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三十六計攻為上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走到廣場發現阿青雙手叉腰神情嚴肅地看著自己,瞿恬不免有點心虛。

“你們倆……偷偷摸摸去哪裏了?”阿青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眼底裝著不懷好意的笑,“你們是不是都喜歡偷偷約會啊?”

“沒有。”瞿恬慌忙否認,臉頰不自覺有些發燙。

周辰一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淡淡應道:“稍微敘了一下舊。”

他的話聽上去輕描淡寫,落在瞿恬耳裏有點不舒服,明擺著是在發酸。

“我們現在去哪裏?吃晚飯嗎?”阿青問。

“我不跟你們一起了。”周辰一突然說,“有點事情要去處理。”

“什麽事這麽急?”楊靖宇一臉疑惑,“連飯都不吃了?你不能把我一個大老爺們兒丟下啊……”

“就一點事兒。”周辰一看了眼表說,“要去趟機場。”

以往和朋友一起出來他很少中途離場,周辰一突然要離開不免讓瞿恬聯想到方才在廣場說的那些話,難道他是在生她的氣?

沉吟片刻,瞿恬試探著開口:“去機場做什麽?”

第一次聽她主動詢問,周辰一有些訝然,停頓了一下才說:“去接我父母。”

“我跟你一起去!”

眾人驚異地看著瞿恬。她伸手緊緊拽住周辰一的袖口,慣性讓他差點栽倒。

她目光凝聚,神色緊張,周辰一沉默了幾秒,撩唇一笑:“好啊。”

地鐵有直接通往機場的專線,這個點人不算太多,上了車瞿恬故意坐到了周辰一的對麵,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生氣,沒想到他隻自顧玩著手機。

他半垂著眼眸,手機裏的內容好像十分吸引他。他們已經超過半個小時沒有說過一句話,總而言之,不符合往日的種種情形。瞿恬十指輕輕敲著膝蓋,看著低頭玩手機的周辰一時不時揚唇笑笑,莫非……他是在跟某個女生聊天?

她心頭湧出少許煩躁,憑多年來對周辰一的了解,他不太可能會跟女生歡樂地聊天。可今夕不同往日,學校裏愛慕者比比皆是,禁不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冷哼一聲,雙手環抱在胸前,視線不經意落在了車窗玻璃上,嗖一下坐直了身子。

等、等一下……他、他竟然在看她的朋友圈!

瞿恬緊緊攥著手機,腦子亂作一團。她朋友圈發了什麽搞笑的事情嗎?有沒有什麽丟臉的自拍?不對,她很少發自拍,重點是他為什麽要看她的朋友圈?!

抓狂之際,瞿恬的目光正好與周辰一對上,凝視著那令人沉淪的雙眸,她有點呼吸不暢。

周辰一緩緩起身走到她麵前,問:“為什麽要跟我來?”

瞿恬移開目光,隱藏住自己的心慌:“我還記得小時候你爸在院子裏追著你打。”

“擔心我?”周辰一淡笑問。

瞿恬撇撇嘴,冷淡應道:“你多慮了,我隻是怕你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揍。”

周辰一凝視著她,沉靜的眸子裏醞釀著情緒,低聲的嗓音帶著些許無奈。他伸手在她眉心的位置彈了一下:“雖然表達的方式有點變扭,不過……你的擔心我收到了。”

瞿恬撓了撓後頸,撇開了頭。

轉身在瞿恬旁邊坐下,周辰一失笑道:“你知道嗎,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在眼前五米半徑範圍內追求著夢想的人。”

瞿恬微怔片刻,沒有接話。

周辰一的父親是一位有名的律師,對周辰一的教育十分嚴苛,以至於他很少有周末,每次瞿恬去找他玩都要事先計劃好。除了平時的課業,他還被安排了很多其他課程,甚至年三十大家都在院子裏放煙花,他還得趴在窗台上背完二十個英文單詞。

“你很幸運,你的任何決定父母都支持你。”他略微低沉的嗓音打斷瞿恬的思緒,“我就不一樣,我的任何決定都需要得到批準。”

“你沒有嚐試溝通?”瞿恬想了一下說,“抱歉,我忘了叔叔從不與人溝通,他隻下結論。”

周辰一苦笑一聲,深深吸了口氣:“我瞞著他們報考了飛行學院,他們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瞿恬有些詫異:“搬家之後……你去哪裏上學?”

“你想知道?”他嘴角含笑說,“在離你又遠又近的地方。”

這算是什麽破回答?

“瞿恬,你是不是特別想和我冰釋前嫌?”他話鋒一轉,胳膊搭上瞿恬的肩膀,讓她整個人僵住。她想挪開身子,可搭在肩上的手就像東海的定海神針,雖定住了人,卻把她的情緒攪得翻江倒海。

沉默了幾秒,瞿恬坦白:“是。”

她和從前一樣直爽,讓人欣賞又讓人心傷,如同那年毫不猶豫地推開他,讓驕傲的他無處躲藏。

“你要是來輔導我課業,以往所有的不愉快一筆勾銷。”周辰一提出要求。

“你一個學霸讓我輔導?”瞿恬有點好笑,“怎麽,想拿區隊第一?”

