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未來的苗子
在災區待了兩天，救援隊的效率比杜飛想象中要高得多。或者說，他一開始就低估了軍人的決心與力量。
盡管餘震不斷，險情頻發，那些躺在廢墟下的幸存者，依舊一個接一個地被救了出來。唯一令杜飛感到遺憾的是，失聯的老杜同誌，始終杳無音信。杜飛去老杜所在的那個科考小組問情況，結果人家也想知道老杜幹嘛去了。
如果不是擁有前世的記憶，確信老杜同誌一定還活著；麵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失聯情況，杜飛斷然無法像現在這樣淡定。
杜飛給遠在望海市的老媽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沒敢說太多，說多了怕露破綻，杜飛隻是簡單報了個平安，告訴她老杜同誌一點事都沒有，讓她放心。
杜飛從臨時安置營裏出來。
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站在安置營門口，正凝望著不遠處那片坍塌出來的天坑。那裏彌漫著悲傷的氣息。十幾個市民圍在坑邊供果獻花，祭奠死難者。
“我爸爸以前是防空洞的電力檢修員。”
小男孩低聲說道，目光中充滿了迷茫。在地震降臨之前，他爸爸曾告訴他防空洞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而現在，這裏變成了一個災坑。
這次大地震給災防部的警示已經擺在眼前：地震將成為避難所的終結者。
眼前被摧毀的那個防空洞的建設曆史並不長，兩年前才落成，可以說是當下人防科技的集大成者。現在，它卻淪為了一片廢墟，這使得即將全麵展開的那300個地下避難所的未來命運，變得撲朔迷離。
杜飛緩了緩情緒，問小男孩：“你爸爸遇難了？”
小男孩點著頭：“嗯。那天收到地震預警信息的時候，他本來已經從防空洞裏撤出來了。後來因為有人被困在防空洞的檢修室，他又回去了。”
“你爸是個英雄。”
“嗯，長大後我也要當一個英雄。”
“不錯。”
杜飛輕撫著小男孩的腦袋。
無意看到小男孩的臂膀上佩戴著一塊不知從哪撿來的軍用臂章，杜飛心中又是一陣欣慰。這顯然是他的理想，他想成為一個流血不流淚的男人。所以，即刻此刻喪失了父親，他依舊可以表現得比那些情緒崩潰的成年人還理智。
杜飛問：“你還有沒有親人？”
小男孩搖了搖頭，回道：“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因為一場車禍。現在沒人管我，就剩我一個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小男孩的目光又變得迷茫起來。
杜飛道：“那倒不一定，跟我來，我帶你去實現你的人生理想與價值。”
杜飛把小男孩帶到了救援指揮部總指揮官楊佑的麵前，楊佑有些吃驚地問杜飛帶個孩子來這幹什麽。
杜飛說明情況後，又指了指小男孩臂膀上的軍用臂章：“這是他的理想，我希望你們能破例一次，收編了他。”
聞言，楊佑的眉頭都快擰成麻花狀。
楊佑打量了小男孩好一陣，似乎也看出了小男孩眼中的渴望，沒有當麵把話說開。他把杜飛拉到一邊，小聲道：“你該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他才多大年紀？你讓我怎麽把他收編？部隊又不是托兒所。”
“部隊怎麽了？馬上都2051年了，就不能破例收個小兵？”
“他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
“今年幾歲？”
“不知道。”
“逗我玩呢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叫我收編他。”麵對看似嬉皮卻一臉認真的杜飛，楊佑又無奈地解釋道：“杜部長，不是我不想賣你這個人情，這事操作起來真的有困難，它不現實。”
“怎麽不現實？”
“他爸爸是防空洞的電力檢修員，本來有機會在震前安全撤離，但為了救別人，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為英雄的後代破個例，我不覺得這事很過份。”杜飛執著地說：“相信你也看出來了，他的理想是成為一個軍人、成為一個英雄，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好苗子被末世洪流所吞噬？”
楊佑被問得一陣糾結。
他扭頭望了望小男孩，拿捏不得地說道：“這也不是我拍拍屁股就可以決定的事情，你這是要為難我啊。”
“辦法總比困難多，隻要你願意伸手，還有成不了的事？”
“早就聽說你杜部長從不按套路出牌，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楊佑顯然做出了妥協，他走到小男孩麵前，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蕭宇航。”
“今年多大了？讀幾年級？”
“我今年十歲，下半年就讀五年級了。”
小男孩對答如流地回應著楊佑的問題，一點也不露怯，這令楊佑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不少，感覺這個小家夥還真有幾分軍人氣質。
尋思好一陣。
楊佑對杜飛說：“等這邊的救援工作結束後，我可以帶他回部隊試一試。但部隊收不收他，這個我不敢向你打包票。這事得上頭做決定。”
“行。”
在離開前，杜飛又對蕭宇航說：“以後你就跟著楊叔叔，有什麽事情也可以找我。我叫杜飛，你可以叫我杜飛哥哥。”
小男孩點頭“嗯”了一聲，話不多，可感激之色溢於言表。
楊佑愁擰劍眉問杜飛：“你是杜飛哥哥，我是楊叔叔，這什麽邏輯？我看起來比你大很多嗎？”
“我承認你很帥，但事實上你確實是個中年大叔。”
杜飛說完便走，直接把小男孩的未來交給了楊佑。但令楊佑紮心的事，並不是身邊憑空多了個累贅，而是杜飛最後所說的那句玩笑話。
中年大叔！這四個字令他瞬間想起了自己的恐怖年齡。
他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再過三天他就42歲了。不僅是個名副其實的中年大叔，還是一個沒有成家立室的中年大叔。如果明年的6月29日真的會有滅世天災降臨，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去娶妻生子。
目送杜飛離開之後，楊佑又一次把目光轉移到了小男孩身上，此時再看這個意誌堅定的小家夥，又倍感親切。
楊佑想了想，對小男孩說道：“宇航，叫叔叔太見外了，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可以叫我楊爸爸，這樣會比較暖心一點。”
“楊爸爸。”
這是錦山大地震發生之後，小男孩笑得最燦爛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