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高中時代

2005年婁姑老城,金枝十七,就讀於婁姑三中。

金枝不像別的女孩,她天性偏野。高二分文理的時候,金枝選的是理科,沒什麽特別的原因,隨便選的。硬說的話,金枝理科成績的確比文科好,好一截,整體有幾十分吧,算不上很大。什麽高考一分就能拉下上萬人,類似的話金枝完全無感,覺得無趣。

雖說是理科,不過金枝認為自己也文藝,喜歡彈吉他。或許藝考也是條不錯的路?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父母並不支持金枝走這條路,倒不是因為學費的問題,一年小幾萬金枝父母還是出得起的,是覺得沒出息,藝考等於沒出息嗎?真是荒唐!

在金枝看來,以後選什麽專業,主要還是看興趣吧!什麽出不出息的,重要嗎?

人隻能活一次,什麽都以有沒有出息來衡量,跟死人沒有任何區別!或者說,機械罷了。

金枝雖然高二文理隨便選,但那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可以理解為任性。不過說到以後的大學專業,沒有任何人能強迫她!父母老師都不行。

金枝父親,也就是金父,是個校長,婁姑小學的副校長。金母呢?護士,人民醫院的護士。要說金枝性格的話,可以說兩邊都不像。金父身為副校長,教育人員,自然是不允許金枝亂來!金母比較溫和,但基本也順著金父,對金枝都有要求。

金枝最煩的就是別人的要求!

哦,金枝是獨生子女這點或許也該交代。獨生子女一般都要強,比較自我,金枝也不例外,隻會更甚。

好在,金枝成績倒不錯,班裏一直中上,有智商高的因素在裏麵。除了成績外,金枝的其他行為就跟壞女孩無異了。

比如說跟社會上的男人鬼混到一塊。當然,金枝不認為那是鬼混,反正開心就行。

金枝的第一任算是男友的人就在高二,社會上的人,給舞廳打鼓的。金枝高一就混舞廳了,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想混就混。當然,有瞞父母,老師也不知道,不然又是一堆煩心事。

那個鼓手姓巫,是少姓,叫巫仇。其實金枝也不知道他身份證上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叫“巫仇”,很奇葩的一個名字,哈哈。反正舞廳裏大家都這麽叫他,那就巫仇吧。

嚴格意義上說,巫仇不算金枝第一任,因為沒有正式確認過關係,可以說沒頭沒尾的。金枝就是圖新鮮到舞廳,然後就跟巫仇混熟了。

舞廳也有兼職,請小姐熱舞帶嗨氣氛。金枝做過,因為金枝外貌看上去已經很成熟,身材也好,隻要不問,都以為成年人。巫仇也喜歡看金枝在台上熱舞扭腰的樣子,如癡如醉,有時候鼓都忘打了,被經理罵。

那年的巫仇其實也才十九,比金枝大不了幾歲。巫仇很早就輟學了,因為家裏貧困,父母短淺,供不起他,隻得早早打工。聽巫仇說,他其實還有個妹妹,妹妹還在念書。巫仇希望妹妹能念上高中,然後考大學,不像他這樣,看不到未來。他說即使父母反對,他也會支持妹妹的學業。

這裏金枝就聽不懂了,什麽?學業還反對?還是父母反對!?簡直天方夜譚吧!

身為副校長的女兒,金枝自然是很難理解這種事情。對此,巫仇隻苦苦一笑,沒過多解釋。

有些地方的愚昧,解釋了也沒用。

說了又說,雖然是給舞廳打鼓的,還弄了個灰色的爆炸頭,其實巫仇算不上壞男孩,迫不得已罷了。舞廳雖然也不是很正規,但鬧事的經理會管,還是有規矩的,並不橫亂。

巫仇不抽煙但喝酒,金枝周六日放假時經常往舞廳跑,也跟著學會了喝酒。一次回來,金父聞她身上味兒不對,直接拉住了金枝,質問怎麽回事?

對此,金枝非常敷衍,隻是說扶一個酒醉的同學回家,不小心弄的。金父呢?顯然不是很信,又問金枝什麽同學。這金枝哪會回答?本來就是敷衍你,不可能一套一套地編,然後讓你問下去,搞不好還要確認。同學祖宗你是不是也要確認?哪那麽多事啊!

進入青春期後,金枝對父母的耐心就越來越低。小學的時候你還可以管管,我現在差不多已經大人了,拜托!願意給你個敷衍的理由就很不錯了,還問?那我當沒聽見了。

金枝甩開金父的手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關門。金父很是頭疼。

金父雖然教育金枝,但從不打女兒。金枝這性格,其實打了也沒用,越大越任性。金父被氣得一陣咳嗽,痰裏還帶血絲,不知道怎麽回事。

金枝不管金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想被打擾。

那年的羅文呢?那年的羅文十二,小六,還沒戴眼鏡。說來也是巧,小羅文所在的小學,它的副校長就是金父。當然,羅文跟金父無任何接觸,壓根不認識。後來認識金枝,然後才知道副校長這個人。

那羅文怎麽認識金枝的呢?那個時候的羅文其實很瘦弱,經常被班裏的壞男孩欺負。甚至,回家路上還被堵。

堵羅文的是班裏的孩子王,那是一天下午,金枝不用再上自修,由於噴香水的事被班主任請來了家長,家長當然就是金父,在辦公室裏一起訓金枝。這金枝能忍?大吵一架後金枝索性不管,甩門走掉,班主任跟金父在後麵怎麽喊都不再理,自己騎上自行車,直接走人。

金枝的邏輯很簡單,又不影響成績,噴點香水怎麽了?真是莫名其妙!煩!