“對啊。”他饒有趣味地看著她笑道,“你是學神,我期末專業課第一,這樣才能報複你啊……”

瞿恬冷笑一聲:“要是我不答應你又如何?”

周辰一沒說什麽,幽幽拿出手機點開朋友圈相冊,瞿恬在那裏看到了大型災難現場:上課偷吃小籠包,插隊搶雞排,在樓道偷偷煮雞蛋等等……居然還設置成了私密照片!

“我很想點公開可見,曝光你。”

居然還想威脅她?

瞿恬眉頭一擰,冷淡道:“我不怕!又不是見不得人!”

“是嗎?”周辰一無聲笑笑。

青陽機場依舊繁忙。

兩人到達大廳口,一個中年人向他們走來,西裝革履,雖然步履匆忙但絲毫不影響他渾身透著的沉穩氣息。

周辰一見到來人還未開口,半空中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惹來眾人目光聚集。

見周辰一白皙的臉龐上立馬多了一道紅印子,瞿恬心一揪,皺著眉頭冷冷道:“叔叔,不管是什麽原因,您這樣打他是您的不對!”

男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瞿恬半天才疑惑開口:“你是瞿恬?”

“是。”她口氣冷淡,直白道,“請您跟周辰一道歉。”

“阿一。”話音才落,溫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女人一路小跑過來,視線才落到周辰一臉上,隨即抬手捏住了男人的胳膊,“周筠,你老毛病又犯了?來之前怎麽答應我的!”

男人疼得擰緊眉頭,卻伸手握住女人的手,淡淡道:“你剛做了指甲,擰我弄斷了不劃算。”

俗話說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瞿恬知道周辰一的父親嚴苛,卻從沒想過溫柔賢淑的母親能將這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對不起。”周辰一的道歉讓兩人瞬間安靜,“讓你們擔心了。”

離開機場後幾人去了烤肉店,瞿恬黑著一張臉,十分後悔剛才冒失的舉動。昏黃的燈光下,油滋滋的五花肉在炭火上發出嘶嘶的聲音,**著人的五髒六腑,但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她側頭看了眼周辰一,見他若無其事地在烤肉,咬牙切齒道:“離家出走三個月?你爸應該抽死你!”

周辰一揚唇笑笑:“我隻是去了姥姥家麵壁思過。”他邊說邊將一塊五花肉包在生菜裏遞給瞿恬,“忘了跟他們打招呼。”

瞿恬白了他一眼:“你是去逃難吧。”

周辰一眯眼笑笑,不置可否。

看著對麵的長輩互相親昵地夾菜,瞿恬心頭有點發毛,她湊近周辰一小聲嘀咕:“你父母……以前也這樣有愛?”

“以前?”周辰一咬了一口醃黃瓜,“記不清了,可能吧。”他半眯著眼陷入沉思,薄唇抿成一條線。

“挺可愛的。”她忍不住開口,“我的記憶可能……把你爸爸魔化了。”

“你的記憶沒有差錯。”他淡淡開口說,“不可一世的他自從輸了那場官司就變了。”

瞿恬怔忪地看著周辰一,信息量讓她腦子有點消化不良。周筠作為行業頂尖律師,叱吒風雲,是司法界最亮的那顆星,這樣驕傲自負的人,竟會有輸掉官司的一天。

“你也變了。”她低聲道,“我看不透你。”

和周辰一分開的這三年成了一段捉摸不透的空白,使她無法看清他的內心,而從小到大,她一直自詡對他了如指掌。

周辰一微微眯起眼睛,笑著問:“瞿恬,當我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是欣喜多一點,還是擔憂多一點?”

瞿恬啞然。

“你問我說的喜歡是什麽?”周辰一深邃的眼眸裏帶了點危險的意味,整個人散發著沉鬱緊繃的氣息,“我想讓淡定自若的你也飽受患得患失的難。”

這是什麽意思?平日裏冷冰冰的家夥如今說起話來跟唱相聲似的一道一道的。

她不屑地撇撇嘴,學著他的口氣道:“你別見我處處忍讓反而得寸進尺,等這學期結束,我也讓你知道什麽叫得寸進尺。”

周辰一溫柔地勾勾唇角,往她嘴裏塞了一塊醃黃瓜:“我心裏有三萬尺,你想進幾尺都行。

“我希望你清楚地明白,我對你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瞿恬心裏猛然一咯噔,緊張地喝了口水,又戲劇性地被嗆到,咳得臉色通紅,欲蓋彌彰道:“真難喝。”

