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告別
當下穀定虛連夜收拾包袱，帶了三十名貼身屬下，告別眾人，頭也不回地去了。袁敦彝等人送他一行人到關口，默默而返。
眾人回到議事廳中，此時大半人已經散去，隻留下幾個執法弟子在場。袁敦彝坐下良久，才道：“定虛的處罰是否過重了？”
趙長老為人忠厚，點頭道：“目下本盟正在用人之際，副盟主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屬下以為盟主的處罰是過於剛烈了一些。”
袁敦彝沉吟片刻，指著李鉦道：“我那苦命的女兒雲荷給我留下的外孫今始重逢，定虛不在，我有心請他暫時替我處理盟務，各位以為可否？”
關長老等人尚未開口，李鉦連忙站起，道：“不可。孫兒乃一派之主，不敢有負師父臨終重托，而今武林多事，孫兒絕不敢以一家之安而置武林安危於不顧。”
袁敦彝點了點頭，以示讚許之意，道：“你這話很好，長江後浪推前浪，武林後輩人才倍出，或許在定虛之外，還有合適的人選也未可知。”
說完之後深吸一口氣之後又說道：“也罷，人各有誌，孫兒既然不願留在本盟，我也不能勉強。我年歲漸高，真能再主天下盟的日子隻怕不多，我門下又未曾收過別的弟子，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倘若我哪一日忽然一暝不視，好不容易學來的少林達摩劍法和小陰陽手掌力，未免在我手中失傳。”
“我這就將達摩劍法全部傳授給你，將來你若有機會去往少林，代我將師門絕藝還於師門，也顯得我出門這幾十年來，未曾忘記過師門恩情，不敢欺尊滅長、背叛本門。姚長老精於劍術，在八大長老中年紀最輕，你也在旁看看，能領悟多少，就看你個人的修為了。”
姚長老躬身起立，道：“是，謹尊盟主吩咐！”
袁敦彝拔出長劍，對李鉦道：“孫兒，我來給你喂招。你看清楚我的劍勢！”
一語方罷，長劍猛發，向李鉦肩上刺去。李鉦軟劍出手，聽得風聲嗚嗚，知他功力深厚，不敢硬接，猛地裏身形急矮，已從他身側鑽過，腰未伸直，反手一劍，向他後心刺到。
他自幼深受乃師熏陶，一手劍法使得出神入化，乃是和他這個年紀相若的武林年輕一輩中劍法堪稱最上第一，須彌大悲神劍招數繁複玄妙，極是了得，出劍快捷無倫。
袁敦彝但聞身後風響，一招“一葦渡江”，長劍反擊，身形一轉，左掌力拍，勁力十足，李鉦劍到中途，猛覺眼前精光耀眼。
紫微軟劍硬生生收轉，一個筋鬥，從他頭頂翻過，袁敦彝腳下一閃，劍法忽變，十招之中，怪招迭出。
李鉦虛掩一劍，翻身後退，隻聽得外公“嘿”的一聲，自己身形已盡在外公劍光籠罩之下，雙劍交擊，握劍的右手虎口微微發燙，同時上半身也是微微一熱。
此時袁敦彝達摩劍法已經使到了第九招，劍勢稍停，問道：“孫兒，你看懂了麽？”
李鉦道：“看懂了三四招。”
袁敦彝振劍一揮，點頭道：“很好！能看到三四招，已是百中挑一了，接著！”
刷刷兩響，又是一連兩招“嵩峰雲照”、“影入壁中”，劍光橫展，但聽須臾之間當當當連響，兩劍再次相擊，清脆可聞。
李鉦隻覺一股力道從他劍身直傳過來，一劍重似一劍，竟將自己劍上力道盡數化解，急忙軟劍一旋，借著這三擊之力斜裏飛出，一陣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
幾位長老見了這幾劍，不由得暗暗心驚，李鉦心中的驚詫更甚。
要知袁敦彝如今已是七十六歲高齡，但內力如此深長，劍術如此精湛，隻怕江湖中再也找不出如是人物，李鉦全然看不懂外公劍勢從何而來，當下軟劍疾揮，全身上下遮得密不透風，緊守門戶，反攻為守。
他與外公袁敦彝交手這十二招，默記達摩十八劍劍法，須彌大悲神劍修練過程中一些疑難不明之處，竟然由此一步步的豁然出現了解決之法。
須彌大悲神劍與少林達摩劍法皆一脈相通，隻不過區別在於兩種不同的武功心法內力的運使尚有高深奧妙之差。
李鉦一心苦練劍法，對於天山劍法之外的武功劍法所獵不多，此時見到名震寰宇的達摩劍法，劍法與劍法之間的關連之處這才隱約想通。
不知不覺間，兩種門戶不同的劍法隔閡和束縛漸漸悉數卸去。他福至心靈，實過於普通人十倍不止，門戶之見的束縛一去，劍法進境無形之中竟然大進了一步。
祖孫兩人鬥到第十六招上，袁敦彝反手使劍，步法跟著一轉，李鉦忽覺後心風聲峻急，外祖父已是一劍刺至。
李鉦劍法精絕，一聽風聲，急忙轉身，軟劍一格，正好擋住袁敦彝的一招“法輪三轉”。
袁敦彝內力早已爐火純青，薑老而彌辣，劍身之上內力密布，勁道也是非同小可，這招“法輪三轉”一共帶有三重不同的力道。
李鉦解得了第一重，無法解開第二重，登時立腳不住，身形向後一個仰跌，滾倒在地，急忙騰地跳起。
袁敦彝一聲低嘯，使出了十七招達摩劍法中最後一招“麵壁觀心”，長劍忽地發勁，叮叮叮三響，李鉦不用本身劍法，竟將眼見為實的達摩劍法現炒現賣。
使出第一招“一葦渡江”，正好解開袁敦彝最後一招，紫微劍倏地橫轉，隻聽擦的一聲，袁敦彝手中長劍斷成三截，李鉦身不由主，被外公反擊的大力推得連退了三步。
袁敦彝拋去手中剩餘的劍柄，道：“姚長老看懂了幾分？”
姚長老道：“屬下愚鈍，能看懂兩三分。”
袁敦彝轉頭又問李鉦：“你呢？”
李鉦沉吟片刻，道：“半分也無。”
袁敦彝一笑道：“最好的就是這個‘無’字！”
姚長老愕然不知所以，袁敦彝笑道：“忘記今學，融匯前學，兩種不同的劍法方有融合之機。
姚長老，你雖是畢生苦練劍法，尚不及我這外孫得自名家的傳授啊。”
姚長老麵帶羞愧之色，低頭道：“是。屬下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