金枝騎車騎到一半的時候,恰好見到路邊有兩個很橫的孩子王圍堵著另一個在抱頭且瑟瑟發抖看上去很瘦弱的小男生。金枝剛好心煩想發泄一番,便直接撞過去!也算是見義勇為吧,隨便。

兩個孩子王畢竟才十二,小金枝很多,被突然撞,還以為大人來了,慌張的很!

一回頭,見其實隻是個姐姐,好像又橫回來。

金枝哪會讓他倆再橫啊?朝最近的一個腦袋直接就是一拳!絲毫不客氣。

小學生也敢在老娘麵前橫?回去找媽媽多喝點奶吧!嗬嗬。

趕跑了那兩個孩子王後,金枝也不看瘦弱的小男生。小男生當然就是小學時的羅文了!金枝撞孩子王,是有見義勇為的成分在,不過主要還是發泄不滿,對生活煩惱的不滿。

不過那隻是金枝的角度!對那時的羅文來說,被校暴欺負是家常便飯,而被幫助,雖然對方可能隻是無心的,但那也很感動啊!仿佛無望中一道光照進來,多年了也不會忘卻。

見金枝要走,小羅文愣後趕緊道謝。金枝呢?總算看向小羅文,倒也笑了笑,不過還是騎上自行車,沒等小羅文問名便走了。

金枝騎車走的背影,逆著晚霞的光,留在了羅文記憶深處。現在每每回憶起,就是個酷酷的姐姐形象。

是的,金枝很酷,至少對羅文來說,這個印象難以磨滅。

金枝倒不管這段插曲,騎車也不是回家,又往舞廳跑。香水就是巫仇從舞廳弄來,然後送給金枝的。怎麽說呢?金枝抬起香肩聞了聞,是第一次噴塗香水,這香水好像有些太濃,或者自己噴太多?誒,隨便!金枝放下胳膊不管了,怎麽著就怎麽著,想塗就塗!就這麽簡單。

其實金枝也不知道這香水什麽味,有點衝,香水瓶上沒字,英文也沒有,待會問巫仇吧。

事實上,巫仇也不知道。

就跟金枝跑舞廳一樣,有時候巫仇也會跑學校找金枝。當然,學校裏麵可進不了,畢竟爆炸頭太顯眼!隻能開摩托停在外麵,然後等金枝出來。

巫仇的摩托也是借舞廳的,黑紅錚亮,野性十足,騎上去就是標準的飛車黨了,哈哈!

飆車的感覺金枝還是很喜歡的,倒是巫仇,沒看過《速度與**》,要金枝明確要求明確催,然後才飆快,也是無語……

哦,吉他的事也要提提。金枝到舞廳後,相對於兼職熱舞,顯然更喜歡吉他。熱舞飆車隻能說很瘋,彈吉他更能沉浸其中,慢慢享受。

金枝彈吉他時,口味倒不偏向於搖滾,研究更多的是民謠,比較小眾。金枝偶爾也想原創,不過這方麵天賦似乎不夠,金枝原創的曲子總有股很別扭的感覺,大概也就巫仇願聽,願意認真聽。

事實上,見金枝實在喜歡,巫仇後來甚至專門買了把吉他送給金枝!金枝呢?想起了巫仇妹妹的事,你不是還要給你妹妹交學費嗎?巫仇憨厚地笑了笑,妹妹才初中,不急。巫仇說,見到吉他店剛好打折,你喜歡就買了把便宜的,其實也不貴,半個月工資,為小枝你,值!

聽到這裏,金枝感動,直接親了一口巫仇,當然不是嘴對嘴,也不是親巫仇的爆炸頭,哈哈,爆炸頭能親嗎?親的是臉頰,巫仇的臉頰。

因為吉他,金父是不可能買給金枝的,金母也別想,金父不可能就等於金母不可能,唉,在家裏興趣愛好就從來沒有被尊重過,也是鬱悶。

巫仇被親倒是反過來紅了臉,他是第一次被女孩這麽親,有點飄飄欲仙。

其實金枝也是第一次親別人,說特別的感受倒沒有,高興就親上,便宜對方就便宜對方,就這麽簡單。至於大道理什麽的不想聽。

什麽早戀?滾一邊去!

不過莫名其妙多了把吉他,拿回家後該怎麽解釋?金枝選擇幹脆不解釋,有什麽好解釋的?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一旦你想解釋,可以說下意識把自己放在了弱勢的位置,最後的結果往往得不償失。

解釋是沒有意義的,金枝懶得解釋。

事實上,對於金枝莫名其妙多了把吉他的事,金父的確也無可奈何。金枝家的老屋有三層,一樓是前院、客廳、廚房跟倉庫,二樓當然就是金枝父母住,金枝本人可以說獨享三樓,在上麵彈吉他基本不會有人管。管也不理,嗬嗬。反正也沒什麽鄰居投訴。鄰居是一對有些耳聾了的老人,兒子常年不在家,能投訴才有鬼吧!

反正金枝很自在,青春就不該那麽多約束,為自己而活,這才是唯一的真理。

再說回小羅文吧!金枝騎車回家的時候,又碰著小羅文了……

那件事後,小羅文依舊被堵,甚至被堵得更厲害了,躲一條巷裏探出腦袋慌恐地左右偷望,想回家卻又生怕被發現,被發現後那就是孩子王的拳頭啊!不會有別的……

這金枝看著就很不爽了!金枝踩到巷邊停下,麵無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車後座,叫小羅文上來。

小羅文見到這個姐姐,還是猶豫了一下。他從沒上過別人的車,但金枝的眼神忽然尖得像命令似的,仿佛會紮人,小羅文猶豫了下沒辦法,隻得乖乖坐上。

金枝呢?單手騎車,那另一隻手在做什麽?是的,金枝直接豎中指!對著那兩個孩子王豎的,就這麽搭著小羅文囂張而過,這才是青春啊!

