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自作孽遲早得還

這夜瞿恬失眠了,困擾了她三年的罪魁禍首竟然從沒想起過她,整個夜晚她的腦海被一個字占據—— 孽。

由於日程被耽擱兩天,就算天賜小雨,軍訓也照舊進行。昕薇的雨天娃娃被帶班沒收了,還罰寫了五百字的檢討。

瞿恬發達的運動神經很快在院裏出了名,教官總算是看出“體罰”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麽效果。於是,讓她把運動場上黑石頭堆裏的白石頭撿出來,撿不到規定的數,便不準去食堂搶飯。

瞿恬自小是急性子,做這種跟繡花一樣磨性子的事情,簡直是要命。

看著不遠處訓練的方隊,她感覺自己像隻落單的鬆鼠,在地上撿著不能吃的過期堅果。

“咕嚕—— ”肚子又不爭氣地餓了。

“給。”

瞿恬正歎氣,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砸了下來。

她抬眼先看到一包海苔脆,隨即對上了周辰一墨色的眼眸。

瞿恬自覺地順過零食揣進了口袋,表情淡漠:“你來幹什麽?”

周辰一有些好笑,反問她:“你在生氣?”

“並沒有。”她微笑掛在嘴邊,完全就是收了別人好處又過河拆橋的樣子。

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周辰一看著瞿恬氣圓的臉,伸手戳了下她的臉頰。

瞿恬立時像觸電了似的瞬間跳開幾米遠:“你搞什麽?”

周辰一半眯起眼睛,調侃道:“你這樣子特別像河豚。”

瞿恬聞言頓時心生不悅,以前生氣像膨化食品的真空包裝袋,現在直接升級成帶刺河豚了,這個人的嘴巴果然十分令人討厭啊。

“瞿恬!”此時不遠處教官一聲令下,“歸隊!”

瞿恬看著周辰一沒有說話,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周辰一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嘖”了一聲。

瞿恬歸隊時發現兩個方隊正在比賽單杠。《士兵突擊》裏許三多那三百個腹部繞杆,讓瞿恬深受影響,可畢竟是女生,手臂力量和男生天差地別。

看著下屬得意揚揚的表情,龔教官的臉色也是風起雲湧,即使是十比一的“讓利”,女生方隊愣是沒一個人上得了單杠。

此時吊在單杠上滿臉漲得通紅的阿青,看到瞿恬眼光一亮,求救道:“瞿恬快救我!”

瞿恬嘴裏叼著一塊還沒吃完的海苔,試探性地看了一眼教官犀利的麵龐,不由得一哆嗦,生怕再讓她去操場撿石頭。

她索性嘬嘬手指,拉了拉衣服,站在單杠下麵做準備。

秦教官笑道:“班長,不然咱算了吧,回隊裏我也不會跟別人說。”

“我跟你賭了三天的雞腿,你現在跟我說算了?”龔教官走到瞿恬跟前,指著頭頂上方的單杠道,“瞿恬,你今兒要是能給我在上麵待個一分鍾,我就認了。以後要有人敢欺負你,先過我這關。”

瞿恬一聽,立馬來了精神。她拍了拍雙手,在萬眾矚目下,向上一躍抓住了堅硬的鐵杆,一個翻身雙腿倒掛在單杠上,下一秒卻差點碰上某人的唇。

淡淡的呼吸輕輕撲在瞿恬的臉龐上,像微風吹過耳際搔弄發絲,撩雲撥火。瞿恬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顏,一個不穩,差點從單杆上摔下來。

周辰一看著瞿恬在單杠上倒掛金鉤,淡淡啟唇挑釁道:“腹部繞杆,我十你五,輸贏分曉?”

瞿恬落在地上,重新抬起雙手抓住單杠,冷冷道:“要是你輸了,給我們方隊一人買一個冰激淩。”

微風四起,樹影婆娑,周辰一停了片刻,啟唇應道:“可以。”

知道瞿恬強,沒想到她能強成這樣。

秦教官驚愣地回過神,嘀咕道:“班長……這瞿恬究竟啥來頭?”

看著在單杠上劃出一個又一個漂亮弧度的瞿恬,秦教官抬起手掌遮住嘴,湊近龔班長耳根道:“連長不一直在尋這種好苗子,動員一下,讓她進咱隊裏多好。”

龔教官雙手環抱在胸前,原本帶笑的嘴角立刻拉了下來,叱道:“一邊去!”

“十二……十三……十四……”

同學們拍著手掌在數數,終於在快要數到十五的時候,周辰一手臂一軟,從單杆上落了下來,引來一陣歡呼,而滿頭大汗的瞿恬咬著牙,薄唇緊抿,仍然在單杠上支撐著。

“瞿恬……”阿青擔憂地喊了一聲,“可以了,我們已經贏了。”

瞿恬沒有吱聲,雙手撐在單杠上,用腹部艱難地卡住身體。

周圍靜得不像話,連風也避開瞿恬,從樹梢鑽入了天際,生怕一吹過,女孩就會從單杠上摔下來。

瞿恬看著地麵有些發暈,極力穩住心神,試圖調整好呼吸,汗珠從鼻尖滾落,她的手依然沒有鬆開一寸。終於,她再次提起從單杠上翻完了一個動作,才鬆開手落在了地上。

“瞿恬!”

