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單戀男人的衝動

“顧工。”肖君竹坐在他的車上,搖下車窗喊了聲。

顧茉莉掛了電話走到車前,有些生氣剛才肖君竹的視而不見:“巧。”

“好點了嗎?”

“嗯。”

“那可不可以吃小五花了?”

“小五花?”

“上次你帶我去吃的那家小五花,再帶我去一次吧?”肖君竹情緒很低沉,想到上次吃小五花的酣暢,似乎再吃一頓,能緩解下此刻的心情。

顧茉莉本想生氣傲嬌說不去,但是偏偏饞蟲控製不住:“行吧。”

那張存折打開著,隨意地放在手扶箱上麵,顧茉莉瞥眼看到上麵的名字叫何佳芯。肖君竹注意到她在看,撿起來放進手扶箱裏,臉上突然變得更加陰鬱。

兩人興衝衝跑到目的地,把車停在巷子口步行進去。

結果發現本該是剛剛熱鬧起來的宵夜一條街,滿地都是雜亂無章的垃圾,路邊所有店鋪全部閉了門。燒烤店陳舊的招牌也掉落了下來,橫躺在鏽跡斑斑的燒烤架上。

“這兒好像拆遷了。”肖君竹說。

“唉,我辛辛苦苦找到的美味啊,就這麽消失了!”顧茉莉盯著掉落的招牌:“這老板也是的,要拆遷要搬走也不給貼個告示啥的,都在這吃幾年了,現在說沒就沒了,跟談了幾年戀愛不打招呼就走,有什麽區別嘛。”

顧茉莉本就隻是抱怨下,哪知說完這話,肖君竹本就陰鬱的臉上陰霾更重了。

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盯著那塊招牌看了半天,忽然走過去一腳把它給踢飛在門上:“是啊,憑什麽說走就走!”

一聲巨響——

仿佛所有的建築物都在隨之顫抖!

顧茉莉沒想到肖君竹會發這麽大脾氣,連忙上前想叫停肖君竹。還沒開口,燒烤店裏就傳來“劈裏啪啦”東西接連倒塌的聲音。鬼城樣的無人巷忽然發出這種聲音,嚇得她尖叫著撲進肖君竹懷裏,肖君竹隨手攬住她的腰往前跨進兩步,衝屋裏喊:“誰?”

,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顫顫巍巍打開門,一臉惶恐地看著他們擺手說:“我不是賊,我不是來偷東西的,我......我隻是住在這裏麵。”

肖君竹鬆開懷裏的顧茉莉往前兩步,流浪漢瞬間嚇得全身發抖。顧茉莉怕他把怒氣轉嫁在流浪漢身上,連忙上前拉著他說:“走吧,我們剛才也嚇到他了。”

哪知肖君竹根本就不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流浪漢:“你住這?”

“別送我去警察啊。”流浪漢語無倫次。

肖君竹輕聲歎了口氣,掏出兩百塊錢遞給他:“換個地方睡吧,這兒拆遷很危險。”

流浪漢拿著錢不停跟說謝謝,一直到目送兩人走到巷子盡頭,回頭看到他都還站在燒烤店那兒,在衝他們又是揮手又是鞠躬的。

肖君竹欣慰一笑,比了個OK的手勢,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小五花沒吃成,兩人就在附近吃了碗酸辣粉。肖君竹送顧茉莉回家的路上,接到董公子打來的電話,語氣還是那麽聽著不舒服:“喂,我爸讓我給你約你,明天晚上有空沒?”

“沒有。”

“那你什麽時侯有空?我爸說你給我帶東西上來,叫我無論如何要跟你見個麵。”

顧茉莉不想和董公子有交流:“我最近都沒空!”

“要不加個QQ你先發張照片,合適的話我來單位找你?我爸一再說要我跟你見麵。”

“我最近出差。”

“哦喲,你還驕傲得很。”董公子語氣變得不好。

顧茉莉連再見都不想說,沒禮貌直接掛電話,暗想這董公子哪來的優越感?

跟著,又進來個陌生電話,顧茉莉以為是董公子直接給掛斷。電話接連打過來,最後顧茉莉在沒法接起來,很不耐煩地說:“要是你爸逼你跟我見麵,那我跟他解釋!”

電話那頭是郝東:“你跟誰見麵,解釋?”

“是你呀?”

“嗯,我內蒙的號碼停用了,今天剛換新卡。”

在會議室出格的郝東,為那天的事情不停的道歉,顧茉莉也不是個記仇的人,順著就給了郝東個台階下。

“你現在在家裏嗎?我就在你們小區樓下,要不你下來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郝東這麽說,顧茉莉不答應也不行,因為車已經到了小區附近。擔心郝東又和肖君竹起衝突,顧茉莉讓肖君竹把她放在公交車站台下。

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郝東站在那,手裏拿了平可樂和柚子茶。

見到顧茉莉,郝東把柚子茶遞上來,“我朋友從藏區帶了些鬆茸,我不會做,要不去你家裏,你做給我嚐嚐吧?好久沒吃過你做的東西了,有點饞。”