躲起來像什麽話?能正麵幹從不慫,金枝的性格一直如此。這在後來也影響了羅文……

孩子王呢?孩子王見到金枝,有過之前的教訓,自然是不敢跳來攔自行車,氣急敗壞的,嗬嗬。

倒是小羅文,還是低著頭的,一點兒也不男子氣概。對此,金枝不高興了。

“你怎麽老低著頭?”金枝問。

“我……”小羅文有些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把手放在自行車的哪裏,話也說不順暢,一副小傻瓜樣。

“唉!”見到小羅文這副傻瓜樣,金枝歎了口氣。

小羅文把頭埋的更低了。

金枝無語,想了想還是問,“你怎麽那麽怕他們?”

小羅文埋著頭支支吾吾,看來真是個膽小鬼。

金枝其實是討厭膽小鬼的,想把羅文踢下車。不過小羅文那身板,就這麽踢下會不會直接摔死?哈哈!

算了,金枝想,摔死一個膽小鬼其實也沒意思,畢竟這世上膽小鬼太多,死了一個無變化,還是那麽無趣。

那讓一個膽小鬼**來會怎麽樣呢?哈哈,金枝覺得自己的比喻好色。金枝當然好色,不過沒無聊到對一個小學生動手動腳。其實小學生小六的話,應該也有性意識了,雖然懵懵懂懂,誰知道呢?

金枝又豎起了中指,然後問坐後麵的小羅文,你知道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嗎?

小羅文那時其實並不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但憑感覺可猜,不是個有禮貌的動作。

豎中指,是鄙視侮辱的意思。金枝叫小羅文模仿她,也做出一樣的動作。這要求小羅文很為難,總感覺不好……

“做不做?”金枝的臉忽然有些陰了下來,好像是威脅。

小羅文沒辦法,隻得曲曲地模仿,一個很彎的中指動作。金枝笑了,算是勉強聽話吧。金枝是叛逆沒錯,不過如果別人聽她的,那當然還是好事。或許這也叫控製欲?

其實金枝控製欲談不上多強,比如巫仇的家裏狀況,金枝從不打聽,都是巫仇自己說的,金枝才懶得專門打聽這些。金枝隻是看到不爽的東西想要拔正,強行拔正,僅此而已。

這次也不例外。

金枝突然刹住了自行車。小羅文則莫名害怕,因為前麵其實並沒有紅綠燈,也沒有汽車橫過,搞不明白這個姐姐怎麽就一聲不吭地刹車了。金枝呢?回頭認真地握住了小羅文的手指,就是中指,然後生生弄直,這才像話。如果你鄙視別人的時候,中指不夠直,那像話嗎?不像話啊!

反正金枝是很關注這些細節。中指直不直跟氣勢有關,彎的中指就是沒氣勢,還不如不豎。

小羅文手指被弄直後竟然又抖起來,哈?你這搞什麽啊!真是一個毛病修好又出一個,沒完沒了……

金枝又生出了踢羅文下車的想法,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求生欲忽然爆發,金枝聽到了低低的一聲“謝謝姐姐”。看到小羅文抖著中指朝自己道謝,金枝微愣了會,一時又不忍發飆了。事實上,金枝噗嗤一聲,還笑了起來。

這小學生傻傻的,其實還挺可愛。

金枝開始問小羅文叫什麽名字,小羅文當然說我叫羅文,還是低著聲音說的。金枝聽後“哦”了一聲,這名字挺簡潔,其實金枝自己的名字也簡潔。某種意義而言,也算是一種投緣吧。

無聊的投緣……

“下次,”金枝稍稍偏下頭問,“你敢不敢直接向他們豎中指?”簡單的問名後,金枝更關注的果然還是這點。這世上沒有什麽比朝自己討厭的人豎中指更重要的事了,難道不是嗎?

小羅文被問啞了,那很不禮貌,哪怕是對欺負自己的人來說,也很不禮貌……

就……老師經常說的一句話,退一步,海闊天空,海闊天空……

小羅文還是很信老師說的這句話的。

但海闊天空在金枝這裏是不存在的,什麽海闊天空?騙鬼罷了!退就是妥協,妥協就是失敗,沒別的意思。

“嗯?”見小羅文啞,金枝自然又不高興了,但這次沒直接動脾氣,因為單純罵好像沒用。罵並不能幫小羅文壯膽。

很可笑的,金枝竟試圖講理。當然,是歪理,向小學生講歪理。不,有時候歪理也是道理,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欺負你,如果你隻是一味地躲起來,他們隻會更甚,更過分!”金枝盯著小羅文的眼睛,一臉嚴肅地指出,“所以躲起來是沒有意義的,你該還手,你該豎中指,像姐姐一樣!”金枝又豎起了中指,“這樣他們才不會欺負,不會欺負你。”

小羅文呢?還是愣愣的,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似乎有點若有所思了?反正金枝很看不起膽小鬼的行為……

你最好是真的若有所思,不然就是浪費老娘時間!

“所以說你懂了嗎?”

金枝這樣的問法,小羅文不懂也得裝懂啊!不然就被踢甩下車了,自行車……

“那、那……”然而,小羅文還是有顧慮不敢。

“那什麽?”金枝最討厭這態度。

“我、我……”小羅文低著頭吞吞吐吐,“我還是會被打的……”

“切!”聽到這裏金枝又不屑了,“那又怎麽樣?”

小羅文想說“會疼”,不過見金枝臉色不對,還是變回了啞巴。啞巴比較安全,不會惹人罵……

“我這麽跟你說吧,”金枝其實也有些頭疼,不過還是道:“你躲,他們打;你豎中指還手,他們還是打,那區別在哪裏呢?”