皇甫雲霞迎上去,將瞿恬搖晃著身子架住不讓她跌倒。

瞿恬對周辰一說:“你輸了。”

這一瞬讓周辰一有些恍惚,瞿恬還是和以前一般執拗,無論同他比什麽,一定要分清輸贏。他苦笑著聳聳肩,認命道:“我認了。”

“好哇!”

女孩們歡呼雀躍。

龔教官站在一旁,唏噓道:“年輕真好。”

秦教官抬手撓了撓鼻尖,問道:“我們老了嗎?”

龔教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宿舍裏,楊靖宇看到洗漱回來的周辰一,絮叨道:“還說不是舊情人,你要不念舊情,單杠你是什麽水平我不知道?”

楊靖宇前些日子跟周辰一打過球,順便也一起在操場上玩過單杠,周辰一水平如何他心裏清楚得很。一想到故意輸給女隊,爺們臉上總是沒有麵子的。

“嗯。”周辰一淡淡應了一聲,“頂多能比她多做一個而已。”

楊靖宇氣急飆出一句東北方言:“那你幹哈不整?我們準贏!”

周辰一沉吟半晌,默默抬頭看了一眼上鋪兄弟,問:“靖宇,你還是單身吧?”

楊靖宇一愣,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該接什麽。

周辰一笑著去洗衣服了。

楊靖宇坐在**尋思了半天,終是忍不住問道:“他幹嗎突然轉移話題?”

旁邊的畢紹誠取下耳機,搖頭說:“你是直男思想,不懂這裏麵少一個單杆的意義。”

“什麽意義?”楊靖宇一臉茫然,“啥意思啊你們都……說清楚!”

畢紹誠翻了個白眼,戴上耳機,不再搭理他。

“少一個不就輸了嗎?”楊靖宇一頭霧水地端坐在**,想不明白。

直到軍訓結束,龔教官再也沒有為難過瞿恬,還請她吃過兩個雞腿,離別時也一再叮囑,若是有人欺負她,一定要告訴他。

瞿恬表麵冷淡沒說什麽,可看著那一抹抹背上行囊離去的筆直背影,心頭生出的愁緒與秋天十分搭調。

在學院裏瞿恬已是小有名氣,學校貼吧的八卦集中營也經常出現她的名字。可令瞿恬不爽的是,她的名字幾乎都是同某個人的一起出現。

夜晚雲層遮住了月光,宿舍裏燭火搖曳,昕薇看著桌上的星盤麵露難色,周圍人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昕薇修長的手指點著桌上的一角道:“真是厄運。”

阿青被她嚴肅的神情嚇得愣住,戰戰兢兢地問:“什麽意思?”

“這個星象預示的是愛情啊!”昕薇雙手環抱在胸前。

皇甫雲霞把手裏的高數題放下,有點疑惑:“愛情不好嗎?”

昕薇深深吸了口氣,兩手一攤:“可惜我是個無情的人。”

“對,你整天冷冰冰地幫人分析,也不關心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瞿恬嘴裏叼著辣條,又順手拆開一袋幹脆麵如是道。

昕薇生活中看著普通,其實家中有馬場、靶場、釀酒廠,騎馬射擊不在話下,但總被家裏人安排相親。

“哎,我好歹也有幾百萬粉絲啊,釋放感情太多我怕分攤不均。”昕薇避重就輕故作無奈地聳聳肩,“不過這又不隻說我一個,你們桃花運也爆棚。”

皇甫雲霞的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瞿恬也愣住了,除了阿青露出興奮的表情,其餘兩個人神情好像要大限將至。

皇甫雲霞手指搭著下巴,皺眉思索了半晌後,幽幽應道:“抱歉,我認知範圍內沒有可以參考的男人。”

瞿恬跟著道:“我也沒有。”

“你有周辰一。”沒想到皇甫雲霞打了個急轉,狠狠回戳了瞿恬一刀。

瞿恬聞言,急忙反駁:“才不是!”

“區隊裏都這麽傳。”

瞿恬臉頰有點燒疼,心虛地解釋道:“我跟他隻是從小認識而已。”

午後秋海棠在風中搖曳,淡粉色的花朵墜在枝梢。

軍訓結束後有一個周末的休息日,瞿恬打算出門去趟圖書館,路過男寢時發現周辰一正在院子裏晾床單。

她走過去打招呼,不料勁風疾馳,掀起的床單糊住了她的臉,她踉蹌一步,險些栽倒,幸好腰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緊緊環住,穩住了重心。

“你比之前胖了一點兒。”低沉的嗓音響起。

瞿恬掀開床單對上了周辰一的眼眸。

他眼底含笑,午後的陽光懶懶散散,不驕不灼,卻把瞿恬的心攪得有些煩躁。

瞿恬呆了一下才回過神,猛然推開他:“關你什麽事!”

