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引魂令，不得入鬼市。
被上了一課的衛汐汐，站在乾坤樓前，一臉的問號。
在這寸土寸金的主街上，立著一棟最是灰撲撲、不起眼的二層小商鋪。衛汐汐仔細辨認著，落了灰的匾額上龍飛鳳舞地書著“乾坤樓”三個大字，確實沒錯。
但是，這，就是臨淵第一樓？
隻見整座小樓呈四方形樓閣式，彷如一座矮矮的小塔，樓身通體以深褐色木頭搭成，線條利落筆直。隻是，簷角既無靈獸坐鎮，門窗也無任何雕花，就連街上最流行的那些飄舞帷幔都半點沒有置辦上，可以說是一身的磊落素淨。與周遭鱗次櫛比、一個賽一個精致華美的店鋪比，屬實是有些寒酸了。
難道現在流行的其實是大道至簡侘寂風？
還在思索著自己的審美問題，衛汐汐很快就察覺出了端倪，站在門外，能聽到裏麵的絲竹管弦樂器之聲，以及美人摁客的喝酒調笑聲，可自窗戶望去，裏麵卻無一個人影。
說明，這樓要麽設了障眼法，要麽，是設了更高級的陣法。
衛汐汐覺得，嗯，有點意思。於是抬腳上了台階，正欲進去之時，屋內突然走出一人。此人走路沒有聲響，腳不沾地，從頭到腳裹著嚴嚴實實的黑布，遠遠望去似是幽幽飄了過來，與鬼魂無異。
來人徑自攔住了衛汐汐，聲音渺遠陰森，像是從地底鑽了出來，“客官來尋歡，還是入鬼市？”
大太陽天，衛汐汐硬是打了個冷顫，心內想著，這鬼市該不會真的是鬼在營業吧？雖然如此，但想著自己的卡債，還是鎮定心神，裝作輕鬆地說道，“進鬼市，賣點東西。”
來人聲音越加冷凝，“若無引魂令，不得入鬼市。“
衛汐汐愣了一瞬，“那是什麽玩意？“
對方懶得搭理衛汐汐，徑自回身關了門，任憑衛汐汐怎麽推怎麽敲，這扇門都再沒打開過。
無奈之下，衛汐汐跑去周遭問了一圈，才得知這鬼市並不是那麽好進的，每年乾坤樓隻發放一百枚引魂令，有這枚令牌才能入內。擁有這枚令牌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豪商賈，如今市麵上，引魂令都被炒到了萬兩，並且還有價無市。
可謂是，一令難求。
衛汐汐驚掉了下巴：一！萬！兩！
我滴媽，這是要我命呢吧？果然都是有錢人的消遣罷了……
她一臉沮喪地轉頭看著二師兄，“師兄，咱們回花果山吧，這西經啊，不取也罷！”
二師兄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眼胡言亂語的衛汐汐，無奈地再次忽扇起它的兩隻豬耳朵，旋即，百米內的所有聲響，小到一枚針落地的聲音，大到夫妻吵架孩子大哭，一個不落地統統落入了它的耳中。
衛汐汐還不知，她家二師兄不僅嗅覺靈敏，聽覺更是堪比順風耳，之前城門口它能撞見那隻狗精和狗子們開會，也並非偶然。
半晌過後，二師兄聽到了一個消息，不禁小黑豆眼兒一亮，它徑自馱起衛汐汐，朝著一個地方跑去。
到了地方，衛汐汐才發現此處乃是臨淵城的府衙門口。
衛汐汐瞧了瞧，頓時以為明白了豬豬的意思，“二師兄，這不是芳草鎮，咱們進不去監獄吃白食。“
二師兄：……我看起來隻知道吃嗎？？？
二師兄一甩象鼻子，無情地將衛汐汐抽到旁邊的公告欄上，示意她往上看。
告示上，三三兩兩地貼著一些“城建須知”、“惡人榜”，以及一張落灰缺字的“懸賞令”。
————————————
懸賞令
平生不平事，拔刀盡相助。
在城內尋到三位遇到困難的百姓，出手幫助他們解決麻煩，即可順利完成任務。
————————————
看到這裏，衛汐汐還覺得這城挺好笑的啊，樂於助人都能懸賞了。直到她掃到了下麵一排小字——獎勵：引魂令一枚。
！！！！！！！引魂令！！！！！！！
城主這麽闊的嗎？幫三個人就給價值一萬兩的令牌？
