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你是命中的克星

回到宿舍,瞿恬思前想後,還是給周辰一發了消息,沒想他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怎……怎麽打電話?”瞿恬接起電話結巴道。

周辰一笑了笑說:“我感覺你的字裏行間有情緒,所以打電話來聽聽。”

瞿恬原本隻打算探探情況,然而一想到那個人,她還是很介懷,最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剛才跟誰打電話?”

周辰一停頓幾秒,應道:“一個特別的人。”

這話讓瞿恬心裏更不舒服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自己竟不再是那個特別的存在,令她有些失落。

聽她半天沒動靜,周辰一話鋒一轉,問道:“怎麽樣?考慮好了嗎?”

瞿恬知道他說的是那件事,心頭一慌,厲聲道:“還沒有!”

“嘖。”周辰一輕笑一聲。

這聲笑讓瞿恬有些惱羞成怒,斥道:“這種決定怎麽能隨隨便便就做!”

她說得也沒錯,周辰一想了一會兒,啟唇問:“你在猶豫什麽?”

“我……”瞿恬啞然。

她心頭亂成一片,好多問題堆積在一起。她從沒想到周辰一竟會對她抱著那樣的心思,抑或是他毫不遲疑地告白,將熟悉的一切徹底打亂。

“你喜歡我嗎?”周辰一深深吸了口氣,重複問她,“瞿恬,你喜歡我嗎?”

喜歡還是不喜歡?

她在心頭打上一個問號。

以前她喜惡分明,做什麽決定都幹淨利落,而這一次……她卻遲遲下不了決定。

“你可以先不做決定,先確認好我剛才問你的問題。”電話裏傳來周辰一溫柔的話語,“隻要你想清楚這個問題,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瞿恬聽著他的聲音心裏發酥,在思緒變得更混亂之前,她扔下一句話,果斷掛斷了電話:

“你還是先好好學習吧!”

話落,她臉紅心跳地把自己捂在被窩裏,難以入眠。

運動會果然變成了大型複習現場。

有比賽的上賽場,沒比賽的帶著隨身的小木凳,一擺便成課桌。

原本定於開幕式結束後的參觀活動,推遲到了下午比賽結束。霍小東嘴上咬著筆杆子,看著英語課本發愁。

楊靖宇見他思緒縹緲,抬手給他一巴掌:“還以為你隻掛了體育課,沒想到英語也掛?”

作為一個沒有起好模範帶頭作用的學長,霍小東麵露尷尬:“我的人生或許不止飛行。”

“學長,你不害怕嗎?”畢紹誠誠實地“挖苦”道,“聽說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不過就得離開飛院了。”

霍小東沉默了幾秒,轉而嬉皮笑臉說:“哎呀呀—— 到底是年代變了,學弟竟然會教訓起學長了。”

“真的,你的態度很有問題。”畢紹誠十分耿直。

“紹誠。”周辰一輕咳一聲表示提醒。

霍小東臉上掛不住:“你還好意思說我,你3000米及格了嗎?過不了3000米,你也得離開飛院!”

畢紹誠瞬間臉色煞白,垂下頭沉默不語。

“啊……都期末了,你們還有什麽好吵的。”楊靖宇用手指掏著耳朵,抱怨道。

畢紹誠沉默了幾秒,抬頭問:“學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

“你為什麽學飛?”

霍小東臉色又僵了幾分,有些不耐煩:“不知道,家裏人逼迫的。”

畢紹誠繼續追問道:“你自己沒有想學嗎?”

“我知道自己是塊什麽料。”說到這裏,霍小東自嘲一笑,“成事不足向來是我的專長。”

“那你為什麽……”

“為了一些人的臉麵。”打斷他的話,霍小東從椅子上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指著製服上的飛行徽章說,“飛行員,聽上去多光鮮亮麗啊,不是嗎?飛行多帥啊,還有各種迷人的空姐。”

“俗氣。”楊靖宇聽完皺起眉頭。

畢紹誠看著霍小東,對他發表的感言深信不疑。在他眼裏,霍小東或許就是這麽不正經的學長。

“辰一,你呢?”霍小東開口問,畢竟這個人可是在院子裏吹了一夜冷風思考人生。

周辰一思考幾秒,在試卷上寫上一個答案,才緩緩道:“沒什麽特別的,就想跟某人長久地待在一起。”

“瞿恬,他在說你。”霍小東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的話把周辰一嚇了一跳。

碰巧路過的瞿恬愣在原地,也聽到了方才周辰一說的那句話,她看著周辰一,周辰一也看著她。她剛從200米決賽跑道上下來,臉頰上掛著汗珠,臉蛋兒通紅,完美地隱藏了此時的心猿意馬,索性隻說了一個字:“哦。”

霍小東見她如此氣定神閑地離開,以為她沒聽懂他的話:“哎你說她聽懂我剛才說什麽了嗎?”

畢紹誠舉起耿直的大刀:“估計沒聽懂吧,畢竟學長你的表達能力有限。”

霍小東:“……”

瞿恬再一次完美地打破了前輩的200米決賽紀錄,一時間學校裏都知道飛院裏有這麽一號人物,再聽說她先前腹部繞杆打敗了某個男性校友,一下竟有了不少迷妹。

運動場比賽依舊激烈,瞿恬坐在台階上小憩。她梳著馬尾辮,運動服搭在膝蓋上,仰頭喝了一口礦泉水,微風撩起她耳際的發絲,沐浴在暖陽的光輝下,讓她英氣的眉宇間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她的長相不惹眼,但屬於耐看型,相比周辰一所到之處如陽光般燦爛炫目,她就像月光般溫潤靜謐。

有人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塊巧克力。瞿恬也沒看來人,淡淡開口說:“我給你的筆記你都抄好了?”