是啊,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啊!豎中指會被打得更慘……

然而,金枝口中的區別顯然不是這點。“他們知道你會還手後,自然就不會再找你麻煩,因為他們也會疼。”金枝這麽說。

其實這的確是有些道理。

慫被打,你打回去,不要命地打!那到時候誰慫還不一定。因為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人性向來如此,小學生更不會例外。

這次小羅文似乎真若有所思了。當然,小羅文若有所思的樣子還是透著一股幼幼的傻氣……

唉!金枝暫且理解為小學生都傻吧……

咳咳,金枝重新騎上自行車,也算是給小羅文時間消化。其實轉念想想,自己這麽跟小學生說話也挺……挺傻的……

唉,是跟著一起變傻了嗎?真糟糕啊!

小羅文當然也糟糕,不過不是因為金枝,金枝的話的確是有道理的。

金枝不管那麽多了,騎上自行車又踩一段,忽然想起什麽,問:“對了,你家哪裏的?”問順不順路的意思。

小羅文家住西片旁邊,那邊都是一些老舊的平房,甚至是瓦屋,巷狹路裂,臭水溝十分渾濁發臭。

好吧,談水溝有些遠了,是順路沒錯……

金枝算不上什麽熱心腸,但順路的話,搭就搭了。

哦,小羅文所在的小學跟金枝所在的中學也很近,這裏也交代一下。學校近,家也算近,所以才有機會產生交涉。

——或許這也是命運的一種。

嗬嗬。

說到臭水溝,金枝又想起了香水的事,一邊踩著自行車,算是半扭頭吧,問後麵的小羅文:“你覺得我身上的味道……嗯,怎麽樣?”

小羅文還在發呆,聽到這個問題後有些懵,或者沒聽清楚?金枝又問了一遍,補充:“有沒有覺得有些衝?”言下之意,香水是否衝鼻。

小羅文的反應是有點想皺鼻子,但又不敢,金枝第三次問才木愣愣地點了點頭。

“好吧,看來的確是有些衝了……”金枝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其實她也不是很喜歡這款香水,總感覺怪怪的,之所以還噴純粹叛逆想表現。

這款香水,應該是中年女人才用的,廉價且便宜,給人作態的感覺……

話說巫仇那白癡怎麽就送這個?其實香水算不上巫仇刻意送的,巫仇刻意送的是吉他,香水應該是舞廳多餘,然後巫仇順便拿來的……

真糟糕啊!

金枝想回去洗個澡了。

金枝當然沒有把小羅文送到他家,接近西片的岔路口後停下,到了這裏就不順路了。金枝隻搭順路的那一程,其餘的你自己走。畢竟老娘我可不是你保姆啊!

小羅文下自行車後又低低的說了一聲“謝謝姐姐”,挺有禮貌的。事實上,小羅文下車支吾一陣,在最後甚至還有問金枝名字。

這金枝不回答,隨意地甩了甩頭發,說,“你叫我金姐就行,別管我名字。”

金姐……

小羅文在心裏暗念著這個稱呼,而金枝打算走了。蹬踩回家,然後好好地洗個澡。

“那、那個……”小羅文好像還在斟酌著什麽。

“嗯?”金枝奇怪回頭。

小羅文終於鼓足勇氣問:“那、那……那如果他們不怕疼,打回來怎麽辦……”

金枝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你若有所思半天,就這?就隻是在想這個?誒!天哪,這也能算是問題?

金枝陰沉下臉,緩緩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淡淡道:“那就殺了他。”

金枝當然是開玩笑,不過小羅文被嚇到了!還下意識退了兩步。

金枝見狀,反倒又笑起來,做了個拜拜的動作。膽小鬼真是的,玩笑都怕成這樣,嗬嗬。

膽小鬼羅文,這就是金枝對羅文的初印象。為什麽說是初印象呢?因為在後來,小羅文的確有所改變。不過那是後話了。

說回香水。回去洗澡後,那瓶香水被金枝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金枝是個談不上多懷舊的人,已經不喜歡或沒用的東西,除了垃圾桶外,難道還有別的去處嗎?哪有心情整理收藏起來啊!丟就丟了,改日欣賞是不可能改日欣賞的。金枝很少回味過去,至少十七歲那年是這樣。沒什麽好回味的。

金枝後來用自己的零花錢又買了瓶新的香水。這次香水瓶上有字,什麽字就不說了,肯定不是香奈兒。香奈兒是奢侈品了吧?還未成年的金枝可買不起。金枝隻是討厭衝鼻,換了瓶淡薄荷味的,這樣更少女些。

金枝雖然喜歡自稱老娘,不過那時候說到底還是少女,十七歲的少女。嗯,淡薄荷味挺好。

金枝後來問巫仇,巫仇也說新香水更好聞,小枝抹什麽都好聞。巫仇一般都稱呼金枝為小枝,對此,金枝也默認,畢竟電視劇裏也沒有喊女友為姐或“娘”的,哈哈,離大譜!

那是零五年,大洋彼岸的喬布斯已經回歸蘋果,但跨時代的觸屏iPhone手機還沒有誕生,世界仍是紙媒、雜誌的時代。

金枝也有買雜誌的習慣。買的什麽雜誌?當然跟吉他有關,算是音樂雜誌吧,不過也夾雜著很多娛樂八卦。買雜誌的地方就是報亭,在三中門口旁邊。當然也有漫畫雜誌,不少附近的小學生都會光顧。

金枝對《意林》、《讀者》之類的是沒興趣的,《故事會》倒偶爾也會買本來看,算是打發時間吧。

一次,金枝去買雜誌時,竟又碰著小羅文了。而且這次有些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小羅文好像剛被打過。是的,小羅文臉帶淤青,鼻子上還貼了創可貼,手臂還腫了有塗藥,不是被打過難道是過家家時不小心摔的啊?反正挺慘。

