黎嘉微往我旁邊的沙發一坐,“我過來和你一起對付那個即將上位者!許路兒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婊中之婊,可以說是婊中愛馬仕了,明明是個狐狸精,還長成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姿態低聲音細身世可憐,這麽好的配置,換我都能浪到天上去,她怎麽可能不興風作浪?”

餘喜說:“可我家循循長得也不算是人畜有害啊,釋南到底怎麽想的?”

黎嘉微又說:“的確不算人畜有害,紀循循長得就像是被28個男青年騙過錢的傻女人,太容易心軟相信人了。”

我的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了下來,明明這句話沒有多煽情啊……

趙嗚啦合上外賣盒,擦了下嘴,打了個嗝:“你們倆到底是來幹什麽的?紀循循現在很難過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是來安慰她的!”黎嘉微思考了一下安慰人的話,摸了摸我的肩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心上人要劈腿,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啊。被戴綠帽的人群那麽大,你隻是滄海一粟。至於哭得跟奔喪一樣嗎?”

我辯駁:“我已經把哭泣調成靜音模式了,哪裏像哭喪了!”

朋友的男朋友劈腿,對大家來說,就像是愛的集結號,能讓她們的生活瞬間找到重心——以關愛的名義奔赴八卦第一線。她們一起幫我總結經驗教訓,分析事態進展。

黎嘉微好奇道:“我總覺得許路兒腰板這麽硬,一定是睡過了。這小賤人,比我還先上手,真想撓死她。”

餘喜說:“偷腥是一種心理疾病,這就是典型的‘剛下定決心點了炒河粉但看到隔壁桌的蛋炒飯瞬間覺得好香效應’,他欲火難耐,充當滅火器的人選又隻有這一個,所謂天時,地利,於是他倆就人合了。”

黎嘉微停了一下,說:“賜杯茶,讓她喝了,不就完了?”

趙嗚啦說:“你當這是清宮劇啊?你能不能別那麽暴力。”

餘喜歎息道:“那就給始作俑者釋南賜茶一杯,讓他快點下線吧。看不下去了,太討人厭了。”

黎嘉微說:“不行!也許會有人說他壞,但是長成這樣,壞成渣我都接受!我們還是來討論究竟怎樣幹掉許路兒吧,我最煩這種利用自己的柔弱籠絡男人心的軟腳蝦了!相比之下紀循循還能好點,起碼我潑她水的時候,她沒有哭,還舔了一下嘴角品品味,多特別啊,和那些清純賤貨完全不是一個路數,我們穩贏!”

餘喜不喜歡釋南,所以依次罵完了他三十六代直係血親以及旁係七十二代的遠親,卯足了勁兒勸我們分手。

我有氣無力道:“我覺得你們可以走了,我真的被你們吵得腦仁子都疼。本來請的假病假,但是我總感覺要成真了……”

身邊的謠傳愈演愈惡劣,沒多久,我就聽到了許路兒懷孕,而釋南在陪護照顧她的消息,甚至還有偷拍到的照片。在那張照片裏,他情意深深的眼神和笑容就如同昨日再現,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屬於我的特殊待遇,可惜,現在他麵對的已經不是我。

我沒有當真,直到現在還在為釋南開脫,覺得這是一場陰謀,和之前許路兒的手段一樣,都是一場逼我去吵鬧的算計手段。我依舊去釋南家和他約了一起打電動,窗外烏雲密布,像是要下暴雨。

遊戲特別好玩,笨笨的勇士斬殺惡龍,要去救古堡裏的公主,可今天釋南有點心不在焉,還沒碰上惡龍呢就被小野獸啃死了十幾次。這不是他的水平,我隻以為是近來的流言蜚語讓他累了。

“我出去一下,你先玩。”他這樣說道。

雨終於順應人心的下了下來,特別大,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我走到玄關,遞給他一把傘:“釋南,氣象台剛剛發布雷電暴雨預警,你冒這麽大的雨出門,一定是為了很重要的事。沒事,我等你。”

似乎釋南也感覺到我的覺醒材料似乎已經快要集齊,他直起身扶住我的肩頭:“你上次問我我們之間最珍貴的是什麽?現在我回答你,我覺得是信任。為了不辜負你的信任,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

“電話是許路兒打來的。”

“是的,她摔了一跤,剛坐救護車去了醫院,醫生診斷她有點先兆性流產,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很無助。”

我冷笑了一聲:“許路兒才剛從農村出來,就懷上了孩子,這就是你不放棄她要幫她的後果。你還打算繼續管嗎?孩子的爸爸又不是你,你確定要過去?”