“你要去哪兒?”周辰一上下打量她一番,背包、雨傘、耳機……出行裝備齊全。

“圖書館。”她戴上耳機,準備離開。

話到這裏,周辰一眉眼一彎,手指鉤住瞿恬雙肩背包的扣子:“一起嗎?”

瞿恬定住腳步,無情地拒絕:“我並不想跟你一起。”

帶路癡上路是一件非常頭痛的事情,瞿恬有時候想像周辰一這種從小就帶點路癡的,以後開著飛機會不會在天上迷路。

慶幸現在科技發達,地圖導航架不住的估計隻有重慶的盤龍立交。

兩人站在公交站台,周辰一看著手上的地圖皺了皺眉。

瞿恬嚼著口香糖,斜視了他一眼,用彎鉤傘把鉤住周辰一衛衣的帽子,語氣帶了幾分嫌棄:“走這邊。”

兩人一直沉默不語地走過幾條街。感覺氣氛有點尷尬,周辰一側頭看了一眼瞿恬,沉吟片刻說:“不然……我幫你背包吧。”

“不用!”瞿恬突然邁開一步,伸手護住自己的雙肩背包,樣子像極了護食的貓仔。

“嗬!”周辰一忍不住輕笑一聲,沒說什麽繼續向前走。

瞿恬站在原地有點納悶,他剛才是在嘲諷她嗎?耳機、長柄彎鉤的雨傘和雙肩背包裏塞滿的零食,是瞿恬出門的標配,按她的話來說便是晴雨無妨,無聊不慌,餓了不急。

“瞿恬,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

她得意地挑挑眉:“那可不,這麽多年始終如一。”

“不見得。”周辰一話鋒一轉,對上瞿恬疑惑的眼,緩緩道,“曾經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會帶上我。”

見她微微蹙眉,周辰一勾勾唇角,輕描淡寫地補上一句:“這麽些年你隻把我丟了。”

瞿恬聽完,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

圖書館碰巧這周有活動不對外開放,兩人隻能轉站到附近的書店。

這家書店有些年頭了,除了一進門的書架擺台是玻璃的,其餘的是棕紅色的木架子,看店的也是一個戴著老花鏡頭發蒼白的老爺爺。

“請問您這裏有軍事雜誌嗎?”

老爺爺聞言拉下半截眼鏡,指了指玻璃架說:“在那邊。”說完,又繼續低頭看報,不再搭理他倆。

周辰一看瞿恬翻開幾本軍事雜誌,靠在旁邊的木書架上啟唇問:“你們女生不是喜歡看言情小說嗎?”

瞿恬白了周辰一一眼,繞到周辰一對麵沒應聲。

周辰一順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淡笑道:“《我有繁星還有你》,一場夢幻甜蜜的星空逐愛之旅……或許你應該換換這種口味?”

瞿恬眨巴了兩下眼睛,手肘搭上身後的書架,指頭隨便點了一下說:“不,我喜歡看這種。”

周辰一眉頭微微一蹙,輕笑一聲:“你的愛好還挺別致的。”

尚以為自己還在軍事類的瞿恬,回頭一看血氣上湧,“如何養好土雞”幾個大字砸得她臉頰一熱:“要你管。”

她沉默了一下,走到他跟前問:“那你喜歡看什麽?”記憶裏這個人似乎就沒什麽喜歡看的書,由於周辰一的父親是一名律師,從小到大他們家書架上最多的就是法學書。

起初瞿恬以為周辰一會受到父親的影響,後來才發現事實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

見周辰一一直不答,瞿恬又重複問了一遍:“你喜歡看什麽書?”

周辰一側頭垂眸,頓了頓說:“看看如何養好小仙女吧……”話落,他抬手輕輕在她腦門彈了一下,繞到書架另一側去了。

陽光從書店的門窗透進來,能清晰地看見飄浮在空中的塵埃,瞿恬伸手去捉,反而帶起急流擾亂了光束。凝望著光暈裏周辰一的背影,她有些恍惚,茫茫人海中他們微如輕塵,卻穿越人潮再次相逢,心頭竟衍生出一種慶幸。

瞿恬抬手捏了捏眉頭,歎了口氣,冤家宜解不宜結,她不想以後睡覺都夢到周辰一。

於是她湊過去,順著他的視線在書架上遊移:“你挑一本書,我送你吧。”

周辰一停頓了一下,說:“稀奇。”

“在你眼裏我很摳門嗎?”

周辰一微微一笑,深以為然。

瞿恬漫不經心地冷嗤一聲:“隨你挑,我絕不食言。”

話如覆水難收,沒想到周辰一居然選了一套四大名著,她明明隻打算送他一本!