聞言,周辰一眼底的笑意更濃。

瞿恬瞧著周辰一的笑容,微揚的嘴角,心頭湧出一股莫名的悸動,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男女之間的喜歡嗎……

“你們倆在聊什麽?”周辰一的母親蘇芮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瞿恬怕周辰一瞎說,急忙開口:“蘇姨,我倆就……隨便聊聊。”

“對了小恬,我整理舊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樣有意思的東西。”說著,蘇芮將一張照片遞了過來,“你們瞧瞧。”

瞿恬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全身血脈賁張。她錯愕地看著手上的照片,千言萬語硬生生被絕望逼了回去,簡直無地自容。

蘇芮像是沒事兒似的。

窮途末路遇斷崖,慘上加慘。

“這多值得紀念啊!雖然高中分開幾年,但大學不是又遇到了。”她側頭看了丈夫一眼,“我跟你爸上了高中才遇到。”

“小恬,你要是還沒找男朋友,可以考慮考慮阿一。”

瞿恬漲紅了臉,腦回路早已堵死,一代學神竟也有大腦宕機的時候。

“他除了脾氣怪點,其他還好,長相嘛……這個大家都有目共睹,還有……”

周辰一頭痛地揉了揉眉角,無奈地喊了一聲:“媽……”

吃過飯,再次嚴肅地訓斥了兒子一番,把兩人往學校門口一扔,周父帶著周母過二人世界去了。

“我爸打我那巴掌是真生氣,我能理解。”周辰一緩緩開口,“子承父業一直都是他的期望,他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十分失望。”

瞿恬靜默片刻,問:“你爸最近不接工作了嗎?竟然會來看你……”她沒想到這個一心圍著工作轉的人,竟會丟下手頭的工作來這裏。

“也不是,隻不過比起以前,現在他會定期空閑出來帶我媽到處散心。”周辰一停頓了一下說,“他輸掉的官司是一場殺妻騙保案,具體細節我不清楚,隻不過那次以後他手上再也不接一種案子。”

“什麽?”

“離婚案。”周辰一吸了口氣說,“他再也沒有接過離婚案,和我媽的關係也有了很大的轉變。”

周辰一抬頭看著皎潔的月色,似乎陷入了沉思。

瞿恬以為他在為家裏的事憂心,沒想到他隔了半天冒出一句:“瞿恬,你小時候也挺白的,怎麽現在這麽黑了?”

她氣呼呼地進了寢樓。

眼下接近入冬,風從窗沿滑落進來,少了往日的溫婉,帶著刺骨的寒意。天空碧藍如洗,白雲舒卷,飛機雲在藍天上拉出一個弧度,像極了某人彎起的嘴角。

還有兩天就是運動會,各區隊忙裏抽空地做準備,瞿恬報了個長跑,大家一聽紛紛想要棄賽。

皇甫雲霞一邊變扭地係領帶一邊問:“所以你昨天是去見未來公公婆婆了?”

瞿恬翻了個白眼,癱在**:“人生處處是險阻,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阿青添油加醋道:“我倒覺得你們挺配的,不然考慮考慮?”

瞿恬臉又不自覺地燒了起來,周辰一的表白讓她徹夜失眠,可不知為何心底竟然湧出一絲絲的甜膩。

皇甫雲霞瞧著她的樣子,戳穿道:“瞿恬,你是在想周辰一嗎?笑成這個樣子。”

“啊!”瞿恬臉上的笑一僵,急忙轉移話題道,“期末備考了,運動會上估計都擺著小板凳背書。”

“聽說我們運動會期間要去總部訓練基地參觀。”阿青手指搭著下巴,思考道,“但是前兩屆都沒有這種機會。”

“去參觀?”昕薇推了一下沒有眼鏡片的框架眼鏡緩緩道,“還真是人生新機遇。”

“昕薇,嚴刑逼供都沒把你的嘴撬開,現在居然慨歎人生了?”皇甫雲霞調侃道。

昕薇下巴擱在鍵盤上,嘟囔道:“家裏安排的相親,我給擋回去了,還讓我說什麽。”

“你不是做了防桃花的娃娃,我看明明是犯桃花……你這個博主摻水了。”

昕薇還沒能反駁,阿青又給她一記重擊:“那個單身娃娃恐怕隻對我一個人有效。”

“不然你揉紙團召喚個男朋友?”瞿恬打趣道,“最近網上流行。”

“據說學校名成湖許願也挺靈的,很多人去丟硬幣。”昕薇補充說,“或者你可以祈求一下。”

阿青嘴一癟,趴在桌上欲哭無淚。

上午隻有兩節課,自習結束後四人去了學校名成湖花園,阿青手裏捏著一個紙團,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許願。

“甜甜的戀愛什麽時候才能輪到我啊!我要甜甜的戀愛!我要男朋友!”