更讓金枝意外的是,小羅文買的雜誌,《新警察故事》月刊。

嗯?這種雜誌似乎不像是膽小鬼應該看的,或者自己先入為主帶有了某些偏見?反正是有些意外啦。

此時,小羅文還沒有發現後側麵的金枝。

“你買這雜誌自己看嗎?”金枝開口小羅文才回頭,然後臉刷的有些紅。

“是、是的……”小羅文把《新警察故事》的雜誌卷起來,不讓人看到封麵,也不知道在靦腆個什麽勁。

金枝呢?照常買了《愛樂之聲》,想了想,沒要《故事會》,選了一本跟小羅文一樣的《新警察故事》,反正都是故事,偶爾換個口味看看是什麽味道。其實都隻是打發時間罷了。

見金枝買了一樣的書,不,確切地說應該是雜誌,小羅文臉更紅了,哈哈。

“怎麽,你又被打了?”金枝把那兩本買來的雜誌收好,然後問。

“嗯……”小羅文摸了摸鼻子上的創可貼。

“那你還買《新警察故事》?”

“不,不是的……”

“什麽不是?”

見金枝可能誤會成又被欺負,小羅文這次有所解釋:“我被打但沒有被欺負……”

“哦?”金枝意外了,“也就是說……打架?”

小羅文好像不是很想承認,其實他並不喜歡打架,很明顯不喜歡吧!但的確就是動手了……

是孩子王挑釁先動的手,而且這次還是在教室裏,然後小羅文想起金枝之前說過的話,就還手了!兩個人打到一塊,事實上孩子王有兩個,後來是三個人打到一塊,小羅文還咬了其中一個的手臂,直接咬出血,老師來了才作罷,分別叫來了家長。

被叫來家長當然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不過好在,這一件事後,那倆孩子王明顯收斂了很多。小羅文呢?雖然多了個“瘋狗文”的侮辱性綽號,但總的來說,還是利大於弊,至少專門被堵的事沒有再發生過。正如金枝之前所說,他們也會疼。當然,小羅文還是不信奉暴力的,隻是有時候無可奈何沒有辦法,然後隻得如此。總之,事情已經過去,在變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嗯……”小羅文盯著地麵看了會,然後才回答,“他們不會再找我麻煩了。”小羅文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平靜,看不出多少波瀾。

“哦?那你可以啊!”金枝難得讚人。小羅文倒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麽,”金枝說,“要不要再搭你一次?”金枝難得主動。反正小羅文也不重,不吃力沒影響的。

小羅文倒習慣性遲疑,最後還是坐了上去。

“說說怎麽打的?”金枝好奇問。小羅文呢?也大大概概說了經過,金枝對此很是滿意,又讚了小羅文一遍。

小羅文抓抓後腦勺,也笑了笑。

“對了,”邊蹬踩著車,金枝又問了那個問題,“你覺得我身上味道怎麽樣?好聞些了吧?”

“嗯!”小羅文這次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果然,薄荷味沒錯。

金枝這次直接把小羅文搭到他家,臨走前還摸了把小羅文的臉蛋,嘻嘻,莫名開心。

自此以後,在上下學的時候,金枝凡碰到羅文,那就請他上車,能送則送,當然去舞廳除外,雖然去舞廳的一段路也算是順的,但不完全,還沒接近西片就得拐彎。小羅文可以說成了金枝自行車後座的常客,路人看著,還以為是親姐弟呢。

金枝跟小羅文的關係當然談不上什麽親姐弟,那太誇張了。就……怎麽形容呢?反正就是一個孺子可教的小弟弟。

嗯,孺子可教。

事實上,有時候金枝甚至還會買些零食給小羅文吃,山楂、冰涼西瓜片之類的,小羅文總猶豫的問上一句“可以嗎”,當然可以啊!難道我金姐好意給你的東西你想拒絕?找死是不是!?

小羅文沒辦法,隻得乖乖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慢慢地品嚐。嗯,零食的確是好吃沒錯。

很快,小羅文升上初中,跟金枝同校了。金枝則十八高三,同校當然就是一樣在婁姑三中的意思。那個時候羅文也有了自己的自行車,不需要再被金枝搭。當然,路上剛好碰著的話,小羅文還是會騎在金枝後麵,叫上一聲金姐。

哦,《新警察故事》月刊也著重說說,因為羅文學生年代幾乎每期都買。如果實在沒零錢的話,羅文也會到圖書館借讀。金枝呢?也買過幾期,不過後來覺得內容過於主旋律,價值觀來來去去都是那套,警察總能逮到罪犯,看多了就沒意思了。至少金枝認為沒意思。不過對於警匪鬥智鬥勇的過程,金枝還是很迷的,覺得有趣。是的,金枝也愛看福爾摩斯,後來迷上了推理小說。相對於《新警察故事》,一些推理雜誌就好多了,不會專門強調主旋律,強塞那些價值觀。

推理,更純粹些。

金枝上政治課的時候,甚至不做掩蓋,直接拿本《無人生還》出來,大搖大擺地看。女孩子喜歡看這種類型的小說,好像是有點兒怪?反正金枝毫不在乎。

政治課的老師並不嚴,一般也不會管。

回到小羅文。小羅文到了初一後,戴上了眼鏡。其實羅文是不情願戴眼鏡的,不過由於看書過多,那時候眼睛保護的意識不足,就是看書姿勢不對,有時候光線帶昏也強看強讀,不說勤不勤奮的問題,總之是導致了近視,這很糟糕!