她一臉不悅地拎著書去結賬,周辰一淡笑問:“你的手那麽小,拿得了嗎?”

瞿恬伸出修長的手指,冷笑一聲:“我這還算小?”

“不小嗎?”話音剛落,溫厚的手掌貼上了瞿恬微涼的手心,她的指尖恰巧達到周辰一的第二段指節,隻要他稍稍彎曲手指,手掌便能將她的手輕易包裹。

兩人雙手相貼,瞿恬一顆心怦怦亂跳,輕聲問:“周辰一,我們……算冰釋前嫌了嗎?”

未料到下一秒指節傳來一陣鈍痛,周辰一與她十指相扣,卻毫不客氣地加重力道:“你在我心裏壘了一萬座珠穆朗瑪,一本書就想冰釋前嫌?”

這難道不是四本?!

瞿恬百口難言,實在想不出周辰一究竟在盤算著什麽,果然是時隔三年的報複啊!

想起了昕薇口中的戀愛警告,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離開書店後,兩人在商貿中心隨便逛了逛。在看電影和吃西餐之間,瞿恬比任何女孩還要不解風情,她選擇了第三者—— 打遊戲。

如願去網吧開黑了幾把,瞿恬終於心滿意足地踏上了回程。

公交車上人滿為患,周辰一故意抬高胳膊隔開人群,讓瞿恬不要被擠到。他抬眼看著倒映在車窗玻璃上恬靜的臉龐,閉目享受耳機裏的聲音,一定是在聽英語新聞。

心裏這麽想著,周辰一微微靠近她,在她耳畔低聲道:“瞿恬,這麽多年你一點都沒變……可是我變了。”

他苦澀一笑,歎口氣說:“你一定會說我變得更討厭了。”

窗外車水馬龍,暮色漸沉,星星點點的燈光照亮城市的夜。女孩依舊沉浸在耳機帶來的愉悅裏,周辰一頗為無奈,可眸子深處的寵溺卻好似沉下來的夜色濃得化不開。

“我變得更加喜歡你了。”

繾綣的暮色裏,他如是說。

當看到桌上堆成山的課本,眾人才明白,飛院嚴苛的軍訓隻是學飛道路上一個不起眼的石子。

“這都什麽……”阿青目瞪口呆地看著桌上的書,“《飛行原理》《航空氣象》《飛行英語》……還有《高等數學》,啊!”

皇甫雲霞隨手翻閱了幾眼,轉而道:“阿青,你高考時候數學成績是不是最差的?”

阿青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絕望道:“你們誰來救救孩子……”

瞿恬伸手戳了一下阿青的眉心:“打起精神。”

趴在桌上的阿青突然想起了什麽,立時坐直了身子:“我們跟他們在一起上課嗎?”

“他們?”瞿恬蒙了一下。

“男飛啊!”

皇甫雲霞輕笑出聲,把厚厚的課本往背包裏一塞,淡淡道:“我們就四個人,難道還要單開一個班?”

聞言,阿青臉上一掃陰霾,一邊收拾一邊嘀咕:“那人生應該不會太無聊。”

“速度,我不想第一節課就遲到。”

皇甫雲霞催促著出門,卻被昕薇擋住了去路,三人瞧見她手裏拿著的東西,疑惑地皺皺眉:“薇薇這是……”

“這是我給你們準備的,人手一個。”昕薇把小玩偶掛件直接扣在三人的背包上,十分有成就感地說,“我新研發的—— 戀愛勸退玩偶。”

“……”

飛院男女比例七比一,四個國寶級人物才探頭,教室裏黑壓壓響起一片掌聲。

“單杆女神來了,快請入座。”

不知誰調侃了一句,周辰一抬眼見到瞿恬,不經意地揚了揚嘴角。

到底是孽緣扯不清,瞿恬正好坐在了周辰一的前麵。楊靖宇見狀湊到他耳根,悄聲道:“區隊裏傳你們倆是前任關係?”

見某人正豎著耳朵偷聽,周辰一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此時一雙銀色的高跟鞋出現在門口,來人身形高挑,長發飛揚,紅唇點綴,氣勢逼人。

“大家好,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們飛行英語的老師。”

“紹誠,你這情報有誤啊。”楊靖宇眼睛瞪得離不開講台,用胳膊肘拐了下身邊的畢紹誠,笑道,“不是說教民航英語的是個老教授?”

畢紹誠皺緊眉頭,很是費解:“不應該啊……”

阿青壓低聲音,跟舍友嘀咕道:“老師也太美了吧。”

昕薇歎了口氣:“自古以來美麗的東西都很危險,阿青,也許她比高數更可怕。”

阿青難以置信地看著站在講台上的女人,一顰一笑撩人心魄。

“我姓魏,大家可以喊我Danger,意思也很明白,遇上我,很危險。”

未料想台下一陣哄笑,昕薇一抬手,意思是“等著看吧”。

魏老師臉上保持著微笑,不緊不慢地蹦出兩個字:“噓我?”她淡笑著,從講台上走下來,拿著手裏的課本翻了兩頁,“考上飛院從來都不是萬事大吉,每年從這個專業裏轉走的也比比皆是。”

倏地,她眼底的笑容一冷,像一顆寒冰凝結的釘子,瞬間紮進了人的心窩:“民航英語三、四級補考兩次不過的—— 淘汰!