周辰一點點頭,表現得十分乖巧:“戰勝學霸不容易,我必然加倍刻苦。”

瞿恬側頭看他一眼,覺得此人很是欠扁,可陽光下某人白皙的皮膚讓人的想法出現了偏差。於是,瞿恬抬手戳了一下周辰一的臉。

被她這個襲擊動作驚住,周辰一側頭看著她,不動聲色。

瞿恬也驚了一下,除了驚於自己冒失的舉動,還有周辰一那比棉花糖還軟的臉頰。

“意外。”她窘然笑笑,尷尬地收回手。

沒想到周辰一自己又把臉貼了上去,深邃的眼睛映著瞿恬的無措,撩唇一笑:“我被蠱惑了。”

瞿恬:“……”

昕薇原本在背書,一抬頭正好看到了這膩死人的一幕,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留作證據。

“昕薇你在看什麽?”八卦阿青上線。

“偶像劇。”昕薇收起手機,雙臂交疊在胸前淡淡道。

阿青一臉茫然:“最近新出的韓劇?”

“比韓劇更有看頭。”

皇甫雲霞順著昕薇的視線看去,嘴角掛著淡淡的淺笑:“到底是命犯桃花,風景挺別致。”

昕薇嘖嘖兩聲,歎了口氣:“到底是命犯桃花還是命裏犯他,日後方見分曉。”

下午的比賽結束後,星方航空的大巴停在了學校門口。

高中招飛時便已定了航空公司,星方的這一福利讓其他航空的在校學員羨煞了眼。

路上走了四十多分鍾,來到位於郊區的訓練基地,很多新入飛行員會在這裏進行模擬機訓練。訓練基地門口停了一架縮小版的客機模型,偌大的訓練場地寬敞明亮,幾台模擬機放置在場地中心。

“這是波音737的模擬駕駛艙。”冷秋豪如舊一副冷冰冰的麵孔,“以後你們相應的模擬機訓練和考試都會在裏麵進行。有想進去參觀的嗎?”

“我!”楊靖宇立馬舉高手臂,“教員我要進去!”

冷秋豪見到這一副副心動難耐的神情,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一個一個來吧……”

瞿恬遲遲沒有上前,直到隻剩下她和周辰一兩個人。

“冷教員,張科長讓你帶新學員到觀摩室參觀。”樓梯上一個年輕的女職員喊道。

冷秋豪看了一眼表,指著瞿恬和周辰一淡淡道:“你們兩個一起進去感受一下,我先帶其他人上去,你們趕緊趕上來。”

看著眼前的模擬機,瞿恬深深吸了口氣,邁出腳步。

一切都是夢想中的樣子,駕駛艙、座位、各種儀表盤……她在夢裏想過一萬次的場景,她翻閱過不知多少類型的照片和視頻,如今置身駕駛艙,竟覺得鼻子有些酸。

瞿恬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坐在座位上,伸手摸了摸麵前的儀表盤。

“感覺怎麽樣?”周辰一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問。

“就……很難表達。”瞿恬坐在椅子上,表情難掩興奮,“如果前方不是模擬的畫麵會更好。”

“把手放在這裏。”周辰一指著身旁的操縱杆說。

瞿恬遲疑了片刻,緩緩抬手把手放到了操縱杆上。

“推動,爬升。”周辰一輕笑一聲,側頭問,“起飛的時候所有飛行員都會有一個默契,你知道是什麽嗎?”

瞿恬微微搖頭。

周辰一看著儀表盤,神色淡然地輕撫上瞿恬的手:“操縱杆要一起推。”

“哎喲,他們兩個在裏麵幹嗎?”阿青注意到控製台屏幕上的一幕,用胳膊拐了一下皇甫雲霞。

模擬倉裏畫麵一覽無餘,皇甫雲霞正好站在控製台旁邊,她抬頭看了兩秒,趁人不注意關掉了屏幕顯示器的開關,繼續若無其事地聽教員講解。

周辰一默不作聲地凝視著瞿恬,瞿恬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移開視線。

“那年因為我跟你報同一個誌願而生氣,為什麽?”周辰一低聲問。

瞿恬心急火燎,如坐針氈,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不知該從何說起。當年鬧得不歡而散,是她沒有料想的結局,她沒有想過周辰一會對這件事情如此在意。

“我以為你是最了解我的,如果我能跳脫出五米半徑之外追求夢想,藍天和自由應該最合適。”周辰一笑了笑,眼裏瀲著繁星,“藍天一望無際,自由乃畢生所求。”

瞿恬的心狠狠一顫,這一刻她終於明白,是她把周辰一遺落在了那個冬天,而她本該最了解他的。從小到大他像一隻被關在金籠子裏的鷹,他的世界從沒想要做的事情,隻有需要做的事情。

“叔叔沒有放棄讓你成為下一個他。”瞿恬腦海裏回想起機場的一幕,那一記耳光沒有半分遲疑。

“是的,從來沒有。”

周辰一笑著起身,舒了口氣說:“自由,多麽有信仰的兩個字。”他側頭看著瞿恬,目光銳利而篤定,“可人性總是貪婪的。如果得到自由後身邊還能有你,為我三生所幸。”

返程的路上瞿恬徹底和手機杠上了,她把周辰一說的話大致在網頁上搜了一番,得到全是情情愛愛的答案。

她臉紅心跳。

皇甫雲霞湊過來,嚇得瞿恬連忙捂住了手機。

皇甫雲霞沒拆穿她,把墨鏡向下拉了點,眼睛盯著她問:“瞿恬,你對他動心了嗎?”