對於戴眼鏡,羅文有個適應期,就是從不情願到沒辦法,之後就是自然而然了。羅文開始時看遠處有了眯眼的行為,那當然無濟於事,金枝還問過你怎麽了?小羅文搖了搖頭,雖然明顯不至於影響踩自行車,不過稍遠些的廣告牌的確是看不清了。同理,在教室裏,如果被安排在中後麵的座位,同樣也是看不清黑板,指的當然是黑板上的字。

見到小羅文開始戴眼鏡,金枝倒沒有什麽特別的看法。就那樣唄,其實也是一件挺正常的事。

金枝本人當然沒有眼睛方麵的煩惱,可能是因為遺傳好吧,祖上就沒有近視過的人。至於老花眼,金枝她爸有些,不過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啊?反正是沒有這方麵的煩惱。猴年馬月的事猴年馬月再說。

事實上,金枝後來甚至認為小羅文戴眼鏡更好看些,這點可以參考哈利波特。不戴眼鏡的哈利波特還能叫哈利波特嗎?羅文戴眼鏡後,極少摘下,摘下時金枝反而不習慣了。所以說,這是什麽原理?

好吧,隨便什麽原理,其實並不重要……

說回《新警察故事》月刊。金枝不看後,羅文可還是老樣子,每期必買,當然,前麵說過了,實在沒零錢的時候也包括從圖書館那借,總之是必讀,當寶似的,這引起了金枝的一些好奇。

莫非……難不成……

嗯?小羅文你……想當警察?

對於金枝的詫異,或者說問題吧!對於這個問題,羅文不是很自信,微慌木愣……

是的,戴眼鏡這事衝擊了羅文的自信心!因為近視似乎會對此有所影響?影響當警……

總之,羅文為此煩惱,產生了限製性信念,沒有勇氣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這多少有些搞笑,不過那時候的羅文的確如此,把近視跟毀警路聯係到了一塊。因為羅文本身就算不上一個很果決的人,遭受挫折後就更是如此了。

這個時候,金枝的自我反而推了一把羅文。

“切!哪會有什麽影響啊?”得知羅文的顧慮後,金枝非常不以為意。金枝談不上什麽會尊重人,不過對於別人的想法,別人的追求,不,其實金枝也談不上什麽尊重別人追求,總之狠狠地把懦弱踩到腳下來回碾就對了!懦弱的另一邊,總是對的,這就是金枝的價值觀。“如果實在有影響的話,”金枝說,“你也可以考慮考個犯罪心理學什麽的,不一樣嗎?條條大道通羅馬嘛。”

是的,條條大道通羅馬……

事實上,近視的確影響當警,不過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並不絕對。例如成年後可以做飛秒或ICL手術,待視力恢複後再入職。當然,如果戴眼鏡卻不色盲、色弱,以及散光嚴重,那也是可以的,並不卡死,有留縫隙。

哦,對於羅文憧憬當警,除了《新警察故事》的影響外,還有別的原因。不!應該說是主要原因。什麽主要原因?因為羅文媽媽就是警察,女警,不過在小羅文兩歲時就意外犧牲了,羅文是外公帶大的,外公在羅文很小的時候就抱著他聊媽媽以前的往事。

對於媽媽,坦白說羅文的印象是模糊的,因為人兩歲前的記憶都缺失,想不起來,媽媽具體怎麽犧牲的外公也從不提,外公提的都是別的關於媽媽的趣事,至於她清晰的輪廓,羅文隻能從過去的老照片中尋找。

照片中的媽媽,總是穿著警服。至少羅文找到的是這樣。所以說,媽媽生前應該很以此為榮吧?

羅文不知道……

或許是吧!

羅文隻能想象。

關於羅文媽媽的事,金枝自然是不知道,因為羅文幾乎不提,深埋心裏。金枝對別人的家事也沒有興趣,從不過問。

總之,結果就是,金枝有鼓勵羅文堅持自我,堅持夢想跟追求,不要因為一件小事就縮起來自閉。呃,這畫風是不是有些雞湯了?金枝很少這樣鼓勵別人,說來也是真的奇了怪了……

金枝更擅長的還是罵人,罵別人!好吧,反正也已經鼓勵,鼓勵就鼓勵了……

事實上,金枝甚至還拍了拍小羅文,不,初中了直接叫羅文吧!拍了拍羅文後背,手動鼓勵振作,就差沒幫按摩了。這該死的溫馨!

其實,對於這一件事,金枝回去沒多久便忘了。可是,羅文的角度呢?金枝不知道自己的鼓勵對羅文產生了怎麽樣的影響跟推動,這推動是否改變了命運?不,說命運那有些太誇張了。總之,在猶豫的點上,一個男孩選擇了前行。這在後來,甚至也反過來影響到了金枝自己的命運……

後來羅文也有問過金枝,金姐……你……有什麽追求?這金枝想了一下,嗯?那就當個歌手吧!金枝笑,說,彈著吉他,自由自在。當然,那並沒有實現……

還記得金父的咳嗽嗎?咳出了血絲……

金父咳出血這事,其實一直瞞著金母,金枝本人當然更不會關注。普通的咳嗽吧,有什麽好關注的?金枝甚至覺得有些心煩,畢竟咳嗽聲可不是什麽美妙的音樂,當然會厭煩。

但金母呢?雖然經常夜班時差倒轉,不過畢竟是護士!次數多後,特別是後期越來越密集,早期偶爾咳嗽還可以不管,金父也總是擺手說沒事,你別操心,可真的沒事嗎?金母漸漸產生了懷疑,而這種懷疑越來越重……

終於,在一次親眼看到丈夫咳出血,而且不隻是單純的血絲後,一切都變了!

怎麽個變法?以往,金母勸金枝的時候,金枝隻要任性地頂一下,或者幹脆假裝沒聽到,金母很快便會歎氣離開,可以說幾乎沒有例外。金母心軟,金枝早就習慣。可這一次,金枝在房間裏彈著吉他,金母十分凝重地敲起了門。

“幹嘛?”金枝停下了在彈吉他的手指,顯然是不耐煩的。

然而,金母這次沒等金枝說可以進來,然後便凝重,或者更該說沉重地推開了門!