“每學年掛三科以上包含三科的—— 淘汰!

“每科隻能補考一次,若不過—— 淘汰!”

教室裏鴉雀無聲,大家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可是她隻是站在那裏,笑著翻開了幾頁課本,陳述了一個在飛院裏亙古不變的事實。

“都打起精神,遇上我……”魏老師抬高了音調又突然壓低,“超有趣的。”

不知道為什麽,在座的同學們不約而同地吞了口唾沫。

“好,我們開始上課,希望學期結束,你們仍會好好地……坐在這裏。”她笑了笑,攝人心魄。

天氣漸漸轉涼,冷空氣卻好像成了補給藥品,從教室裏走出來如獲大赦的飛院新生站成一排,仰頭深深吸了口涼氣。

楊靖宇歪頭看著天,無奈唏噓:“人啊……為什麽總要作踐自己。”

阿青學著他歪頭看天,歎息道:“我覺得我的飛行征途一片黑暗。”

“你們兩個能不能別杵在那裏跟複製粘貼似的。”畢紹誠抱著一個玩偶在手裏,一臉幸福,“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幸好我有小粉兔陪我。”

“畢紹誠,這組合新出的周邊你就有啦?”阿青轉頭道,“限量中的限量……你是魔鬼吧!”

見阿青把手伸過來,畢紹誠立馬後退幾步:“幹嗎?多少錢我都不會賣的!”

阿青無視他的反抗,手速飛快地搶過玩偶:“借我拍照發個朋友圈。”

畢紹誠還沒反應過來,心愛之物便已落入他人之手。

一旁,瞿恬側頭瞄了一眼周辰一,卻發現他正在看自己,心頭猛然咯噔一下。最近總會突然心跳加速,瞿恬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心髒出了問題。

“去食堂嗎?”周辰一看了下表,“到飯點了。”

看她不回答,周辰一稍微彎下身子。突然拉近的距離嚇得瞿恬向後一縮,暗自攥緊了拳頭,腦袋一片恐慌。他澄澈的眼眸中透出幾分認真,緩緩開口:“要不要共進午餐?”

兩人離得很近,瞿恬皺緊眉頭,不敢呼吸,看著周辰一棱角分明的臉龐,不禁回想起了那個夢,立時抿緊了嘴巴。

“一起唄。”沒等瞿恬回答,皇甫雲霞一隻胳膊搭上了她的肩,捏了捏她緊繃的身子笑道,“楊靖宇說他請客。”

楊靖宇蒙了幾秒:“我說了嗎?”

皇甫雲霞反問:“你沒說嗎?”

“啊……這不重要,我隻想要你書包上掛著的那個娃娃。”他手一攤開,很是厚臉皮。

聞言,皇甫雲霞順勢踢了個足球:“你可以跟昕薇要,據說這個娃娃招桃花。”

昕薇:“……”

食堂人山人海,下午一點還有課,照目前的速度,除去排隊後剩下的時間隻夠吃一碗麵。瞿恬習慣性地打開一包零食,這是在食堂裏的求生之道,免得半路陣亡。

眼看就要排到窗口,身旁掠過一道疾風,一個黑影插隊到了她前麵,而且後麵還跟著很多女生。瞿恬半眯起眼睛,抬手戳了戳對方:“別插隊。”

男生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新生?”

瞿恬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一雙眼睛透著冷淡:“是的。”

對方輕笑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番:“空乘?”

瞿恬繼續麵無表情:“飛行。”

“哦,三輪車司機。”他友好地伸出手,“我叫唐鑫,是你未來指路的明燈。”

看他伸出來的手,瞿恬表情淡漠地抬手擋開:“黑燈瞎火看不到。”說罷,直接站到唐鑫前麵去了。

“喂,新生。”唐鑫伸手準備去拉瞿恬。

“喂,學長。”低沉聲音響起的同時,唐鑫的肩膀被人摁住,他側過頭對上一雙沒有絲毫善意的眼眸。

周辰一看著他,氣氛冷凝,卻突然倏地笑出了聲:“學長,讓著點吧,我們吃完還得趕課。”

雖然每一屆都有刺頭,可這一屆的似乎特別有趣,唐鑫笑道:“今年的新生都很有脾氣啊。”

兩人正四目相對,瞿恬卻已經買了兩碗麵條,遞給周辰一,眼底閃過一抹嘲弄:“放調料了,你對著空氣發什麽呆?”