城裏人均皆土豪嗎？有這種好事居然無人問津？？？
衛汐汐眸子亮晶晶地看向二師兄，抱著它的豬頭狠狠親了兩下，“好師兄，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喲！“得到的回應依舊是，二師兄一個大大的白眼，以及用豬蹄猛擦被她親過的地方。
心情大好的衛汐汐，轉頭一把扯下懸賞令，朝著來時路走去，“這麽簡單，分分鍾搞定！這引魂令是咱們的了！“
興致勃勃地在街上蹲了兩個時辰，衛汐汐滿臉黑線地發現，這個城，根本沒人需要幫助。
因為，這裏的治安實在好到令人發指！
家家大敞著門，沒人去偷……
路上掉了個錢袋子，沒人去撿……
排隊買東西排一個小時，都沒人加塞……
低頭走路踩到別人的腳，能道歉整整五分鍾……
就連老太太過個馬路，來往行人馬車都會自覺避讓，壓根不用人攙，你想去幫忙人家還跟你急！
衛汐汐：……是我高興得太早了，就知道以這狗遊戲的尿性，不會這麽簡單就讓我得逞。
琢磨了半晌，衛汐汐又想出個餿招來，嘿嘿，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唄。
她對著二師兄勾勾手指頭，一臉壞笑，“豬豬，想不想吃大雞腿兒？”……
下一刻，二師兄大搖大擺來到街邊的一家烤雞鋪，用鼻子從架子上卷下來一隻烤雞，瞬間就吞進了肚子裏，沒等店小二反應過來，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小賊！住手！被我逮到了吧！”
衛汐汐故作一副女俠風範，用破鐵劍指著二師兄。二師兄敷衍地“嗷~”了一聲，倒地不起，乖乖配合衛汐汐的演出。
衛汐汐轉頭，正義凜然地對上店小二，“莫怕，本女俠來路見不平了，我現在就把這隻豬扭送官府，絕不再讓它禍害街坊！”
實際上，這完全是衛汐汐的小計謀，為的就是故意讓二師兄惹出亂子，她來路見不平，這樣自給自足湊齊三個，也算完成任務。
衛汐汐：嘿嘿，計劃通！
哪知，店小二一聽她要送豬去官府，竟然立馬嚇得大驚失色，慌忙喊著“不用不用！“，說著，還拿了一隻燒雞塞給二師兄，拚命將衛汐汐和二師兄往外趕。
衛汐汐、二師兄懵逼：？？？今天又遇到大善人了？
沒等她倆反應過來，突然有一隊人馬出現，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來人乃是臨淵城的守城軍，領頭的軍長豪氣瀟灑地一揮手，“拿下！”
言畢，兩名守城軍立刻上前，將二師兄和店小二均五花大綁了起來。
二師兄嚇得花容失色，“嗷嗷”大叫，四蹄亂撲騰，反觀那個店小二，卻是一臉生無可戀的了然，隻是暗歎了句“倒黴”。
衛汐汐懵逼了一瞬，急忙上前，“官老爺，這豬不過就是偷隻雞，不至於勞煩您的大駕吧，而且，您怎麽連受害者都一並抓走？”
軍長自懷中掏出一個碩大的卷軸，甩了出來，足有十米之長。仔細看去，發現拓印的全部都是臨淵城的城規。
軍長指著第587條城規，念道，“按照我城法規，當街偷竊罪需將雙方一並收押，待我將此案整理成冊，交由主簿過目。主簿過目過後，交由都官核對。都官核對過後，交由掌律查驗……”
拉拉雜雜念了足有半個時辰，衛汐汐都聽困了，軍長才終於收了尾，“……一切證據查驗過後，最終交由城主定奪……”
見他還要繼續，衛汐汐急忙打斷，“請問這套流程下來，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軍長比了個六的手勢。
衛汐汐震驚：“蛤？要六天？”這什麽辦事效率啊？
結果，軍長搖搖頭，斬釘截鐵地道出，“六個月。屆時，此案便能開審，孰是孰非，自然能斷出個所以然。“