“誰?!”瞿恬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表情,支支吾吾道,“誰也不是……”

“嘴硬。”皇甫雲霞歎了口氣,“別怪我沒提醒你,周辰一可是受歡迎的主兒,別等別人上手了,你才追悔莫及。”

瞿恬表麵佯裝淡定,心底早已翻江倒海,於是試探性問:“你覺得……我喜歡他嗎?”

“不要我覺得,要你覺得。”皇甫雲霞眼神一掃,淡淡道,“打個比方,如果我們宿舍其他三個女生跟周辰一談戀愛,你樂意嗎?”

聞言,瞿恬愣了兩秒,伸手把皇甫雲霞的墨鏡推在了鼻梁上:“沉默是金。”

是的,她—— 非常不樂意。

明日立冬,從大巴車上下來,瞿恬被席卷來的冷風刺得哆嗦。

周辰一先她下了車,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隻不過他麵前多了一個嬌甜可人的女生。

“周辰一。”女生輕聲喚了一句,聲音悅耳動聽。

瞿恬原本沒在意,可對方這麽一喊硬生生把她釘在了原地。

“我是空乘113班的葉芩伊。”女生皮膚很白,笑的時候臉頰有一對小梨窩。瞿恬不由得心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女孩子呢?

“你好。”周辰一禮貌地應了一聲。

“我喜歡你!”葉芩伊伸手遞出了一枝粉玫瑰,“這個冬天,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

“噢—— ”

大庭廣眾之下的炙熱告白,引得全場起哄。

昕薇雙手環抱在胸前,咋舌:“真是戀愛的黑運勢啊……告白都這麽硬核。”

皇甫雲霞看了瞿恬一眼,打了個口哨:“純情粉玫瑰,愛的宣誓,銘記於心……看來是初戀啊。”

瞿恬一言不發,抿了抿唇,走到路邊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又徑直走到周辰一跟前把狗尾巴草插在他的製服口袋裏。

“……這就走了?”看著瞿恬離去的背影,身後每個人頭上都打著一個問號,周辰一注視著她負氣離去的背影,彎了彎嘴角。

為什麽他總是如此受歡迎?

洗漱完畢躺在**,瞿恬看著天花板發呆。從小到大,周辰一所到之處皆能讓人心頭生出桃花來,這些桃花朵朵明豔動人,賞花之人又如何能不動心。

瞿恬煩悶地拿起枕頭蓋在臉上,有人卻不合時宜地拿開了枕頭,笑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對他很在意?”

“我?”瞿恬沉著臉丟出一句,“我在意他?”

“你在吃醋。”

瞿恬愣了一下,對上皇甫雲霞戲謔的目光:“……不可能。”

“阿青,那女生叫什麽來著,長得真漂亮。”皇甫雲霞突然轉移了話題,“跟周辰一其實也挺配的。”

瞿恬一聽急了:“哪裏配!”

皇甫雲霞盯著瞿恬焦躁的樣子,一口咬定:“你不高興。”

人一急起來自然都說心裏話,瞿恬厲聲道:“我就不高興怎麽了!”

“為何不高興?你又不喜歡人家。”

“我喜歡!不是……我……我……”真話到嘴邊舌頭打了結,瞿恬看著舍友精彩的表情,立馬道,“我喜歡看是非!”

“我們喜歡看口是心非。”

此刻,說什麽都是掩飾。

初三畢業那年,周辰一成為年級上最受女生喜歡的男生,無數的禮物賀卡塞滿了瞿恬的書包。

瞿恬記得那一天他很生氣,可是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隻是冷著一張臉把所有的東西全塞進她的書包裏,決絕道:“處理掉。”

怎麽處理?好玩的她留下,好吃的她留下,文字性的東西她隻看過一行。

有個女生寫:至死不渝。

這四個字撼動了瞿恬的內心,於是她拿著那封信跑到周辰一家裏硬要讓他寫一封回信。

周辰一怒不可遏,大吼道:“瞿恬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家夥,怎麽就沒見你送我畢業禮物?”

出於無奈和心虛,瞿恬順勢到下樓摘了幾根狗尾巴草給周辰一,作為回禮,她當場收了一枚老土的狗尾草戒指,並對周辰一的審美嗤之以鼻,但是那個戒指她還是保留了好幾年。

夜晚,男飛宿舍。

一回到宿舍便開啟複習模式,楊靖宇把某個單詞記了三十遍還是記不住它的拚寫。周辰一把筆記本放在地上,手掌撐著地麵,每記一個單詞就向下做一個俯臥撐。

“周辰一,那麽好看的玫瑰你送宿管大爺,一根狗尾巴草你倒是稀罕不行。”看著桌上被養起來的狗尾草,楊靖宇百思不得其解,“沒看見宿管大爺看你的眼神都充滿愛意。”

“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周辰一應道。

“那麽好看的小姐姐……眼裏的溫柔都快滴出水來。”楊靖宇感歎一聲,“為什麽不是和我表白?”

“你可以讓阿青跟你表白。”畢紹誠頭上用布條綁了一個“必勝”,樣子看著有些滑稽。

楊靖宇忍不住一哆嗦:“她那個辣妹子還不蜇死我。”

“這不正好,阿青是四川辣妹子,你又愛吃小米辣,絕配啊!”