她本想往湖裏許願,沒想到事與願違,風把紙團吹離了原定軌道,天空劃過一道拋物線。

楊靖宇還沒看清襲擊的物品,便聽到一聲嗬斥:“楊靖宇你幹嗎擋著我!”

楊靖宇捂著額頭,站在原地一臉茫然。

周辰一從地上撿起紙團打開,紙上三個大字赫然顯現。

他蹙了蹙眉,嗓音低沉反問道:“瞿恬,這是你的字吧?”

瞿恬二話不說,一個箭步搶過了周辰一手裏的紙團:“要你管。”

周辰一從頭到腳將她審視一遍,好像非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名堂才肯罷休。

“你想找男朋友?”他沉聲問。

瞿恬橫了他一眼,才張開嘴便被皇甫雲霞搶先說:“小恬說要她找也找身材好的!有腹肌的!”

“真的?”周辰一望著瞿恬,十分詫異。

這口氣聽上去令人十分不舒服,周辰一的意思好像她不配找男朋友似的。於是她冷淡道:“是又如何?”

她語氣挺硬,周辰一沉默片刻才應道:“有腹肌的?”他輕笑一聲,“瞿恬,你還挺好色。”

瞿恬像是被人戳了軟肋,啞口無言。

世人皆愛美男,瞿恬喜歡的美男也多了去。

小學的時候她的文具盒貼滿了劉德華的畫帖。後來到了初中她的文具盒裏的畫帖還是劉德華,班裏很多女同學的卻已經換成了周辰一,這成為她當時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她從不覺得周辰一生得好看,直到初三畢業典禮上周辰一一支街舞嗨爆全場,才讓她領悟到聚光燈下的人是那麽光彩奪目。

正午陽光耀眼,湖邊微風驅散了心頭的煩躁,周辰一爬在湖邊的石欄上目視遠方。

“你要是打算找男朋友,可以考慮下我父母說的話。”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瞿恬幹愣在原地,對周辰一的語出驚人還沒有回神。

“況且我也喜歡你,你不需要再費心力去確認對方的心意。”

瞿恬心底一顫,腦子就像斷了弦,中樞還沒傳送信號,嘴巴就已經失控地脫口而出:“我考慮一下。”

“好。”周辰一的嗓音裏帶著淺淺的愉悅。

“你們站在湖邊看風景嗎?”某人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楊靖宇轉頭問:“哦,小東,你要去食堂嗎?”

霍小東手裏抱著籃球,麵色潮紅,臉上還掛著汗水幹涸的痕跡,笑道:“去,我和紹誠約了去二食堂。”

阿青看著來人愣了愣,問:“他是你們新舍友?”

楊靖宇回答:“對啊,你們認識?”

阿青毫不留情地碾過某人驕傲的心靈:“不認識,但我知道他是那個掛科出名差點轉業的學長。”

霍小東:“……”

周辰一露出幾分驚異的神色,楊靖宇伸手戳了戳霍小東的胸口:“你……是學長?”

霍小東神色一尬,嗬嗬笑了兩聲:“你們不知道嗎?嗬嗬。”

氣氛有點尷尬,霍小東沉吟了半晌才幽幽開口:“我5000米掛了……”他用手掌半捂著嘴,十分不好意思,“唐鑫說你們這一屆有一個特別厲害的學員,拜其為師可保我過5000米。”

眾人異口同聲:“唐鑫?”

霍小東尷尬一笑:“沒想到你們這屆的健將……竟然是學妹。”

瞿恬翻了個白眼:“他是不是腦子疼?”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罵我。”身後嗖地吹過一陣冷風。

瞿恬感覺脊背有點涼,還沒回頭,有人便二話不說地把胳膊搭在她肩頭:“學弟學妹們,你們好。”

小唐公子身後永遠不缺人,瞿恬看到有人舉起手機靠近,決然地拍掉了唐鑫的手:“我們熟嗎?”

“嗯……”他認真想了一下說,“熟悉是一個過程,我現在正在走過場。”

“你說話的語氣也太陰陽怪氣了。”阿青對唐鑫好感不佳,大多源於此人的風評。他的輝煌曆史從初中至今足以寫成一部個人傳記,雖然多半是貶義。

唐鑫自然感覺到自己不受待見,但他早已練就無堅不摧的厚臉皮,於是道:“你們之中有人在追求瞿恬嗎?”

他語出驚人,連一貫處事淡定的皇甫雲霞也被他驚了一下,她隨即看向周辰一,眼底藏著深深的笑意。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唐鑫的話讓周圍陷入了沉默,楊靖宇微微靠近周辰一,用胳膊拐了他一下。

“他啥意思?”

唐鑫意味深長地盯著周辰一,見半晌都無人回應,輕笑道:“既然沒有,那我應該可以無所畏懼地追求她了。”

周辰一不動聲色,視線落在蒙圈的瞿恬身上。

瞿恬思忖了片刻,才皺眉道:“你舌頭沒上彈簧嗎,隨隨便便就能開閘?”