現在的郝東看起來很正常,跟喝醉酒時候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大學所有的同學都知道顧茉莉廚藝好,那時薛靖在校外租房住,偶爾他們會湊在一起買菜到他家,全是顧茉莉動手,吃得這群人直接把她封神。

做好的鬆茸,郝東隻吃了一塊就放下碗筷。

“現在這樣的場景,經常會出現在我夢裏,我特別想未來幾十年,每天都可以這樣和你坐在家裏吃飯,哪怕上班再苦再累。莉莉,你難道真就沒想過要和我一起,這麽平淡的過完餘生嗎?”說完,郝東伸手抓住顧茉莉的手腕,含情脈脈地盯著她。

嚇得顧茉莉筷子掉在桌上,“郝東,以前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喜歡你,還是習慣了去接受你喜歡我。現在我才知道我應該是不喜歡你,我和你在一起,從來沒有過心動的感覺。”

“我不在乎,真的。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你看以前多少人都是相親就結婚,婚後不一樣的幸福美滿?而且這些年我喜歡你,也沒有讓你感到不舒服對嗎?你相信我,以後我會拚盡所有對你好,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和我們家。”郝東幾乎在哀求顧茉莉,他甚至都不需要她喜歡他,隻需要她同意接受他對她好。

好多人都想能找到這麽一個,愛自己愛到骨子裏卑微到塵埃裏的男生。

可這樣的郝東出現在顧茉莉麵前,她始終沒有勇氣點頭。如果答應了,才是對自己和郝東餘生的不負責。“郝東,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隻是覺得我不能......”

郝東忽然就打斷她,“你別說了,你拒絕的話我都不想聽,你不用回答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你就這麽接受行不行?一輩子就這麽接受,哪怕你不喜歡我也別說出來好嗎?”

“我沒辦法不說,我不能耽誤你,你以後還會遇到你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比我更優秀也更能配得上你的女生。”顧茉莉索性眼睛一閉,一股腦把話說完。

“不,我隻要你。”郝東忽然從位置上站起來,迅速走到顧茉莉身後抱住她:“你不喜歡我不願意跟我在一起,讓我得到一次好不好?我求你了,讓我對多年的喜歡有個交代。”

“郝東你幹什麽,不行,你鬆開我。”

“我要喊人了啊郝東,你怎麽能這個樣子!”

“鬆開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瘋了啊嗎你!”

郝東個子又高又壯,控製顧茉莉輕輕鬆鬆,哪怕她掙紮推嚷各種抓踢,郝東都能完全控製她。最後直接把她抱到臥室,情緒激動地哀求。

顧茉莉從小被教育人之初性本善,看到的世界都是真善美。以至於都覺得那些人和事都在新聞裏,沒想過就在自己身邊!以前那麽對自己那麽好的老實人,瘋狂起來會是如此。

沒人教過她,在這種時候應該怎麽做。

除了強力反抗、大聲責罵、言語威脅警告,她再想不出來其他的辦法。這些對已經走火入魔的郝東,起不到任何效果,他越來越沉浸在征服顧茉莉魔怔中。

顧茉莉看著眼前的人變得麵目猙獰,哭著說:“郝東,如果你執意要用這樣的方式,我最後的反抗就是從陽台跳下去,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幹的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郝東忽然被這話嚇得清醒,盯著顧茉莉滿臉都是不解:“你真的就這麽反感我?你享受了我五年的真心,這樣回報真有那麽難為你?算是對我們感情的一個了斷不行?”

“不行。”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不幸真的來了,她說到做到!

郝東仿佛不認識過顧茉莉,他眼裏的顧茉莉根本沒有這麽倔強和剛烈,她對家人言聽計從,平時遇到大事好多主意也都是雷悅幫她出。郝東開始冷靜下來……

敲門聲突然響起,郝東鬆開顧茉莉,理了理衣服跪在顧茉莉床前:“莉莉,剛才的事情就當從沒有發生過,好嗎?”

來的是雷悅和朱迪娜,她倆在附近逛完街後不知道吃什麽,想顧茉莉才回了老家肯定有好吃的帶上來,電話打了幾遍沒人接,幹脆就直接上來敲門準備蹭吃蹭喝。

哪知,來開門的人竟然是郝東!

她倆看到顧茉莉躺在臥室**,雷悅第一時間衝進去問顧茉莉怎麽回事,朱迪娜狡黠一笑湊在郝東身邊,問他是不是把顧茉莉給辦了?

這麽一問,郝東臉紅了。

朱迪娜讚賞地拍拍他肩膀:“這才是對的,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顧茉莉起床出來聽到朱迪娜的話,直接提高聲音,吼道:“你們兩個,滾出去!”

“呀,咋了?”朱迪娜被吼得莫名其妙,回頭小聲問郝東:“是不是你......”

“朱迪娜!”雷悅嗬斥住朱迪娜,“你們先走,我留下來。”

等他們都離開,雷悅才問顧茉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件事,對雷悅都難以啟齒。

“是不是郝東他......”雷悅多少也有些猜出來了,看顧茉莉點頭馬上就暴跳如雷:“媽的,老實人盡不幹老實事,等著,我去把他叫回來,老娘要狠狠收拾他狗日的一頓!”