畢紹誠說得有理有據,楊靖宇找不到說辭回懟,隻能岔開話題:“辰一,瞿恬送你一根狗尾巴草是什麽意思?”

周辰一站起身子,在杯子裏倒了杯水,淡淡道:“暗戀。”

“小恬恬暗戀你?”楊靖宇冷笑三聲。

“在說什麽呢?”幾人正說話,霍小東搖擺著肩膀從門口走進來,“都在呢?要不要去蹦迪?”

“學長,你真是人到末路水上漂,至今仍執迷不悟。”楊靖宇唏噓不已,“我連背幾個單詞都艱難。”

霍小東咧嘴一笑:“那是你IQ有問題。”

楊靖宇不再搭理霍小東,霍小東又躡手躡腳地走到畢紹誠跟前:“去嗎?”

畢紹誠合上已經看完的書本,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小袋子:“我要敷麵膜。”

霍小東又轉移目標:“辰一?”

周辰一拿起洗漱用品準備去洗漱:“我要早點休息,明天約了學霸去圖書館補課。”

學霸……要找學霸補課?!

三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周辰一,隔了幾秒,他們陸陸續續又打開了課本,霍小東被迫坐在課桌旁“營業”,從嘴邊憋屈地發出一句粗口。

期末是關鍵時期,去圖書館搶座都需要一點運氣,瞿恬運氣不佳,隻搶到了兩個角落靠窗的位置,連課桌椅還是上了年紀的老舊木製。

圖書館大廳的燈光被幾道書架遮擋,導致這個角落早晨光線不佳,唯一的好處就是安靜,基本不會有人繞到這裏來。

周辰一肩上挎著書包,往四周看了看說:“估計要等太陽出來了才會好點。”

瞿恬坐在椅子上淡淡道:“那你可以先背背英語,畢竟你英語也不咋地。”

“我自然是比不上每天把英語新聞當起床鬧鈴的你。”周辰一在她對麵坐下。

她瞟了他一眼,語調有點發酸:“怎麽不叫空姐來陪你學習,我忙得很。”

她陰陽怪氣的口吻讓周辰一禁不住笑道:“你答應要幫我補習的。”

瞿恬嗤之以鼻。

靜默了幾秒,周辰一問:“你在生氣?”

瞿恬否認:“我沒有!”

“我不認識她。”周辰一直接找到重點,“不知道為什麽她要跟我表白。”

瞿恬心頭跳了一下,冷冷道:“誰知道,畢竟我把你的微信賣給了萬千少女。”

說到這裏,周辰一微微眯起眼睛,雙臂交叉在胸前審視著瞿恬:“所以不應該你才是始作俑者嗎?”

自己挖坑自己跳,瞿恬尋思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麽個理,隻能強詞奪理:“我不過是給桃花培育了土壤,施肥澆水都是你的傑作,你自己培育出的桃花還賴我頭上?”

周辰一輕笑一聲,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蛋:“你果然在生氣啊。”

“我……”

周辰一不再多說,拿過手邊的背包,“嘩”一聲把整個背包裏的零食倒在了瞿恬麵前:“都給你,這是我的全部了。”

看著快要堆成小山包的零食,瞿恬竟覺得此刻站在麵前的周辰一……該死的性感。

“別生氣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道。

瞿恬眼裏被零食裝滿,伸手把一包薯片塞進懷裏,喃喃說:“那就……不氣吧。”

話落,周辰一彎下身子,雙臂按在桌上,俊臉湊到瞿恬麵前,問:“你昨天送我一根狗尾巴草是什麽意思?”

瞿恬眨眨眼:“沒什麽意思。”

“瞿恬,狗尾巴草的寓意是暗戀。”周辰一一字一句緩緩道,“戴過狗尾巴草編成的戒指,代表私定終身。”

他低低笑了一聲,聲音讓人耳根發酥:“你是在提醒我曾經跟你私定終身了嗎?嗯?”

記憶在瞿恬腦袋裏像爆米花一樣炸開,她結巴道:“你……胡……胡說什麽!”

周辰一兩手一攤:“不是嗎?”

記憶乍現令人頭腦脹痛,瞿恬抬手捏著眉角,試圖遮擋泛紅的臉頰:“我真是三生有難遇見你。”

“嗬!”

瞿恬在手指縫隙裏偷看周辰一的表情,清晨第一縷陽光就那麽偏愛似的投在他的臉龐上,鍍了層光。他半垂著眼眸,炙熱的視線毫不避諱地定格在她身上,他淡粉的薄唇翕合,有令人想要親吻的衝動,看得瞿恬心頭躁動不安。這一幕讓她回想起銀杏樹下她因為周辰一突然加快的心跳。

“如果我是你的一場災難,我相信我們是患難見真情。”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瞿恬心猿意馬,撇開頭嘀咕一句:“就你話多……”

周辰一聳聳肩回坐在椅子上,將手指伸到陽光下,好像能將它握在手心裏似的。

“瞿恬,假期一起去旅行吧。”他突然說道。

瞿恬蒙了一下,扭頭拒絕:“不去。”

周辰一倒也不惱,繼續道:“我想約你一起去見個朋友……跟你分開之後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由於家裏幹涉,從小到大周辰一的“好朋友”就她一個,現在居然能從他嘴裏聽到一個重要的人。

瞿恬不免好奇:“誰?”

周辰一揚唇一笑:“他啊……他是遙遠大西北藍天上的雄鷹。”

自習室內一片安靜,偶有翻書的聲音。

阿青裏做完一套題,看了眼瞿恬空****的位置皺眉問:“瞿恬今天不來自習嗎?”