唐鑫愣了下,說:“你嘴巴真毒,女生還真不能隻看外表。”他似乎大徹大悟,最後總結出一句,“人生處處是挑戰,奈何我偏愛磨難。”

他咧嘴一笑,樣子有點痞:“我運動會給你們準備了一件禮物,希望你們會喜歡。”

阿青一聽就覺得事情不簡單,黃鼠狼給雞拜年,唐鑫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學長,我們新生哪能讓您勞駕。”

說著,她趕緊對楊靖宇使了眼色,對方一看心領神會:“是啊,我們運動會都要忙著備考。讀書少,怕掛科。”

唐鑫眼底含笑,語氣卻是不容置疑:“我給你們提供的參觀訓練基地的機會,你們難道不應該感謝我?”

又是一片沉默。

“嗬,你們學飛行就要多見世麵,遇事才不會輕而易舉地退縮。”他說得頭頭是道,讓人無法反駁,“當然,學飛行的也需要點兒信念,體驗駕駛艙應該會讓你們有新的認識。”

唐鑫抬手指著不遠處操場上的紅色跑道:“學校跑道短短四百米,挺短的,雖然一千米的高速公路隻能行駛一千米,但一千米的跑道—— 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

他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讓人聽著心裏很不舒服,好像對學飛行的很有意見。

“可惜我恐高,唯有地麵才能讓我有足夠的安全感。奈何我偏愛磨難,所以我選了半空的位置,當個空管。”

阿青聽不下去了,掏了掏耳朵說:“學長,確定你以後站在塔台裏講話不會這麽陰陽怪氣?”

唐鑫笑著搖搖頭:“嘖嘖,學妹你也太無情了,好歹以後是要給你指引道路的,我們應該多培養默契。”

這個人大概是天生的話題終結者,總能輕而易舉地一句話把人懟死。阿青算此處最能巧言擅辯之人,也不敵唐鑫半分。

“哦對,你叫周辰一吧?”

終結一個話題小唐公子又自動開啟了新話題,他撩了一下劉海,緩緩走到周辰一跟前,靠近他的耳畔,以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喜歡瞿恬嗎?”

短短兩句話,他又終結了一個話題。

下了晚自習,不同於往日,今天宿舍裏一片安靜。

周辰一正在做英語閱讀,楊靖宇“咚”一聲把門踢開,頭上還抹著泡沫,緊閉著眼睛喊道:“瞎了瞎了!快給我拿毛巾!”

畢紹誠正在學唱新曲,剛有點感覺就被打斷,一臉無語地把掛在床欄上的毛巾遞給楊靖宇。

楊靖宇連忙接過麻溜兒地抹了把臉,這才重見光明:“去洗頭忘記帶毛巾了。”他拿著手裏的毛巾順帶擦了下胸肌上的水,感覺味道有點奇怪,拿起毛巾嗅了嗅,“紹誠,這什麽味道?”

此時,霍小東推門進來,搖著手機說:“聽說你們帶班在群裏發通知了,運動會開幕式結束後去市區星方訓練基地參觀,你們沒看到嗎?”

“真的假的?”楊靖宇難以置信,“這唐鑫到底什麽人?”

“不管他是什麽人,反正就是爺。”霍小東打趣道,“他這人脾氣很怪,但很講義氣。不過……沒什麽朋友。”

楊靖宇嗬嗬一笑:“你這話說得矛盾,講義氣還沒朋友?”

霍小東一聳肩:“他說他不交心。”

畢紹誠一聽,對唐鑫有點好奇,畢竟下午他錯過了一場精彩的戰役。

“他自己說的?”

“對。”霍小東長歎一聲,“自己都這麽說,誰又敢跟他交心,頂多是狐朋狗友。”

幾人在一旁分析來分析去,周辰一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專注於做英語閱讀理解。他自小有個習慣,當遇到特別煩心困擾的問題時,做英語閱讀能使他心靜,讓他煩擾的思路逐漸回到正軌。

“我要追求瞿恬。”

“你喜歡瞿恬嗎?”

唐鑫的聲音一直回**在耳際,他在挑釁他。

周辰一握著鉛筆的手一頓,筆尖被壓斷,在紙上彈開,隻留下半段印子。

“辰一,自從回來你就一直不說話。”楊靖宇把腦袋湊到周辰一前麵,賤兮兮道,“下午唐鑫到底跟你說什麽了?”

周辰一皺皺眉,淡淡道:“洗頭不趕緊去,穿個背心也不怕著涼。”

霍小東見狀奇怪問:“靖宇,你拿著我的擦腳毛巾幹嗎?”

楊靖宇愣了下,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毛巾,猶豫了片刻想起方才擦在臉上的那個味道,一個急轉身抱著垃圾桶:“嘔—— ”

“幹嗎把擦腳巾掛**!”

