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吃壞肚子
年初，市測繪局例行對雲川設計院做項目抽查。
顧茉莉一早到單位，就被周文斌叫去幫忙布置會議室。顧茉莉沒做過行政工作也沒有經曆過檢查，隻是把杯子和紙筆依次擺放在會議桌上。
忙完進來的周文斌一看，急了：“這可是市測繪局檢查，你當我們自己人開會？”
“可你也沒跟我講，要怎麽弄呀？”
“身為一女的，這點小事都幹不好，也真是……”
正說著，郝東從外麵進來，走到顧茉莉麵前接過她手裏還沒擺完的紙杯，“我來吧。”
已經好久都沒有聯係過郝東忽然出現，顧茉莉詫異著問：“你怎麽來了？”
“測繪局檢查，我怎麽不來？”郝東故意提高“測繪局”三個字。
在郝東的布置下，短短幾分鍾會議桌就換了樣：茶杯在一條直線上，鉛筆和便簽紙也擺放得整整齊齊，水果小吃都放在了主要領導前麵。
郝東賣弄一笑：“這機關會議，不管是桌椅板凳還是桌麵擺放，都有學問。”
會上，周文斌把一年來的測繪工作向領導做了匯報，領導現場隨機抽查了一個項目，派郝東作複核員。如果結果和當時的測量結果，誤差在標準允許範圍內，檢查算通過。
於是，郝東的複核，就成了這次檢查很關鍵的環節。
例會結束後顧茉莉回到辦公室，早上放在桌上沒得來及吃的包子和咖啡已經涼了，她也沒顧那麽多，狼吞虎咽地吃完。
自從上次以後隔三差五的，顧茉莉辦公桌上都會有準備好的早餐。她一直覺得那是肖君竹買的愛心早餐，隻要吃到那天，心情就會特別好。
剛才在領導麵前還卑躬屈膝的郝東，背手領著周文斌和其他測繪人員，煞有架勢地走進來。到顧茉莉麵前輕咳一聲，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顧茉莉，走，一起吃午飯。”
“我有事。”
周文斌連忙上前：“顧茉莉，上級部門的檢查，陪同吃飯也是工作！”
本是想趁單位檢查，在顧茉莉麵前顯擺下自己的職務權限，沒想顧茉莉不給麵子。郝東湊近顧茉莉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中午有你們的院領導。”
顧茉莉心想，有院領導那就更不能去了，接連搖頭說：“真不行，我有事。”
“顧茉莉！我那麽努力是為了什麽，你都視而不見嗎？”
顧茉莉之前還在想，要不要找個機會和郝東說清楚，現在看來似乎沒了那個必要。可不論她怎麽拒絕，郝東都不依不饒，讓她在同事麵前下不來台。
最後，她索性走到肖君竹辦公室門口，說：“肖工，剛才你不是說有事嗎？走吧。”
肖君竹很配合地起身，迎著郝東妒忌的眼神，和顧茉莉走出辦公室。
外麵下著大雨，顧茉莉心情低落。
上學時，郝東老實本分甚至有些死板木訥，什麽事情都是默默地做從來不說。他私下跟顧茉莉講，他之所以選擇技術專業，是不想以後看人臉色，做好自己的事不愁吃穿就行。
雖不能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這是技術人員的現狀。
正因為郝東的身上有好很顧茉莉沒見過的質樸，她才沒有拒絕過他的追求。可她也沒想到父親會有那麽多要求，更沒想到那些要求，讓把郝東變了個人！
遊神到餐廳，肖君竹點的菜上來以後，顧茉莉聞到香味才恢複元氣：“小龍蝦！”
“想很多人都喜歡這個，沒問就直接帶你來了。”
“嗯，我也喜歡！而且這家的味道特別好，油燜蒜泥和十三香都是特色，哦不對，鹵味和清蒸也好吃。主要是他們家龍蝦好，肉質新鮮還Q彈。”顧茉莉忍不住戴上手套。
肖君竹不吃這種毛多肉少的東西，就坐在那看顧茉莉吃。
“你怎麽不吃？”
“懶得剝殼。”