皇甫雲霞應道:“她一早跟周辰一去圖書館自習了。”

阿青驚歎:“就他們兩個?!”

昕薇湊過來答話:“我剛才去小超市還看到周辰一買了一書包的零食。”

“給瞿恬的?”阿青瞠目結舌,“一書包零食打算跟她道歉?”

皇甫雲霞輕歎搖頭:“瞿恬算是栽了。”

阿青驚愣住,不知道周辰一的腦回路是怎麽生的,連道歉的方式都與眾不同,也不知道瞿恬的腦回路是怎麽生的,偏生就吃這一套。

真乃絕配。

“這……也行?”阿青偏偏不信。

“別人吃不吃這一套我不知道,反正我們小恬恬就吃這一套。”皇甫雲霞聳聳肩,“畢竟隻有周辰一能投其所好。”

昕薇唏噓一聲,故作高深:“你們沒談戀愛不懂這其中奧妙,縱使芳華萬千,女孩子想要的不就是明目張膽的偏愛嗎?”

“你好意思說我們?”阿青拆穿她,“有本事你先搞定你媽給你安排的那些相親對象。”

昕薇臉一黑,道:“這個假期我非回去跟我媽說清楚不可。”

皇甫雲霞手搭著下巴,對昕薇說:“我覺得阿姨上次介紹的那個搞科研的跟你還挺般配。”

昕薇驚呼:“就那個悶禿子?”

“人家不禿。”阿青認真點明,“還長那麽帥。”

昕薇不以為然:“帥能當飯吃?”

“是你有偏見……”

昕薇座中驚起:“我不要!”

她的聲音太大,引得自習室裏的人紛紛回頭。此時有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無框眼鏡的男子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拿出手機撥通了個電話。

昕薇:“我很忙!”

“我知道。”對方口吻輕淡,“你忙著在自習室裏說我壞話。”

昕薇卒。

期末考試如約而至,最後一個科目自然是令人頭痛的3000米。

“我……腦袋疼……13分45秒才及格……滿分11分45秒……”

夜晚的跑道冷風嗖嗖,但很多人在臨時抱佛腳,阿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著楊靖宇跑在自己前麵,喊道:“喂!你……你最高成績多少?”

楊靖宇回頭瞧她一眼,說:“擦邊。”

阿青絕望地做了哭臉:“下……下……學期的5000米怎麽辦?”

楊靖宇轉過身子麵向阿青,倒退著跑:“5000米23分15秒及格,滿分21分15秒。”

又是一陣令人絕望的打擊,看著不遠處早已經在終點休整的瞿恬,阿青真哭了:“你不知道……這對某人來說都不是事兒。”

“什麽意思?”

“瞿恬上次練習5000米,跑了18分半……直接破紀錄了。”

“……”

終點站,瞿恬看到某人正跑過來,抬眼看了下手表:“有點進步。”

周辰一站在原地,雙手杵著膝蓋:“你的運動神經是不是過於發達了?”

瞿恬翻了個抿嘴笑笑:“你們我都不擔心……隻是……”說著她的視線看向了最遠處一個略顯弱小的身影,“我比較擔心畢紹誠。”

周辰一微微喘息:“你也可以擔心一下你自己。”

瞿恬一臉疑惑:“什麽?”

“如果我專業課第一,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瞿恬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好像並不認同周辰一的期末成績能夠超越自己。

“跟我一起去趟西北。”周辰一注視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道。

冬日的西北寒風凜冽,枯木已經深深地陷入石棱中,黃沙萬裏,大地蒼茫,遠處的祁連山白雪皚皚,沙漠結冰百丈裂紋縱橫,萬裏長空凝聚著慘淡愁雲。

這裏的冬天比較獨特,比南方冷不少,可又不及東北。天大多是陰沉沉的,偶會因一夜的風雨,迎來第二天的碧透蒼穹。

乘了一路的火車,瞿恬看著蒼茫的大地,長煙,落日,孤城,聳峙在那裏顯得孤峭冷寂。

“中學時代讀過的那些詩……真的沒有騙人。”

周辰一側頭凝望著窗外,淡笑道:“蕭瑟嗎?”

瞿恬轉頭看他:“有點淒涼。古時候那些征戰沙場的將士真不容易……”

“現在也不容易。”

下火車之前,周辰一又抽出一條圍巾把瞿恬裹了兩圈,瞿恬無法想象這個人一路上究竟“替”她帶了多少衣物。

在酒泉站下了車,寒風不客氣地撲麵而來,幸好早已捂得嚴實,才沒被瞬間擊垮。

城市的周圍殘留著一些碎雪,據說胡楊林裏有著最純淨的冬日,沙漠裏行走的駱駝,在雪中顯得高貴又優雅。

“想不想去吃一碗糊鍋?”

瞿恬想了一下說:“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去年秋天來過一次。”周辰一說,“想帶你看金色的胡楊,不過那時候還沒有重逢。”

瞿恬的心漏了一拍,這個人似乎從很早以前就計劃了他們的重逢,不是偶然,而是注定。

打了一輛出租車進了市中心。鼓樓之下車水馬龍,這座古老的城樓聳立在十字街中心一座磚砌的高墩上,三層木結構,雕梁畫棟,古色古香。四個門洞上部鑲嵌著仿木磚雕廊簷,磚雕下麵是門額,分別為“東迎華嶽”“西達伊吾”“南望祁連”“北通沙漠”十六個字,點明了此地自古以來重要的地理位置。

瞿恬站在鼓樓下,抬頭望著樓上那高掛巨幅匾額:“聲震華夷。”

“另外那邊是‘氣壯雄關’,然後再走幾條街,你可以看到一個飛天的雕塑。”周辰一眉眼一彎,笑道,“歡迎來到敦煌。”

鳴沙山月牙泉,莫高窟魔鬼城,西出陽關東風航天城。

“我突然想起一首歌。”瞿恬說。

“什麽?”