霍小東忍不住笑出聲:“還說我,你還把攢了好幾天的襪子全展示在床欄上呢。”

楊靖宇臉色青紫,越想越覺得惡心難耐。

畢紹誠上下打量著霍小東,問:“你這大半夜的幹嗎把製服換上了?”

霍小東冷笑一聲,係好鞋帶:“你很快就知道了。”

話落,窗外響起嘹亮的哨聲。

樓道裏有人驚呼:“集隊了!”

“嗯?”

“等一下,這是什麽操作?”

男生宿舍炸開了鍋。

霍小東優雅地拍拍肩膀上的灰塵,愉悅道:“我先下去了,學弟們。”

“喂,喂!霍小東!”

“學長!”

楊靖宇一頭的泡沫還沒衝幹淨,隻能再用手裏的毛巾胡亂擦了一把,這身心同時受到的摧殘都比不上集隊遲到一秒鍾。

“還有幾分鍾?”

“一分!”

周辰一穿好皮鞋,領帶也沒來得及係上,拿起外套便往樓下跑。

教員站在宿舍院子裏,看著手上跳動的秒表。

有時可怕的並不是帶班和輔導員,而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突然集隊的考核教員。

大家陸陸續續從宿舍樓跑出,樣子千奇百怪,亦是狼狽不堪。

站在中心的男人神情淡漠,不怒自威:“大家好,我是星方飛行技術總隊一大隊波音737機型教員、機長冷秋豪。聽說大家後天下午被安排到公司在飛行訓練基地參觀,我不請自來,想先看看公司的未來之星。”

說著,他冷笑一聲,卻讓人不寒而栗:“不出所料,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冷教員真的很冷。

楊靖宇頭皮發麻,此時冷教員就站在他麵前,冷眼盯著他隻穿著一隻襪子的腳。

女飛的情況比男飛稍好些,瞿恬站在隊裏調整呼吸,方才那個咆哮式集隊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腦海裏不由得想起龔教官的話,對你們嚴一點是讓你們以後多留點顏麵。

以前她不懂,現在她甚至有點想念他。

“軍訓才過了多久,就混成這副德行!還有臉去參觀訓練基地?”

冷秋豪細長的眉眼噙著冷光,抬手指著楊靖宇:“你,穿著一隻襪子的那個。”

楊靖宇還心存一絲僥幸,反問道:“我嗎?”

“就是你!”

冷秋豪眼神冰冷,嚇得楊靖宇忍不住縮起了腦袋。他吞了口唾沫,上前一步:“是,教員!”

冷秋豪問:“哪個區隊的?”

“報告,三區隊的!”楊靖宇額頭溢出冷汗,整個脊背也發涼。

“來飛院多久了?”冷秋豪走到他跟前,好像從嘴裏吐出來的氣都是透心的涼。

楊靖宇眼睛一閉,大聲回答:“三個多月!”

“誰跟他一個宿舍!”

話音落下,無人應答。

冷秋豪審視著隊伍裏的人,停頓了片刻,再次喊道:“誰跟他一個宿舍!”

“報告!”周辰一踏出隊伍,抬頭挺胸站在一旁,他勉強算穿戴整齊,比起其他人要好很多。

冷教員走到周辰一跟前,上前跨了一步。周辰一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住,習慣性地想要退後,卻聽到一聲輕咳,硬生生穩住了腳跟。

冷教員與他腳尖碰腳尖,胸膛對胸膛。周辰一沒有他高,被他整個人的氣勢完全壓製住。

“第一次問的時候為什麽不回答?”

“我……”

周辰一才開口,又被教員冷然打斷:“如果你們兩個同時駕駛,飛機故障,操縱杆誰控?”

周辰一緘默不語,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冷秋豪想了一下又問:“你為什麽學飛?”

周辰一抿了抿唇,依然沉默。

臨近入冬,夜晚氣溫降得飛快,很多人站在原地瑟瑟發抖。飛院是半軍事化管理,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飛行員,這點苦難不算什麽。

看著站在冷風中極力隱忍的學生,冷秋豪厲聲斥責:“如果你們不能領悟我剛才說的話,就沒有資格成為飛行員!”

“一個駕駛艙,兩個位置,為什麽?”

楊靖宇舉手發言:“報告,一個是機長,一個是副駕!”

冷秋豪看他一眼,冷笑道:“那開車都是一個司機,怎麽飛機偏要兩個?”

“報告!講求團隊合作!”楊靖宇大聲喊道,“一個機組就是一個隊伍!”

冷秋豪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歸隊。

“對於一名飛行學員,合格是底線,優秀是基本!”冷秋豪尖銳的話語像一把利劍,毫不留情地插進了眾人的胸膛,“而你們今天,統統不合格!不!是差勁!是失敗者!”

他再次來到周辰一跟前,話語鏗鏘:“不能領悟的人,早點滾蛋!”

“解散!”