“嗯?”金枝的眉毛皺了一下。因為氣氛不對,莫名不對……

隻見金母進來一臉嚴肅,周圍的空氣仿佛也開始變得壓抑。金枝從未見過金母像這天這樣這麽認真,那真的很少見……

是的,金父被查出患了肺癌,雖然還沒有到晚期,但如控製不及時,滑向深淵也隻是遲早的事!

金枝那個時候對癌症還不甚了解,不過“癌”字從人們口中吐出,很難聯想到美好的東西吧?它接近死亡,而且目前人類並沒有完全奏效的治療方法。換言之,它是死神的代名詞……

當金母沉重地告之金枝金父患癌的消息時,金枝心裏顫了一顫,很難不顫吧?

其實這事有些奇怪。據金枝後來所查,肺癌的主要誘因是吸煙,或者說在高汙染的環境下工作,可金父的情況符合嗎?金枝父親並不抽煙,而工作是小學的副校長,怎麽就跟肺癌扯上了關係?

難道……難道是因為二手煙嗎?

雖然金枝父親並不抽煙,但他們正校長抽,一些男教師也常在辦公室裏抽,所以產生了影響?就是所謂被動接受,被動吸入二手煙。

金枝後來在網吧查的資料中有說,二手煙往往比一手煙更毒,雖然沒有確切的科學依據,不過這種說法的確流行了很多年,最後確定為誤導,純是謬論。因為吸一手煙的人吐出煙霧後,這些煙霧其實一樣會循環再吸回去,所以抽一手煙的人肺部肯定比二手煙的更糟。當然,因為本身體質不同,所以每個人到哪種程度會患癌其實也不一樣。

內因就更難說了,比如家族遺傳,以及一些突變,免疫力下降跟過勞等等,總之很複雜。

醫學,從來就不是一門能夠簡單說清道明的科目。

為什麽在這裏又提醫學了呢?因為那是金枝未來被迫選擇的專業……

是的,金母要求金枝放棄藝考,走靠譜的路。什麽靠譜的路?指的無非就是教師、公務員,亦或者進入醫療體係,這就是所謂靠譜……

金母希望任性的女兒能夠改變,開始懂事。因為你父親已經患癌,還不懂事怎麽行?父母老了,你除了自己外,也要學著照顧家人啊!

簡而言之就是,你金枝不能自私……

中國幾千年下來的孝文化,終究還是壓在了金枝身上,這使金枝非常痛苦!

一邊,是自己想要的人生,而另一邊,則是所謂靠譜、負責任的枷鎖,腳鏈!在父患上癌後,腳鏈才是真正的腳鏈!還被焊釘加固過,束縛著你追求自由……

金枝既痛苦又糾結!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這次談話後,金母似乎已經默認金枝會放棄藝考,而金枝本人其實並沒有明確表態,隻覺痛苦……

除了痛苦就是痛苦!

隻有痛苦……

而且,金母還說,你爸爸患癌了,你最好不要再惹你爸爸生氣。潛台詞就是,你即使痛苦也不能表現出來!

甚至,冷著臉也不行……

金枝隻得苦笑,內心當然還是壓抑的!

晚上,就是一家人吃晚飯的時候,氣氛比較沉寂。金父從醫院檢查回來,由於江州對肺癌方麵的治療水平不如省城,所以並沒有留院。打算改天上省城,也做更細致的深檢,再進一步選擇手術或放、化療。總之流程既花錢又不能保證治好!像上刑場似的……

說是刑場,金父臉色雖然沉,卻不想被過分擔心。金父偶爾還是咳嗽,仿佛也帶有胸悶胸疼,間隔會拍下胸緩解,吃力卻極力支撐,極力維持著一家之主的尊嚴……

嗬嗬,大男人主義作祟。金枝心裏這麽暗諷,轉念又覺心酸……

一定要這樣嗎?半死不活是最難受的!

金枝想在飯桌上說,不,應該是喊,喊我還是想要藝考!雖然有點半死不活,不過你現在不是一樣能夠正常吃飯嗎?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允許我藝考!?

事實上,金枝還真打算攤牌。不過正當金枝心裏數數,默念三二一準備攤牌時,金父默默地給金枝夾了一塊菜,一塊香菇肉片,正好在這個時候,遞來……

遞到金枝的碗裏。

“你多吃點。”金父這麽說,帶著些粗啞,說完後好像又想咳嗽卻忍住,仿佛自己沒事,在女兒麵前逞強……

金枝刹那間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莫名有點想哭!

是的,金枝罕見心軟,咽了回去咽了回去……

或許,自己真的該長大了……?

金枝不知道,夾起金父遞來的那塊香菇肉片低頭。金母金父此刻都看著金枝,金枝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一咬牙,肉片進了肚子,可身上的某個部位卻……

卻感覺消失了。

是的,消失……

至此,金枝臉上沒有了活力,一個人在房間裏拿起吉他也是發呆,發呆發呆!無所事事……

難道,人真的就不能遵從自我嗎?學校跟父母,亦或者社會,其實都是個馴化場!讓你成為螺絲,擰入體係,配合著世界的運轉……

事實就是這麽殘酷!

這是大多數人的宿命……

不夠冷血,路真的會越走越窄!直至無從選擇,直至迷失自我……

金枝就恨自己不夠徹底的冷血!所以才會罕見心軟……

然後呢?該麻木了?金枝不知道,已經不想思考……

思考使人痛苦。

金枝已經沒心情彈什麽吉他,但周六時,還是去了舞廳。事實上,這次金枝甚至有塗很紅的口紅,身上的淡薄荷味也變成了“濃”薄荷味。這晚,金枝散著長發,穿的竟還是超短裙,露出了修長白淨的大腿,女人味十足。

巫仇見到金枝這樣子,明顯有些懵,想問小枝怎麽了……

金枝呢?的確是已經不正常,或者說,發泄才正常!