衛汐汐心內驚濤駭浪，宛如一萬匹草泥馬疾馳而過。
我嗶嗶你個叉叉，偷隻燒雞要查半年！這什麽鬼城規啊！怪不得沒人敢犯事呢！犯一件案，半年過去了，多犯幾個，一輩子就過去了啊！
她身心俱疲地從口袋裏掏出五兩銀子，肉疼地遞給店小二，隨即轉頭，強顏歡笑地對軍長道，“老爺，誤會大了！其實這豬是我的靈寵，我倆鬧著玩呢。我這個人吧，有個毛病，酷愛扮演女俠行俠仗義，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介意。您看，這錢我也付了，是不是就不用立案了？臨淵城的大人們都挺忙的，別為了一隻雞忙活半年，不值當。“
軍長似是沒遇到過這種事情，皺了皺眉，與副官對視一眼，紛紛麵露疑惑。
衛汐汐急忙再接再厲，“大人有所不知，我這靈寵別的能耐沒有，吃東西卻是一絕。它要是在你們那兒圈半年，肯定會造成你們府衙糧食告急！等出來的時候，估計都長成參天大象了！使不得呀！“
聽了這話，負責管賬的副官麵容一變，湊上前與軍長耳語了幾句。軍長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下令將二師兄和店小二鬆了綁。
軍長一揮手，守城軍井然有序地離去。臨走前，他警告衛汐汐，“下不為例”。同時，他將手中城規卷軸遞給她，好言相勸道，“此物贈你，建議熟讀背誦，以免你們再捅出什麽簍子。”
衛汐汐捧著足有五斤重的城規，一陣風中淩亂。
媽的智障！
這臨淵城怎麽這麽多破規矩，她就隨便一掃，發現城規足有上萬條！城主是太閑了所以沒事寫城規玩兒嗎？這回，她徹底懂了為什麽人們寧可花一萬兩買引魂令，都不去做懸賞任務了，這根本就是地獄級難度，是人類無法完成的史詩級任務！
媽媽，城市好辛苦，我想回農村。
衛汐汐和二師兄坐在街邊，俱是一臉頹喪。一個是被氣的，一個是被嚇的。
“豬豬，你還有啥別的辦法嗎？”
二師兄有氣無力地伸出兩個前蹄兒，相互交叉，畫了個大叉。
衛汐汐秒懂，沒戲。
一束陽光照到地麵，衛汐汐眯眼抬頭，驚愣，擦，這破事兒居然搞了一宿！
她無語地收回視線之時，眼角餘光撇到了一抹熟悉的金黃色，定睛一看，竟是城門口遇到的那個狗精男。都這時候了，她也沒心思上去撩閑了，可沒想到，他正在跟一隻狗子對話，繼而從那隻大黑狗嘴裏，接過了一樣東西。
緊接著，狗精消失在了她的視線當中。
一宿沒睡的衛汐汐，此時的腦子跟漿糊似的，轉頭懵兮兮地跟二師兄吐槽，“你瞧見那狗精沒？真逗，這人做啥倒是方便，什麽都有一群狗代勞，我說，你能不能也整一群豬豬當小弟啊？哎，你別不理我啊，我說真的呢，你看剛那隻大黑狗就給他找來個牌子，上麵寫著什麽什麽引魂，你說逗不……”
聲音戛然而止，衛汐汐僵硬地轉頭，看了狗精消失的地方一眼，又僵硬地轉頭，與同樣石化當場的二師兄對視。
“……逗！！！！”
一人一豬“噌”地起身，一掃剛才的頹喪，默契地同時朝著狗精消失的地方追去。
那隻狗精拿的，正是衛汐汐找了一天一夜的，引魂令！
街角，景麟猛然轉頭，看向剛剛衛汐汐所在的地方。然而。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落寞之餘，不由失笑。小乞丐早就葬身在西極火域的熔岩之中，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這裏怎麽可能會出現她的聲音呢？
“本座可真是魔障了。”
混沌之主自嘲了一瞬，甩甩頭，指尖再次放出黑色瘴氣，繼續搜尋那個暴發戶和她的靈寵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