“趙雷的《鼓樓》。”

周辰一無奈地皺皺眉:“趙雷唱的是京城,這裏是西域。”

瞿恬白他一眼:“我就是想起了,管我在哪兒。”

拿她沒轍,周辰一歎了口氣說:“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那家夥估計已經到了。”

這是城市角落一個不抬起眼的小菜館,可是食客門庭若市,即使在冬天,連院子裏也擺放了桌子。興許是對方早已訂了位置,他們坐在屏風後一個小隔間裏,環境清幽,也不嘈雜。

桌旁坐著一個男生,輪廓分明,眉眼深邃,他聽到聲響回頭看來,黑色的眼眸猶如雪山上翱翔的雄鷹,銳利有神。

“辰一。”他突然起身。

瞿恬頓時隻感覺一座大山壓來,起初是坐著,未曾想到他竟然長這麽高。

周辰一抬手拍了一下對方的手臂,胸口碰了一下對方的胸膛:“你小子!”

兩人沒說什麽,隻是相視一笑,可這一笑仿佛又把什麽都說了。

“你是瞿恬?”高個子男生轉頭問道。

瞿恬仰頭看著他,喃喃一聲:“是。”

“你好,我是祁振軒。”說著,他友好地伸出手,“辰一的高三同桌。”

“你好。”瞿恬伸出手和他一握,腦子裏一直估算著祁振軒的身高,一米九還是兩米……

三人圍著桌子坐下來,祁振軒銳利的眼眸如同獵鷹般透亮。他上下打量了瞿恬一番,指著周辰一緩緩說:“我聽過所有關於你的事,包括你無情拋棄他的那一段。”

喝水的周辰一差點被嗆到,拍了祁振軒一巴掌:“哪壺不開提哪壺。”

瞿恬沉默了片刻,啟唇問:“你在這裏上大學嗎?”

“振軒是空軍飛行員。”生怕他又說出什麽雷人的話,周辰一搶先解釋道。

“不,是飛行學員,跟你們一樣。”祁振軒微微擺手。

不一會兒,點的菜上齊了,瞿恬隻顧埋頭吃,完全沒注意身邊兩個大老爺們兒一邊喝小酒一邊吃小菜,不久就上了頭。

“我沒想到你會在冬天帶她來,是要折磨死人嗎?”祁振軒臉頰微紅,可周辰一比他更上臉。

搖晃著酒杯,周辰一看了瞿恬一眼說:“她是文武雙全的學霸,這點磨難對她而言不算什麽。”

看著兩個大男人就在自己麵前放肆喝醉,瞿恬瞬間鬱悶了。

幾杯下肚,人已微醺。

周辰一起身幽幽道:“我去個洗手間,你們先吃。”

“他酒量不如我。”指著步伐有點不穩的周辰一,祁振軒笑著搖頭。

飯桌上剩下兩個人,瞿恬有點不自在,總覺得祁振軒這銳利的眼眸裏對她有點不善。

“瞿恬,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能讓辰一惦記那麽久。”

瞿恬悶悶地不說話,這件事確實是她的草率。

“你喜歡他嗎?”

瞿恬震住,怎麽感覺全世界的人都在問她這個問題!

“什……什麽……啊?”

祁振軒愣了一笑,笑著搖頭道:“他真傻。”

“我……還沒有確定。”瞿恬沉吟了幾秒,緩緩道。

祁振軒靜靜地看著瞿恬,隔了片刻喝了一口酒說:“無論你最後的決定是什麽,別讓他太傷心了。”

“你們在聊什麽?”

周辰一回來看見兩人嚴肅的神情,有些奇怪。

祁振軒哈哈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和瞿恬的杯子碰了一下說:“瞎聊。”

晚霞驚豔了西邊,不遠處的沙山在暮靄裏靜默。

祁振軒回隊裏還要坐一趟車,雖然周辰一還要待個一兩天,但祁振軒已經是用盡辦法才請了這麽一天假。

“沒辦法,最近訓練很關鍵,休假了我去看你。”祁振軒說著摟上周辰一的肩膀,“你過來。”

兩人勾肩搭背地去到一邊,把瞿恬留在一旁。

“辰一,也許我的話會令你傷心,但是我不想看你執迷不悟。”祁振軒深深地歎了口氣,認真道,“或許……她從始至終,沒有喜歡過你。”

“我知道。”周辰一語調輕快,答得幹脆。

祁振軒愣了愣,覺得自己的兄弟可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重要性,於是又將他摟緊一些說:“我的意思是當斷則斷,別再把自己給困住。”

周辰一笑出了聲,拍拍祁振軒的後背:“我知道。可是啊,我不想當林中之王,哪怕是我畢生追逐的自由,也想成為她牢籠裏困住的野獸。”

“你魔障了。”祁振軒一臉驚愣。

“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呢?”周辰一的語氣嚴肅起來,“那個她不也一樣讓你魔障。”

祁振軒放開了周辰一,看著周辰一的眼神沉了幾分,停頓了片刻,他才緩緩道:“身已獻國,再難娶卿,我跟你不一樣。”