更離譜的是,這次金枝還用自己以前攢起來的零花錢開了間包間。舞廳的包間,精裝,最便宜的也得一百六一晚,一大疊教材資料的錢。而金枝,還買了幾罐啤酒,醉扭著腰歡迎巫仇進來。

包間裏在放的歌,是哥哥張國榮的《玻璃之情》。

金枝最喜歡的男歌手就是張國榮,而後者已於兩三年前的四月自殺……

四月一號,還是愚人節,多麽可笑啊!

香港東方文華酒店下,傳奇已經落幕。死因據說是因為抑鬱症爆發導致的失控,誰知道呢?

金枝拿著罐啤酒,臉蛋已經微微暈紅,巫仇進來後,金枝一腳就粗魯地踢關了包間的門。

包間裏此刻隻剩金枝跟巫仇兩人,一男一女,氣氛誘昧。

金枝直接撲向巫仇,拿著那罐啤酒在巫仇麵前左右晃,一些酒水在燈光的照耀下都灑了出來。反倒是巫仇,雖然也喝酒,但還是有些不習慣此刻的金枝。

小枝……到底怎麽了?

沒等巫仇多想,金枝便將他撲向包間的沙發,然後咯咯笑著朝他嘴裏灌酒。

巫仇被動被灌,雖然也願意配合,不過金枝手勢向上,衝下來的酒水越來越多,甚至都衝進了巫仇的鼻子裏,導致巫仇呼吸受阻,猛衝氣咳嗽了一陣!

而巫仇咳嗽時,金枝手上的酒水順下,弄濕了巫仇打鼓的工服。

對此,金枝沒有絲毫歉意,把腿伸向巫仇,要脫他已經濕了的上衣。

金枝呢?顯然還不滿足,把空酒罐扔了,順著巫仇的胸肌摸下,咯咯笑著說巫仇褲子也濕了,也要一並脫下。

金枝靠來的那白淨修長的大腿閃得巫仇氣血上湧,也有些恍惚,仿佛在做春夢……

但當金枝打算再強脫他褲子的時候,巫仇終還是理智占頭,壓下了一時的欲望,推開了金枝說不行,這裏不合適!

包間的門並未反鎖……

而且,巫仇隻是工作間隙過來,等會兒還是得繼續工作,也就是上台打鼓。

金枝呢?以為巫仇脫了自己卻還沒脫,這使巫仇感到不公。不!金枝才不管巫仇情不情願,隨即也脫下了自己的上衣打算強上!

金枝這天穿著的胸罩,跟口紅一樣,是深紅色的,非常性感!

正當金枝想要往後解開胸罩的扣子時,巫仇一把抓住了金枝的手腕,阻止了她。

嗯?

金枝的酒稍微醒了醒,不過隨即便生起氣來。“你幹什麽!?”金枝在質問巫仇,我想要跟你上床你還不樂意了?開什麽玩笑!

“小枝你醉了……”巫仇還緊抓著金枝的手,看著的卻是地麵。

“我沒醉!”金枝在包間裏這麽大喊,已經有些歇斯底裏。

而巫仇還是盯著地麵,盡量不去看金枝的腿,還有胸部。

“不……小枝你……你還未成年吧?我不能毀了你……”

聽到這裏,金枝像看和尚似的,什麽毀不毀?什麽未成年?我十八了,完全有權利支配自己的身體!

然而,即使金枝這麽表態,即使已經如此主動,巫仇卻還是搖頭,那搖頭中也帶著迷茫,“不,我不能毀了你……”巫仇低頭喃喃痛苦著,“你會沒有未來……”

其實巫仇的潛台詞是他自己現在還沒有未來,所以跟著我你也難有未來……

可金枝哪管什麽未來?當下爽快才是最重要的!

金枝想要掙脫巫仇的手,然後繼續解開後麵的扣子。這個時候,包間外突然有人好巧不巧地喊巫仇,好像是他搭檔,叫巫仇下樓配合繼續打鼓的意思。巫仇聽罷站了起來,又推開金枝差點令金枝摔倒。

“對不起……”巫仇喃喃歉意地說。

而金枝呢?是真的火了,火大了!

金枝直接跳起攔門,不,應該說是擋在門口,不讓巫仇走!

金枝撂下話來:“要麽就跟我做,要麽就分手!”

巫仇覺得金枝真的是太兩元了……

兩元的意思是極端,不是那端就是這端。巫仇當然喜歡金枝!不過他此刻更覺得金枝應該冷靜,冷靜一下……

是的,巫仇穿起工作的工服,還是推開金枝走了……

那是巫仇最後一次見金枝,因為他很快便發現金枝拉黑了他的所有聯係方式。

算是失戀嗎?金枝渾噩而又略顯狼狽地回到家,回到三樓的房間,躺撲在床,眼神空洞。

金父已經上省城治療,金母則同去又回來,現在在二樓不知道在整理著些什麽。

金枝還是眼神空洞,空洞了好長一會,目光忽然停在了書包旁邊的吉他上。那把吉他!巫仇送的吉他……

想起巫仇,金枝此刻心裏生出的不是後悔,而是莫名的厭惡跟憤怒!

你是和尚吧?少瞧不起人!

金枝憤怒到近乎歇斯底裏,下床舉起吉他,不受控製地往牆上砸!猛砸!

隨著“砰”的一聲大響,木製吉他直接散架!而金枝似乎還不過癮,散架了也要多砸幾下!別說二樓,估計外麵路過的行人都聽到了聲音。

金母顯然更聽到了聲音!被嚇得趕緊上樓,然後看到女兒在房間裏怪笑。

其實金枝是在笑她自己,自己自己!

看著不可理喻的女兒,金母想要開罵教訓,但這次金枝卻理由充足地頂了回去:

“不是你讓我放棄藝考嗎?所以我就砸了呀!請問有什麽問題?”

並沒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