唐鑫愣了愣,沒想到看上去挺文靜一女生脾氣可真不小。

唐鑫剛想開口,有人叫住了他:“會長,都教授讓你現在過去找他。”

“啊……”感覺麻煩要來了,唐鑫眉毛一揚,“算了。我們以後再見吧,新生們。”

此情此景不由得令楊靖宇咋舌:“什麽年代了,整得跟校園小說似的。”

瞿恬沒再說話,找了個位置自己坐下來吃麵。

昕薇沉吟了兩秒問:“楊靖宇,你從小到大是不是隻看《七龍珠》?”

楊靖宇一驚:“你怎麽知道?”

眾人皆搖頭。

楊靖宇一臉疑惑,認真思索了一下又說:“我後麵還看了《海賊王》!”

眾人皆唏噓。

昕薇搖搖頭道:“我覺得你可以把那個娃娃還給我,桃花已經離你很遠了。”

楊靖宇立刻擺出一張黑人問號臉:“我說錯什麽了?”

進食堂前還陽光普照,轉而卻悶雷滾滾,豆大的雨珠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麵,很快,眼前的景色湮沒在雨幕中。

幾人被堵在了食堂門口,一臉愁容。

“昕薇,你是不是又做雨天娃娃了?”楊靖宇抬手接著雨水,歎息道,“老天都快哭瞎眼了。”

昕薇側頭,狠狠剜了他一眼。

瞿恬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彩虹傘,唰一下打開,擋開了雨珠:“有跟我一起的嗎?”

阿青連忙迎上去:“我一起!不過……瞿恬,你這把傘剛剛藏在哪裏?”

“腰上。”她淡淡應道。

皇甫雲霞也驚愣了半晌,緩緩道:“方便的話……捎上我。”

周辰一靜靜地看著那把彩虹傘,思緒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那日雨下得很大,雨珠砸在地上的聲音很響,少年氣喘籲籲地在雨幕中奔跑,渾身濕透,手裏卻捏著一把傘不曾打開。他一刻也沒有停留,看到不遠處站著的身影,更是加快了步伐。

“你去哪裏了?”

“去找傘。”說著,他將手裏的傘遞給少女,“跑了好幾條街才買到,然後又……迷路了。”他眼底染上愧疚,“讓你等了好久。”

少女沉默了片刻說:“以後我會買一把彎柄的彩虹傘。”

少年不解:“為什麽是彎柄的彩虹傘?”

“很顯眼,又可以遮雨,還可以鉤住你。”說著她笑著撐開了傘,彈開連成線條的雨幕,“這樣你就不會走丟了。”

……

“周辰一?喂,周辰一!”楊靖宇一臉急切。

周辰一緩過神,轉頭問:“哦……叫我?”

“她們都走了,我們怎麽辦?”

看著早已遠去的背影,周辰一淡笑著搖搖頭,把外套往頭上一頂,衝入了雨簾。

“這麽刺激?”

楊靖宇跟著衝進雨中,留下畢紹誠站在原地發呆,他不允許自己身上任何一處地方淋雨。

這場雨連續下了三天也沒有停,與此伴隨的是大幅度的降溫,冷空氣來得毫無預兆,哪怕縮在宿舍的被窩裏也會瑟瑟發抖,被前輩們吐槽許久的航空體育課也因此一再推遲。

周六,瞿恬裹著被子坐在**刷劇,手機時不時傳來消息,但她沒有在意。

阿青擠在昕薇的**,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穿著背心的人:“雲霞,你每次都練這麽長時間?”

“你說馬甲線?”皇甫雲霞輕輕舒了口氣,如山峰般巋然不動練著平板支撐,汗珠從她的下巴滑落,配上身體完美的曲線,迷人眼目。

“還好。”她調整呼吸,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上鋪的瞿恬,“瞿恬,你能不能稍微處理一下你的消息,手機一直在響。”

一到晚上,瞿恬的反射弧似乎比白天更長,隔了半天她才幽幽回頭:“嗯……我在看劇。”說罷,她拿起手機,沒想到碰巧有一個電話打進來,是周辰一。

她輕輕蹙眉,不耐煩地接起電話:“說。”

那邊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沉聲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沒有。”瞿恬想也沒想地回答。

周辰一跳過了她的回答:“你知不知道哪裏賣那種加絨的睡衣?”

瞿恬的耐心被耗盡了:“周辰一,我又不是百度導航。”

那邊沉默下來,也沒有掛斷電話,等了片刻,他才應道:“打擾了。”說罷,聽筒那頭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看了一眼手機,瞿恬有些鬱悶。她本不想理會,可是心裏沒有由來的煩躁讓她根本無法繼續看劇,隻能把耳機一摔,躺在**看著天花板。

“周辰一的電話?”皇甫雲霞起身擦了擦汗問道。

“嗯。”瞿恬歎息一聲,“男人心,海底針,我實在不懂他究竟想怎麽樣。”

皇甫雲霞笑著搖搖頭,問:“難道你和楊靖宇一樣,從小到大隻看《七龍珠》?”