他擺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岔開話題,繼續自己的話題道:“辰一,其實你已經很明確自己的目標了,你想成為一名優秀的飛行員,不管是什麽原因。

“如果說瞿恬是讓你明確人生目標的人,那我對她也不會改觀,因為她是個自私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思維邏輯清晰,規劃有序,但對待感情是完全沒有開竅的,這預示著在她人生裏你是一個變數。”

周辰一仰頭呼了口氣,看著自己的兄弟如此擔憂,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聽到你這樣的評價我真是太慘了。”

“我不在乎。”周辰一麵對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是她人生裏的變數,那就把這個數變成有且僅有,而她就是我這個集合裏唯一的元素。”

祁振軒皺了愁眉,指著他說:“你變了,變成令我驚詫的頑固。”

“難道不是刮目相看?”周辰一調侃著,“振軒,也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不同吧,在我所有的人生規劃裏都有她,但是你沒有。”

祁振軒沉默。

“我希望你有。”周辰一上前一步,搭著祁振軒的肩膀認真說,“這樣的你才有血有肉,活得更加真實。”

“人的一生已經很痛苦了,想活得快活不容易。雖然不知道我的執拗會不會以悲劇收尾,可她是我此生唯一不悔的選擇。”

這次換祁振軒仰頭歎了口氣:“我真希望現在科學發達。”

“什麽?”

他比畫道:“可以把一些愛情細胞注進瞿恬的腦子裏。”

周辰一撲哧笑道:“沒那麽嚴重,她其實很清楚我的意思。”

祁振軒不想再多言,隻能一邊朝汽車走一邊擺手:“算了,我不想跟你講話,無趣又乏悶。我要回隊裏了,你保重,有事給我打電話。”

周辰一點點頭:“我喝醉了。”

這句話讓祁振軒心領神會:“你小子!”

“這就走了嗎?”瞿恬趕過來,把一袋東西塞在祁振軒懷裏,“我帶給你的好吃的。”

祁振軒拿起袋子看了一眼,最終化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笑,似乎是想通了什麽。

“走了。”

“保重。”

汽車紅色的尾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瞿恬看著離去的車,有些失神,忽地有人靠上自己的肩膀,她才回神。

“喂,周辰一!”

“嗯……”

身心放鬆,酒勁上頭。

事實上周辰一的酒量真不怎麽樣。

車水馬龍的街道,瞿恬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拎著一個男人,走過長長的街道,引得眾人目光皆至。

“等你清醒了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拳頭的滋味。”她黑著臉,抽搐著嘴角邊走邊說,沒注意到倚靠著她肩頭的男人嘴角揚起的弧度。

“您好,還有沒有房間?”

前台店員愣愣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一手拎著行李箱,一邊架著醉酒且好看得要命的男人。

“有……”

“隻有一間了。”話還沒說完,酒店的經理接過了前台店員的話。

前台店員用胳膊拐了一下經理,小聲嘀咕道:“經理,這樣是不是有點……”

經理跟著嘀咕道:“這種橋段我看膩了,我按個1.5的倍速播放不行嗎?”

前台店員繼續貓腰嘀咕:“萬一人家本來就是要開兩個房間。”

“喂……”瞿恬不耐煩地打斷他們,“一間就一間,速度。”

辦理好入住,瞿恬又繼續拖著周辰一和行李箱進了電梯。

“給你倒杯水?”瞿恬拿起水壺接了點冷水燒上,又怕他冷索性把空調直接摁到了27℃。

“嗯。”周辰一躺在**,感覺眼皮有些沉。

“要是有蜂蜜就好了。”瞿恬嘀咕著,“不然下去找前台要點?”

等了半天也不見回聲,她端著水杯轉身,看到周辰一已經靠在**沉沉地睡去。瞿恬躡手躡腳地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在床邊蹲著身子看他。

他枕著骨節修長的雙手,睫毛濃密,薄唇輕抿,呼吸勻長。

“酒量太差了吧?”

瞿恬靜靜地看著他,腦海裏回想起祁振軒臨走前對她說的一句話:“珍惜眼前人。”

突然,周辰一出乎意料地睜開了眼睛,嚇了瞿恬一跳,生怕他窺視到她內心的想法。

他抬眼看她,麵色淡然。四目相對,一陣尷尬的死寂,這種場麵怎麽收拾?

瞿恬耳根燒疼,抬手摸摸鼻尖,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個僵局。

“醒了?”她感覺渾身燥熱,用手扇了扇風,心想一定是自己剛才把空調調得太高了。

周辰一淡淡說:“你在垂涎我的美色嗎?”

瞿恬撇嘴,眼神遊移,起身道:“我對自己的視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聞言,周辰一翻身把被子蓋自己頭上,不客氣道:“你出去睡沙發。”

“周辰一!”呆了幾秒,瞿恬拔高嗓音叫了他的名字,“不應該你去睡沙發嗎?”