路燈透出一片光影,學員陸陸續續返回宿舍,等到院子裏都空空****,周辰一還獨自站在原地。

楊靖宇站在旁邊勸他,讓他不要多想,可他好像沒聽到似的,隻是靜靜站在原地出神。

女生宿舍樓,瞿恬站在窗邊眺望著那抹孤獨的身影。

“他還站在那兒?”皇甫雲霞走過來,把手裏的酸奶遞給她。

瞿恬接過酸奶戳開一個洞,食之無味。

阿青把酸奶吸得刺溜響,湊過來道:“這周辰一是不是腦殼疼,他這是在向教員抗議?”

昕薇一聽,也湊了過來:“你懂什麽,他那是自尊心受損嚴重,拾不起來了。”

四個人在窗台上站成一排,看著遠處的男人唏噓不已。

瞿恬輕歎一聲,緩緩道:“他大概是在懊悔,為什麽教員問第一聲的時候沒有站出來。”

阿青有點理解不能:“這正常人都會藏一下的吧……中學時代班主任揪團夥不都這樣。”

“瞿恬的意思是,周辰一沒有領悟到團隊兩個字的核心。”皇甫雲霞補充道。

看著阿青的表情,皇甫雲霞想了一下問:“肩章四道杠什麽意思?”

“Profession、Knowledge、Flying skill and Responsibility.(專業、知識、飛行技術和責任)”

阿青:“責任,是關鍵時候機長負責做出決策,對飛行安全負有最高責任。”

“成為機長前要先學做人,無法和團隊擰成一股繩,則無法與他們共同為乘客的生命負責。”皇甫雲霞語調不疾不徐,一字一句緩緩道,“同生死,共患難,責任伊始於做人。”

“這麽……誇張?”

阿青呆愣了三秒,一句話差點把皇甫雲霞氣吐血,隻能在心底寬慰自己。

名成湖的冷風和旁邊站著的人一樣冷。

冷秋豪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從口袋裏拿出煙,想了一會兒又收了起來。

身邊站著的女人嫵媚多姿,引人靠近又望而止步。

魏婷坐在椅子上,修長的雙腿隨意交疊,常言道漂亮的女人真的很危險。

“你怎麽來了?”她主動打破了沉寂。

冷秋豪轉身坐到了她身旁,回答說:“來看看公司新血液,順便來看看你。”

“哎,得,後麵這半句可以省了。”她輕笑著搖頭,一顰一笑令人心顫,可話語又令人心涼,“怎麽敢當冷教員的順便。”

“魏婷。”冷秋豪壓低聲音道,“這次冷戰的時間有點長。”

魏婷輕哼一聲:“冷秋豪,你一年365天回家的次數我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出來,你在這裏給我裝什麽柔情好丈夫呢。”

原本想談心緩解關係,並不想要同她爭論,可她話匣子一開,冷秋豪又有點頭大,連忙勸阻道:“得,我們不談這個。”

魏婷也很通情達理,既然不想聽那就說點別的,於是轉移話題道:“那談談剛才,你對那個孩子有意見?”

冷秋豪愣了下,無聲地點燃一根煙:“沒意見。”

“學校禁煙。”魏婷提醒。

聞言冷秋豪皺了皺眉,又無聲地摁滅了手裏的香煙。

魏婷繼續道:“聽說他還在院子裏站著呢,沒走。你罰他了?”

“沒罰,但該罰。”他語調不疾不徐,字句輕描淡寫。

魏婷淡淡一笑:“那孩子我上課第一天就注意到了,眼神跟你當年一模一樣。”

“怎麽一樣?”冷秋豪不服氣了。

魏婷掰著手指,數出他一樁樁惡行:“心高氣傲不服管,自己打著小算盤。”

冷秋豪:“我當年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他也是。”這下魏婷成功給自負的冷秋豪挖了一個坑,她手撐著下巴,紅唇微啟,“我相信,你一定覺得他特別像你。”

冷秋豪靜默了一會兒,歎息道:“自負又敏感,不懂團隊的意義,不明白為什麽學飛,不對藍天充滿敬畏……這樣的人遲早會為自己的傲慢買單。”

“像你當年?”

他微微彎起嘴角,下一秒神情又變得嚴肅:“飛行員是一個需要不斷進行自我更新的職業,盡管我已經飛行了15000小時,但每一天依然如履薄冰,絲毫不敢放鬆。鑒於職業的特殊性,優秀的飛行員必須以嚴格遵守規章製度為準則,以熟練的飛行技能、嚴謹的飛行作風為保障,同時具備良好的職業道德。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旅客的信任,才能不辜負‘藍天驕子’的美譽。”

話到這裏,冷秋豪終究是露出了本性,微微湊上去,拉近兩人的距離,深沉道:“你嘴巴不這麽毒的話……會更可愛。”

院子裏冷風一陣接著一陣,周辰一抬頭望著天,北極星的光芒總是格外耀眼。

他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深邃的眼眸裏布滿茫然。人們迷路的時候可以通過北極星來指引方向,那麽他迷茫的時候呢?