瞿恬側頭看了她一眼:“別貧嘴,我聽出來了你在說我情商低。”

皇甫雲霞走過來,趴在床沿的欄杆上淡笑著問她:“我一直很好奇,你跟周辰一僅僅是認識的關係?”

瞿恬表情有點不自然,沒有回答。

冷風嗖嗖往脖頸裏鑽,宿舍的路燈下,周辰一戴著衛衣的帽子,冷得在原地跳腳,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呼吸變成一團團熱氣,瞿恬遠遠便看到了他。她從來沒有告訴周辰一,印象裏他總如星光般璀璨。

“叮咚—— ”微信響了一下,瞿恬拿出手機,是皇甫雲霞發來的消息。

皇甫雲霞:見到人沒有?

瞿恬遲疑了一下,打開攝像頭,給雲霞拍了一張照片。沒想到周辰一恰好抬頭,鏡頭那邊和瞿恬對了個正眼。

老天!瞿恬一慌,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聲音幾乎被她強烈的心跳掩蓋。

見她手足無措,周辰一眼底帶笑,問:“冷嗎?”

瞿恬故作輕鬆,回答說:“對,冷得手抖。”

“我也怕冷。”周辰一補充一句。

瞿恬擰眉揶揄道:“我是怕你熬不過這個冬天才出來的。”

周辰一微微一怔,側頭看著瞿恬不動聲色。

“怎麽了?”瞿恬有些詫異,“我臉上有什麽嗎?”

氣氛僵了幾秒,瞿恬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卻聽周辰一笑道:“沒事,我隻是在你眼睛裏看到了我,還蠻帥的。”

或許自戀有毒。

雨後的夜晚,天空中星子明亮,城市的燈光倒映在離觀河裏,也**開一片星光。

兩人坐地鐵去了附近的街市,這個點街市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在校學生,有很多都是因為突然降溫出來買衣服。街市小吃攤琳琅滿目,香氣逼人,這才是瞿恬此行的真正目的。

周辰一尚在服裝店轉了個圈,瞿恬手上已經抱了六個章魚小丸子和一杯奶茶。

“你可以試試那個加絨的皮夾克。”瞿恬往嘴裏塞了小丸子,兩邊腮幫鼓鼓的,像極了攢食的倉鼠。

軍訓結束後,他們平日仍然穿著作訓服上課,學校的製服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發下來。周辰一平日裏衣著多為休閑,眼下套了個皮夾克,設計師刻意的小心機將周辰一恰到好處的身形盡顯無遺。

筆直的後背,結實的臂膀,下腹部線條收緊,渾身上下沒有多餘的贅肉。瞿恬甚至可以想象飛院的男生下自習以後,在宿舍聚眾練腹肌的畫麵,腦海裏禁不住蹦出皇甫雲霞對她剛才偷拍照片的經典評價—— 很迷人。

“好像還可以。”周辰一嘀咕一句,“你覺得如何?”

“很迷人。”大腦中樞直接傳遞信號,瞿恬脫口而出的三個字讓兩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她……從小到大什麽時候說過這麽肉麻的話?!

瞿恬捫心自問,自己究竟是不是著了魔。

沉靜了半晌,周辰一才緩緩回頭看著試衣鏡前的自己,嘴裏說道:“就這件吧。”

瞿恬嚼著口香糖在門口等周辰一付款,一旦和他有眼神接觸,心就莫名跳得很厲害,她移開視線讓自己冷靜下來,沒想到十分鍾之內便換了三塊口香糖,更暴露了焦灼的內心。她索性去隔壁的超市買了瓶冰鎮的礦泉水,如此寒風,冰水下肚,透心的涼。

出來得倉皇沒有和周辰一說,前後不過差了短短幾分鍾,他竟然已經在馬路對麵的噴泉廣場上胡亂瞎繞。

“哎……”瞿恬無奈地歎了口氣,過個馬路就分不清東西南北,說實話她比較擔心他以後駕駛飛機在天上迷路。

太耀眼的人總會不自覺地吸引別人的目光,以至於短短片刻,便有姑娘上前同他搭話。

他不知道說了什麽,惹得人家笑靨如花。瞿恬一抿唇,快速走到馬路對麵,正巧那兩姑娘已離開,她把手裏的彩虹傘一伸,周辰一衛衣的帽子被穩穩鉤住,他猛然回頭,眼前出現一張清秀的麵龐。

“你們在聊什麽?”瞿恬眼底透出不悅。

周辰一淡淡道:“她們問我是不是飛院的,要不要一起拚車回學校。”他把傘柄從衛衣帽子上拿下來握在手裏,看著瞿恬的眼睛笑了笑,“我說不用了,在等女朋友。”

刹那間,風停了,空氣凝滯了,時間好像也停止了。

身後噴泉的水柱隨著音樂呈現出不同的形狀,閃爍的燈光照應著波光粼粼的水花,倒映在周辰一深邃而黑亮的眼眸中。

彩燈迷離,水花散落,竟然還配著應景優柔的BGM(背景音樂)。

隔了半晌,她才紅臉怒道:“這是什麽爛借口!”