周辰一繼續用淡漠的口吻道:“我喜歡你像小時候一樣叫我的名字,但提名帶姓顯得不夠親切。下次隻喊名就好,比如說辰一、一一,諸如此類。”

一口老血卡在喉腔,瞿恬不記得眼前的人這麽巧舌如簧。曾經的周辰一惜字如金,一句話都要分成好幾個段落來說。

“先到先得,是我先睡上這張床的。”說著,他轉身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或者我也不介意你跟我睡一張床。”

瞿恬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冷哼道:“你怎麽就不關心關心你的同窗啊。”

周辰一聳聳肩:“我們開飛機的隻關心流控和天氣。”

瞿恬差點沒被氣死,從行李箱裏抽出洗臉毛巾,走進洗手間“啪”一聲關上了門。

片刻,洗手間門一開,一個頭發濕漉漉的穿著吊帶背心的女孩毫不避諱地走了進來,好像無視了**躺著的男人,自顧地擦著頭發,乍現的春光毫無征兆地衝擊著他的眼球。

周辰一僵住身子,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耷拉,表情沉凝。

瞿恬似乎感受到了某人的視線,垂眸也看了自己一眼,厲聲道:“看什麽!”

說實話,她的確忘了**還睡著一個男人。她麵色燒紅,看著周辰一臉龐上露出的詫異而又意味深長的神情。

瞿恬:“嗯?”

他半睜開黑眸,眼裏似乎噙著一道光,瞿恬看到他眼眸裏映著她的身影,心跳得更快了。然而周辰一的目光在她胸口停留了片刻,悠悠開口道:“原來是自帶飛機場。”

瞿恬一震,低頭看了一眼吊帶衣下看不出起伏的胸,撈起擦頭毛巾狠狠砸向了他。

“周辰一你給我滾出去!”

說著,她便將他踢到沙發那頭。

周辰一苦笑著搖搖頭,頭暈目眩地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早知道他就不喝那麽多了。瞿恬一路這麽把他拎著來,他此刻渾身無力,真是想發生點什麽也不占上風啊……

翌日。

瞿恬從**醒來的時候,茶幾上已經放著早餐,原本還睡眼惺忪,哪知眼前的畫麵讓她立時清醒。

周辰一卷著衣服正在地上做俯臥撐,雖然她的角度並不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結實的肌理,可這種場麵還是讓她感覺心髒狠狠跳動了一下。

“醒了?”周辰一聽到動靜說,“桌上有早餐,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瞿恬一怔:“哪裏?”

難得的好運,昨夜下了一夜的雪。

去往金塔胡楊林的路上,瞿恬縮在羽絨服的帽子裏睡覺,昨晚她其實很擔心周辰一會突然闖進屋,所以緊張得一夜沒睡好。

“秋天我去的是額濟納旗。”下了車眼前映入一片雪白,周辰一緩緩說,“這裏胡楊林的麵積雖沒有那裏大,但景色也不差。”

枯老的枝幹上生命被歲月消弭,白色的世界萬籟俱寂,堅韌的胡楊抖落了秋日的燦爛,挺拔傲立在這雪色的天地之間。

往裏走時天又飄起小雪,紛紛揚揚,瞿恬置身其中,天地遼闊,感覺時間似乎凝滯了般。她驚歎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讚美萬物相輔相成。

“這也……太美了吧。”

胡楊的樹梢枝丫點綴著白雪,秋日紛飛的金色化為垂絛的銀絲,風過時,雪花簌簌而落。

“有人說愛一個人就帶她去看胡楊林,大多數人會選擇在驚豔的秋季,可冬日胡楊才是一生必看一次的極致美景。”周辰一側頭看著她,眼底含笑。

瞿恬認可道:“可以,這次沒白來。”她伸出手試圖去接住一片雪花。

“瞿恬。”周辰一壓低了聲音。

瞿恬側頭看他,隻見他默不作聲地盯著自己,心猛然突突跳了兩下。

“怎麽……”

周辰一不動聲色,片刻忽地露出一抹笑,緊接著一個雪球便砸向她。

“啊!好冰!”

瞿恬趕緊拍掉臉上的雪,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雪便往周辰一身上扔。

幼年的冬天他們總在院子裏打雪仗,一玩便是一個上午,這是周辰一最自由的季節。冬季他的父親經常在外省接案子,很少回來。

“好了,我幫你弄下來。”

周辰一走過去,伸手幫她拍下毛領上的雪花。

瞿恬的臉凍得通紅,明亮的眼眸映著天光雪色。周辰一心又生出一計,突然拉下瞿恬寬大的帽子,遮住她的眼睛順帶拉緊了帽子上的鬆緊繩。

“喂!我什麽都看不見了!”

周辰一拉緊她羽絨服帽子上的繩子,一寸的距離,瞿恬噘著一張櫻紅的小嘴,一翕一合地抱怨。

他微微低頭靠近她的唇,卻又遲遲不再動作。

“周辰一?”

周圍很安靜,靜得能聽到雪花簌簌而落的聲音。

“你在做什麽?”

半晌沒得到回應,瞿恬又問了一次。

倏地,似乎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在她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立時讓她全身一陣酥麻。

他……對她做什麽了?!

可是回答她的,隻有風聲、雪聲,和自己失了節奏的心跳聲。

瞿恬大腦一片空白,一個驚人的想法在她心頭猶如春水**漾開來。

他該不會是……

瞿恬立馬扯開帽子,卻發現周辰一早已站在離她好幾米外的那棵巨大胡楊樹下拍照。

果然……不會吧……

她愣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難道方才莫名的觸感是一種錯覺?

“瞿恬,走了!”

聽他呼喚自己,瞿恬應了一聲,連忙趕上去。

回程的路上周辰一直接睡了過去,瞿恬神情緊張,頭皮發麻,側頭瞧了周辰一一眼,目光不自覺落在他淡粉的薄唇上。

這種事情根本沒法開口問啊……要是她弄錯了那豈不成天大的笑話,一定會被周辰一嘲笑她是自戀狂。

她窩在座位上抱頭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