“嗡嗡—— 嗡嗡—— ”

褲兜裏手機的振動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看著來電顯示上熟悉的號碼,他禁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振軒。”

“怎麽,未來的機長還在迷茫嗎?”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讓周辰一的緊繃的情緒瞬間放鬆下來,他動了動腳跟,才覺得渾身麻木,轉身找了個台階坐了下來。

“跟你聯係好像在機場等一艘船。”周辰一忍不住調侃。

祁振軒笑道:“你怎麽變得這麽矯情了。”

周辰一停了一下,緩緩道:“我還是沒有想明白……為什麽要學飛。”

“見到她了?”祁振軒沒有繼續周辰一的話題,反而是問起了瞿恬。

“見到了。”他關心道,“最近訓練很辛苦吧?你那邊應該很冷。”

祁振軒嗬嗬笑了兩聲,說:“還行,西北的風沙也有柔情的時候,祁連山頂的雪也能溫暖人心。”

“嘖,你這思想覺悟很高啊。”停頓了片刻,周辰一緩緩道,“我好懷念那時候……”

那邊的人靜默了一會兒,也緩緩應道:“我也是。”

祁振軒是當年周辰一高三同桌,對於周辰一而言猶如指明燈一樣的存在。他沉穩懂事,有著一顆炙熱的心和奉獻祖國的熱血,所以他選擇成為一名軍人,一名空軍飛行員。

祁振軒想了幾秒又說:“我最近集訓,通訊的時間比較少,但你給我的留言我都聽了。”

周辰一微微蹙起眉頭,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攥得很緊:“從高三到現在,我還是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什麽要考飛行專業。”

“嘁!”祁振軒用自嘲的口吻說,“你是故意來刺激單身狗的吧?和她重逢的感覺一定比分開好。”

聞言,周辰一笑道:“我同意。”

“也許很簡單,你考飛行員就是為了她,想和她在一起。”祁振軒一字一句緩緩道,“這並不丟臉,不是所有人的夢想都需要源於內心的宏圖大業,有人隻是單純的喜歡,有的是為了逃避,有的是為了追尋某個信念等等。

“辰一,學飛的原因不過是一個方向,重要的是你是否認真對待這個選擇,並為此負責。”

祁振軒的話讓周辰一內心震動了一下,心中有些困惑的東西霎時釋然了。

“不過我希望你能記住一點。”電話那邊傳來了祁振軒的忠告,“從成為飛行員的那一天起,你就肩負著保護旅客生命財產安全的責任,要時刻繃緊安全這根弦,時刻不忘自己肩上的重任。”

周辰一嘴角揚起了弧度,眼睛也猛地亮起來,笑著說:“前兩天見過我爸。”

祁振軒問:“他已經變了很多了,不是嗎?”

“不,他隻是對我媽變了。”回想起在機場的畫麵,周辰一抬起手揉了揉臉頰,“他給我了一巴掌,讓我清醒地認識到,他還是那個父親,沒有變。”

那邊的人沉默了下來。

“第二天他給我寄了一套司法套裝。”周辰一仰深深地歎了口氣,望著天空,認命道,“他還是他。縱使我已經身在飛院,他仍有不甘。”

“你怎麽想?”祁振軒再次開口問。

“沒想什麽,反而覺得不按他意圖發展的人生會更有趣。”周辰一彎著眉眼,有一個目標在腦海裏變得越來越清晰。

沉吟幾秒,他打趣著說:“你的目標是金頭盔,我的目標是金翅膀。”

宿舍樓下已經沒有什麽人,宿管大爺也開門出來示意周辰一趕緊回宿舍。不遠處樹影裏瞿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打電話的周辰一彎了彎嘴角。

看來她的擔心多餘了。

周辰一似乎心結已解,思緒通明。

“怎麽不過去?”皇甫雲霞突然出現在身後,把瞿恬嚇了一跳,她看著瞿恬手裏捏著兩個連她們也舍不得給的柑橘道,“到底是真愛啊,真羨慕某人會有甜蜜蜜的橘子吃。”

瞿恬臉一熱,道:“哄小孩子而已,你也跟著湊熱鬧。”

皇甫雲霞看著不遠處的人,停頓了一下說:“不過你不介意嗎?”

“嗯?”

“有人比你還厲害,竟然能輕而易舉地解開他的心結。”皇甫雲霞歎息搖頭道。

語畢,她手背在身後悠悠離去。

瞿恬眉頭一擰,看著一身輕鬆跑回寢樓的周辰一,心頭有點鬱悶。

究竟是誰能夠做到這樣?

把手裏的橘子掰開,瞿恬放了一塊在嘴裏,酸得她打了個激靈,沒想這年頭柑橘也能有“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