“哈哈，吃小龍蝦最大的樂趣就是剝殼啊！你看，先吸吮掉美味的湯汁，喉嚨裏都伸出手來的時候，你得忍著口水趕緊去剝殼，然而剝出來就那麽一點，根本滿不足不了需求！所以就得趕緊再剝第二個，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飯吃到一半，肖君竹被單位緊急電話叫走，剩下顧茉莉坐在那把龍蝦全部掃**完，才心滿意足的往回。一路上，都還忍不住在回味剛才的美味。
剛出電梯周文斌就攔住她，神色凝重地說：“顧茉莉，東哥找你。”
“找我幹什麽？”
“茉莉，我們是老鄉，你就當是幫我個忙去一下，行不行？你知道的，測量怎麽都有誤差，如果東哥較真就沒法應付。”
“我憑什麽幫你啊。”顧茉莉從基坑事件以後，就發誓跟周文斌勢不兩立了。
“這不僅僅是在幫我，也是在幫我們勘測部和院裏。這次檢查過關，對我們明年升級資質和投標其他項目都有好處。如果沒過，單位問責我和肖總一個都跑不掉。”
會議室裏，郝東斜躺在椅子上，麵前桌上擺著一杯上好的竹葉青。
一靠近，濃烈的白酒味道撲鼻而來，再看他那麵紅耳赤的模樣，顯然喝了不少。顧茉莉本能的不想在他喝醉酒時跟他談話，轉身剛想要走，手就被抓住：“幹嘛又要走？”
郝東獻媚地笑，臉上的憨厚表情早已變了樣。
“我們倆之間是私事，你來檢查是你的工作，這種原則問題不要我提醒你吧？”
“我知道，我怎麽能不知道呢。”郝東坐直身體，把顧茉莉往懷裏拉。
“你幹什麽？這是在單位！”顧茉莉使勁掙脫。
“莉莉，我對你的真心這麽多年，你難道還要懷疑嗎？最近我才知道自己以前錯過太多的機會，我不想錯過你啊！。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你，你知不知道？”
郝東緊緊抱住顧茉莉，埋頭在她的肩膀上，越說越是激動。
“郝東，你放開我！”顧茉莉隻覺得郝東身上的酒味，讓她陣陣反胃。
“在這之前我不敢說，但是現在這個檢查，對你們院裏的年終評審很重要。”
顧茉莉胃裏的排異感越來越強，沒等郝東把話說完，張嘴直接吐了！這一開口，胃裏接連湧動再停不下來，耷拉在郝東肩上，所有汙穢全部吐在他後背。
郝東推開顧茉莉，遠遠地站在旁邊捏著鼻子，幾乎是哭喊著說：“顧茉莉，你真的就有這麽惡心我嗎？我就說兩句話，你就能......”話沒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轉過身......
周文斌推門直接奔著郝東去，又是遞水又是遞紙巾的，回頭抱怨著顧茉莉：“你不看僧麵要看佛麵啊，這麽搞，我會被你搞死的，你知不知道？”
顧茉莉清空完了胃裏的東西，像是有根筋在拉扯著胃，疼得她額頭接連冒著冷汗，隻能彎腰蜷縮在椅子旁邊的地上，再是想要反駁周文斌的話，也都沒有力氣。
匆匆進來的肖君竹，將顧茉莉扶起來。
“顧茉莉你把話說清楚，我到底哪兒讓你這麽惡心了？我為你放棄老家的工作，為你考公務員，你為什麽都感受不到我對你的好？”郝東走到顧茉莉麵前。
肖君竹擋住郝東，攙著顧茉莉毫不理會就往外走。
郝東受不了肖君竹連招呼都不跟他打的無禮，心想中午你們副院長都還跟我稱兄道弟呢你算什麽東西？上前就攔住他們，說：“我是來複核你們數據的，你敢搶我的女人？”
肖君竹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舉在郝東麵前淡淡地說：“這是你們局長電話。”
顧茉莉隻感覺胃痛得越來越厲害，肖君竹手一鬆她就蜷在了地上，冷汗直冒，緊咬著嘴唇捂著胃，除了痛苦呻吟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肖君竹臉色一沉，抱著顧茉莉就往外跑。
冷包子加冰咖啡再加上中午的小龍蝦，顧茉莉被診斷為急性腸胃炎。
在病**輸了好久消炎藥，顧茉莉依然疼得滾翻嚎叫，抓住肖君竹的手：“啊——要痛死了，醫生，幫我打一針鎮痛劑好不好。”
醫生凶著顧茉莉，說：“靈丹妙藥也不會有那麽快的效果，忍著！”