釋南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我得去,她一直不肯說孩子的爸爸是誰,總是想尋短見,我覺得那應該是一個傷心的故事,現在她的情緒很低沉,我真的擔心她會做傻事。”

謊言是一切關係的終點,哪怕表麵進行如常。

釋南剛走,我就接到了許路兒的電話。窗外的聲音吵雜劇烈,就像世界末日的前夕,而電話裏的氣氛卻是安靜溫和的,沒有自尋短見要死要活,沒有竭嘶底裏詆毀哭泣,許路兒就像在說晚飯吃什麽一樣的態度平常,對我說了一句話:“孩子是釋南的。”

生活給了我一記泰坦之錘,我突然覺得有點耳鳴。

許路兒的聲音還在繼續:“紀姐姐,你擁有一切,而我隻有釋南,我是不會妥協的。”

“好,我知道了。”

手機黑了屏,映照出了我緊鎖的眉頭,是那麽難看。

事情發生的太快,釋南就跟中了降頭一樣,變得陌生,變得不能理解。半夜我起來上廁所,雨還在下,客廳裏沒開燈,全靠偶爾的閃電點亮微微光芒,釋南就坐在沙發裏,穿著黑色工裝褲的長腿懶懶地搭在腳墊上,襯衫扣子隨意解開了,看上去煩惱又疲憊。

我打開了電視,屋裏終於有了些熱鬧的聲音,節目裏的小S犀利又奔放地占著男嘉賓的便宜,整個人都快要貼上去。我問釋南:“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釋南從褲兜掏出一盒香煙,手指熟練的抽出一根,又摸出打火機側頭點燃。他之前可從不吸煙,一直保持著陽光男孩的人設,可是現在的他卻是那麽頹廢,像是有千斤重鼎壓上了身。

“我不記得了,但她說是我的。”

釋南低著頭不說話,手裏一直摩挲著煙嘴,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那幾天我睡眠質量不好,吃了藥,昏昏沉沉的,醒來的時候她光著睡在我旁邊……”

“會不會是她撒謊?或者給你做了局?”

“她應該不會拿這種事情撒謊吧,畢竟那是一個生命……”

我側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釋南,你知道嗎,如果是朋友,我現在一定會陪在你身邊幫你解決問題,但是作為女朋友,我真的無法接受一個這樣的伴侶。”

釋南站了起來:“循循……”

我的胸腔,肺腑,腦殼兒,現在全都灌滿了酸楚:“事實證明,我處理不好朋友和情侶這樣的大雜燴角色,對不起請恕我無能,我要跟你分手。”

他的眼睛看著我,耳朵聽著我,就像在掃描診斷我的大腦:“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我在說什麽,我想分手。”猝不及防地,我就被釋南擁進懷裏,我的手抵著他溫暖的胸膛,明明想一把狠狠推開,可是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小青龍……”

我感覺他有話想對我說,但話到嘴邊,他又緊抿了雙唇。

其實我想要的,也許隻是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信任,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對不起關於那一夜荒唐的事我沒跟你提起。

隻需要一句對不起,但他沒有對不起。

分手後,老天爺還在繼續跟我開玩笑,它為我寫得悲慘劇本並沒有完結。爸媽隨著科考隊在非洲科考,不知為什麽突然脫離了安全區域,衛星電話都聯絡不上,隨身定位係統也失靈了。

國家救援隊馬上開展了緊急救援搜尋,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毫無頭緒,隻恨自己幫不上一點忙。爸媽的失蹤讓我忘卻了失戀的苦楚,什麽愛情什麽背叛,和生命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將它拋在腦後,日夜祈禱期望能快點得到爸媽的消息。