顧茉莉拉住雷悅:“我......要報警。”

雷悅本意是想著把郝東拽回來罵一頓揍一頓讓他道歉,顧茉莉說她要報警,才覺得剛才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嚴重。沉下心來好言給顧茉莉分析,讓她在好好考慮清楚。

“我剛才都隻想去死了,我怎麽會想要他好活?”

“可是,郝東不是陌生人,他是真心喜歡了你五年,坦白說他也付出了很多。再則你想想,以後還要在單位裏呆一輩子,如果這件事鬧大,以後你怎麽談戀愛?”

“你再想想你父母,你就是他們的驕傲,如果這件事鬧大傳回老家,知道在小地方這種事情,一傳十十傳百的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嗎?你聽不到,但他們又會被人怎麽說?”

“不能因為他一時衝動不計後果,你也衝動得毀了你的以後呀?這件事之後,你和他也肯定不可能了,你盡快忘了這茬,以後遇到個能讓你幸福的人才重要!”

顧茉莉暫時取消了報警的念頭,將這事壓在了心裏。

可每每想起,總像身上都爬滿蒼蠅似的惡心難受,總是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不管在什麽地方想起,總是忍不住想哭。

臨近五一,院裏下達測繪局對上次項目的審核結果——不合格。

提出警告的同時,勒令其相關負責人進行整改,擇日再檢查,到時候再不合格,取消院裏年底的報優資格。

周文斌當然清楚這次是郝東刁難,那天的事朱迪娜都跟他講過。從他的角度覺得顧茉莉有些矯情,追了你五年你不說拒絕,人家啥都付出你再來說不喜歡,讓誰都不甘心。

他把通知直接仍到顧茉莉麵前,“顧工,你憑良心說我周文斌是不是也幫了你不少?不管是那次的報告,還是肖總上任我通知你,我說得不要臉點,你的命也算是我救的吧?”

顧茉莉知道他想說什麽,想著想著忍不住眼淚又下來了,沒回話就往茶水間走。

“喂——”周文斌上前攔下:“我在跟你說話,你就不能尊重我一點?你看這個通知,如果年後再不能達標,我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你知道不?”

“我幫不了你。”

“你能。現在隻需要你出麵幫我約下東哥,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來處理。”

“朱迪娜,雷悅,誰都可以約。”

“那事有什麽大不了的呀?東哥是因為喜歡你,而且你又沒有少塊肉是不是?”

這種話顧茉莉半個字都聽不得,壓抑了一個多月的情緒瞬間爆發,推開周文斌就跑到露台上,站在邊緣:“周文斌,那天你在這兒救的我,是不是?那我還給你,行不行?”

顧茉莉的語氣和姿態,是那麽拒絕。

而所有人都沒想到,因為周文斌這幾句話顧茉莉就真的要去跳樓,都追著出去一副看熱鬧的姿態。周文斌也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還在說:“跟你比起來,我更想死。”

說到底,還是所有人都像那天的顧茉莉一樣,都以為好多事情都離自己很遠,所以即便最近顧茉莉已經表現出重度抑鬱,也並沒有人留意到。直到事發,還在幫著周文斌說話,然後半開玩笑上前去拉顧茉莉。

“幹什麽你們!滾回去工作,工作做完了就滾回家呆著!”匆匆趕來的肖君竹嗬斥驅趕了現場所有人,然後關上了辦公室到露台的玻璃門,走到顧茉莉身邊。

看著她那絕望的表情,他懂。

他試著勸了幾句顧茉莉都沒有反應,兩行眼淚掛在臉上,眼神空洞毫無生機。這讓他覺察到問題的嚴重,知道現在這結果,大概不隻是今天和周文斌的衝突造成的。

他摸索著走過去,跟她一樣站在危險的地方,幽幽地說:“其實兩年前我跟你一樣,站在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滿眼盡收的繁華都市和縱橫貫穿的路還有萬家燈火,覺得看什麽都了然無趣,還不如直接跳下去結束一切。”

“不過當時的我在想,死了以後是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呢?我倒是想上天堂,但我有很強烈的預感會下地獄,想到地獄就會想到那些折磨我的鬼,想到就算死還要被人折磨。”

“我在跳還是不跳之間糾結。如果不跳,我會繼續我能預測的痛苦;如果跳,我可能會去經曆想象不到的折磨。最後我還是沒有勇氣。”

肖君竹的記憶被一頁頁翻出來,平淡的語氣中盡是內心的波瀾。

他說的話很大程度上不隻是為了勸顧茉莉,是忽然看到她這樣的舉動,想起那些不想去想,也不曾跟人隨便提起的過往。

顧茉莉聽得入了神, “那後來呢,你是怎麽治愈的?”

“我離開這座城市,花了兩年在路上。”

“後來呢?”

“錢花光了,就回來賺錢嘛。”肖君竹故作輕鬆的語氣,絲毫掩蓋不住他的痛苦。

“那你當時是......”

“你在這上麵也坐半天了,要不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

有些人說一萬句,都聽不進去;而有些人,開口就能說到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