“啊——醫生你態度好點行不行，真的要痛死了！”
“來的時候還痛得說不出來話，現在都能喊了說明已經好多了嘛，別喊，省點力氣睡一覺。”醫生放大**的速度，說：“管不住嘴胡吃亂喝的時候，怎麽不想想現在？吃出問題來醫院了，哭天喊地也沒用。”
痛得快要崩潰的顧茉莉，在肖君竹的手臂上抓出了一道又一道指甲印，終於在輸完第二瓶**後，疼痛感才消失了些。過度的疼痛讓她全身無力，翻了身就睡到了晚上。
急性腸胃炎就是來得快也去得快，醒來的顧茉莉就像沒事兒人一樣，看著肖君竹的手上覺得特別歉意，不停地道歉說對不起。
肖君竹笑笑，“你剛才喊的樣子，感覺像在生孩子。”
“哪有那麽誇張，不過，之前是真疼啊！而且沒想到，我這大風大浪都能經曆的胃，會那麽脆弱。”顧茉莉忽然發現，多數時侯都是不苟言笑的肖君竹，笑起來還挺好看。
醫生讓住院繼續消炎，陳蘭不放心顧茉莉，讓顧華鋒來把她接回去住院。
出院當天，因為梁總的事一直跟顧茉莉僵著的顧華鋒，默默準備了午餐。顧茉莉一進家門，他就數落陳蘭：“這麽不聽話的女娃子，你還起早去買這麽多菜幹啥？”
“是我買的你不也做了？跟自己女兒置什麽氣啊，別人看到還不笑死。”陳蘭說著小聲提醒顧茉莉，待會吃飯的時侯好好跟道個歉。
顧茉莉照做了，也就兩三句話顧華峰就消了氣：“莉莉，你和小郝沒來往了吧？”
“上次回去就沒來往了，他畢竟在我們上級主管部門，偶爾還要見麵。放心爸，你說的我都記在心裏，不會跟他在一起。”顧茉莉討好地往顧華峰碗裏夾了塊青蛙腿。
“這是你媽專門給你買的，吃完把嘴擦幹淨回蓉城，別被大城市的人聞著味道，說你吃了益蟲。”顧華峰把青蛙腿夾回顧茉莉碗裏，給陳蘭使了使眼色，“你不是有話說嗎？”
顧華峰一說，陳蘭馬上接話：“莉莉，我們單位骨科那個董叔叔，你還記得吧......”
陳蘭一開口顧茉莉就知道，又是什麽家庭了解門當戶對，小時候一起玩現在也很優秀，見個麵說不定能培養出感情什麽的，顧茉莉完全沒興趣。
畢竟之前得罪過老兩口，這次又讓讓他們操心，隻能點頭：“嗯，記得。”
“他上班的地方就在你們單位附近，那個中國銀行。董叔叔讓你明天回去的時候，幫忙梢點東西，到時候約個地方你們見麵。”陳蘭笑眯眯的看著顧茉莉：“沒問題吧？”
如此委婉，顧茉莉躲不過。
回蓉城前聯係董叔叔兒子，說給他帶了點東西，問在哪兒見麵比較方便。結果董公子拽上了天，連謝謝都每一句直接問：“他帶的啥哦？”
“吃的。”
“哎呀真是麻煩，都給他說了不要帶還要帶。我明天下午值班，晚上還有場音樂劇，票都買好的。”董公子滿是埋怨，覺得顧茉莉這通電話打擾了他明天看音樂劇。
顧茉莉一臉尷尬：“咋弄？””
“你直接幫我拿到銀行來嘛，到了你就找大堂經理，說是我的，讓他給我放好。”
董公子的態度和語氣讓顧茉莉很不舒服，要不是媽媽同事的兒子，她都想要把東西還回去不帶了。帶著完成政治任務的目的，還是忍氣吞聲的去了董公子上班的銀行，到的時候剛好大堂經理在處理客戶糾紛，她就坐在旁邊等。
“先生，我們需要有遺囑或者是法院的判決書，確認您是繼承人才能來取這筆錢。”
“如果死者親人不在本市呢？”
顧茉莉本來低頭在玩手機，聽到聲音像是肖君竹，抬頭一看果然就是他。
肖君竹正在和大堂經理爭論，說他有存折也有密碼，來取錢為什麽要被銀行拒絕？銀行的意思是，存折所有人已經死亡，需要有法律手續他才能取。
爭論半天，肖君竹也沒能取出錢，準備時看到顧茉莉，竟然連招呼都沒有打，拿著存折氣呼呼走了。顧茉莉把東西給大堂經理後，連董公子的麵都沒有見上，也離開了銀行。
陳蘭打來電話，問她見到董公子人沒有？
她撒謊說見到了，但是董公子在上班沒聊兩句話，以後有機會的話再約出來吃飯。
陳蘭叮囑顧茉莉這次一定要認真對待，這個董公子的條件是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