我不知道自己的祈禱方式不對還是哪裏出了問題,曆時72小時以後,我終於獲得了爸媽的動態,卻是在新聞上獲得的——

著名的地質科考學家遇上了獅群,一人被分食,一人斷了腿,援救的畫麵打了厚厚的馬賽克,但依舊能看出這場事故的慘烈程度。

我悲痛欲絕,去接她們回來。爸媽沒有兄弟姐妹,我也是獨生女,一切重擔都靠我一人,我從沒有去挑選過殯葬化妝縫合師的經驗,也沒有挑選墓地的經驗,更沒有在悲痛的時候去安撫一心尋死的父親的經驗,我在努力嚐試,我不能倒下,因為我的背後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網上的輿論也在發酵,一邊倒的責怪我爸媽:

“為什麽要脫離安全區域不守規矩?”

“獅群碰到他們才是倒胃口!”

“千裏迢迢來找獅子碰瓷也是沒誰了!”

冷冰冰的鍵盤俠事不關己的往我們身上不斷地戳上一刀又一刀。我沒有辦法上課,辦理了休學。安葬媽媽的那天,天特別的藍,餘喜陪在我身邊,黎嘉微和趙嗚啦也來了。

我們都沒有說話,這一刻語言是蒼白的,經曆了那麽多歡樂或者不歡樂的過往,未來和意外總是不知何時會先來,還有什麽好計較呢?我覺得我已經放下了一切執念。甚至釋南今天不出現,我都可以接受現實。

這天夜晚,我做了一個久違的夢,關於釋南。我在哭著給他打電話,每一個字都竭嘶底裏,我想讓他來到我的身邊相陪,但是他沒辦法來。

我不斷地跟他說:“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不是說這三個字是召喚你到我身邊的咒語嗎?為什麽咒語失靈了?”

畫麵一轉,我就到了樓下。

他從暮色中走來,帶著些酒氣,頭發有些亂。我還楞在原地,他就突然伸胳膊把我摟住,頭埋在我頸窩,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在嗅我的發梢,然後變得呼吸越來越重。他就像個火炭兒一樣渾身散發著熱量,讓人不自覺地就想往上靠,去汲取溫暖。

“對不起,循循。”

說完他開始試圖吻我,我掙脫開,才發現他眼眶很紅。

我沒有在說什麽,轉身上樓。

“對不起!對不起!等我——”他不停地在我身後大聲喊,卻沒有追上來。

再見釋南是一個月以後,因為我不接電話,這期間他給我發過無數消息,為他沒能來葬禮而道歉,為所有所有的事情而道歉。我選了一個陽光大好的日子,去了他家。

見我過來,釋南眼中有隱隱的淚光在閃動,看得出來他很激動:“小青龍,你知道原本隻是想等一個電話,卻突然等來了整個人的感覺嗎?”

我說:“我來隻是想討回你欠我的。”

釋南說:“都給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悠悠地抬起頭:“脫吧。”

他愣了一下,我將紙固定在畫架上,拿起顏料板和筆,又道:“全脫。”

男人不能太壯碩,也不能太瘦弱,釋南就是這樣的身材,似乎能帶給藝術家無窮無盡的創作靈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完美的。我明白女人們為什麽會對他動心,因為即使發生那麽多事,看見英俊的他我依然會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坐在窗台上,定格好了姿勢讓我畫,眼神裏全是欲言又止的傾訴欲。

“你想說什麽?”我問。

“這陣子你一直和我斷聯,我很害怕,”釋南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走過來,“循循,給我點時間讓我處理好嗎,我是愛你的,我真的愛你。”

“那就別走。”

“怎麽可能不走。”人總是要走的啊,我在心裏默默道。

這幅畫是我最後的奉獻,也是我青春的句點。

第一場秋雨下了下來,之後的白晝時間會越來越短,我在這個夏天的末尾離開了,把我所有的愛一起埋葬在這所城市。

人生真的很可笑,喜歡的人和物總是如此的好景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