周辰一眯眼一笑,看了看表說:“還早,要不要去……”見她從包裏拿出一副耳機,他轉而問,“你換了副耳機?”

瞿恬說:“嗯,上次那副我們去圖書館的時候壞了。”

“壞了?”周辰一訝然,想起上次公交車上貼著她耳畔訴說的那些話……周辰一心頭五味雜陳。

瞿恬不解地問:“怎麽了?”

“問問而已。”說著,他指著身後的電玩城問,“投籃玩一把?”

瞿恬眉眼一彎,挽起袖子:“輸的買串。”

那年兩人剛上初一,周五放學後新開的電玩城成了兩人的根據地,由於周末周辰一很少有時間能出門,能放鬆的時間更是屈指可數。他們總會到小區外的燒烤攤買三串牛肉串。有一次兩人忘了看時間,十一點還在外麵遊**,以至於翻小區大門時被門衛養的黃狗追了三棟樓。

回憶總想哭,所以生活經常舊事重演。

兩人蒙圈地站在十字路口,看著空****的街道,紅綠燈按部就班繼續工作,偶爾才遇上一輛配合它工作的車。冷風嗖嗖地從離觀河岸那頭湧過來,河邊的溫度比室內要低很多。

周辰一有點尷尬,輕咳一聲:“呃……我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瞿恬捏捏額頭,似在竭力隱忍:“時間都能看錯,難道以後要整架飛機等你這個駕駛員?”

話剛說完,手機嗡嗡振個不停,聽筒那頭阿青聲音急切,小聲道:“喂,瞿恬你在哪裏?宿管阿姨來查寢!”

瞿恬心頭一顫,慌了神:“我馬上回去。”

“還回來做什麽,你人才到學校大門區隊長就得知道。”皇甫雲霞搶過手機,“你跟周辰一在外麵待著吧,這邊我想辦法。”

待……著?

夜晚很安靜,聽筒裏的聲音清晰可聞,瞿恬抬頭的瞬間對上周辰一沉靜的眼眸,心頭不由得一縮,胸腔裏失了節奏的跳動像草原疾馳奔騰的駿馬。

氤氳的燈光渡滿了城市的夜,離觀河上水波泛起的顏色,宛若他眼中的那道光。

見她如此瞧自己,周辰一微微蹙眉:“你怎麽了?”

瞿恬警惕地向後挪了一步:“沒事,就最近……心髒不太舒服。”

“哪裏不舒服?”他平靜的臉龐立時慌了,“我帶你去醫院。”

“啊……不用。”瞿恬搪塞說,“女生總有那麽幾天。”

“是嗎?”周辰一微微半眯起眼睛,冷笑道,“你的生理期應該剛過。瞿恬,你故意這麽說,是怕我對你做什麽?”

言多必失,她忘記了周辰一從初二開始便記得她的生理期。

周辰一從沒想過會有被女生說麻煩的一天,他正思考要怎麽回答,又聽瞿恬緩緩道:“我不是很懂你。”

她冷靜下來,沉靜的眼眸裏斂著一汪秋水,認真道:“三年前的你沒有這麽複雜,現在好像初中數學突然跳到大學高數,我不是很能理解。”

周辰一愣住,這是什麽比喻?

“以前你話很少,我總能猜到你的心思。”瞿恬看著他如實道,“現在……我猜不到。”

“就像數學題給了很多幹擾條件,我分辨不出關於你的必要條件是哪些,不知道你真正想讓我得出的答案是什麽。”

聽完這席話,周辰一沉默不語。夜風四起,擾亂了他的思緒,那些想竭力隱藏起來又拚命想讓她知曉的心思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隻是……他變了。

有誰會喜歡自卑又敏感的人呢?

當年如實的表達換來了一別三年的苦楚,久別重逢的欣喜,令他變得更加小心謹慎。

“瞿恬,有些事情是我的蓄謀已久。”他歎了口氣說,“其實……”

“啊……看吧,我就說這次重逢是一場報複。”瞿恬白了他一眼冷淡道。

她的話讓他有些頭痛,都說女生心思敏感細膩,眼前這個簡直是神經大條,難以溝通。

“我不想跟你講話,我不想睡大街!”她轉身朝著馬路的一頭走去。

周辰一深深吸了口氣,喊道:“去哪裏?”

瞿恬背對著他抬手擺擺:“網吧包夜,娛樂又省錢!”

看吧,低情商的網癮少女。

周辰一歎息著搖搖頭,追上去。瞿恬不知道何時掏出一包薯片邊走邊說:“我一直有個想法。我以後如果結婚生小孩,一定要帶手機進產房開黑。”

周辰一有些好笑:“轉移注意力?”

“不是!”瞿恬側頭看他,神情無比認真,“我想讓我兒一出生就知道他媽媽是個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