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激烈的工作會

現場辯護得相當激烈,聽來聽去都是在推卸自己部門的責任。

副院長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打斷他們說:“我們之所以在參與到甲方和施工方討論會之前內部先討論,不是給你們相互推諉的,是要找到問題所在。現在,負責人發言。”

之後依次是旦磊、周文斌和顧茉莉三個人,對各自做項目時的情況做闡述,同時遞交上原始數據和資料,竭盡全力為自己辯護以證明自己沒有任何失誤。

誰都不傻,在這種時候都是盡可能地用盡辦法明澤保身。

討論會開到中午,在副院長三番兩次強調,必須要有個部門站出來承擔責任的時候,周文斌把矛頭直接指向了顧茉莉。

“如果我沒記錯,10號線提交勘測報告當天,顧茉莉電腦出現故障被送往醫院,當時報告並不由她本人完成的。而顧茉莉當時還在實習期,會有對前期地質層數據的經驗性把控不足的可能,所以如果非要有人承擔的話,應該是勘察吧?”

顧茉莉聽到指控就忍不住回懟,“周文斌,講話不能憑一張嘴說,要有事實依據。誰不知道你們的變形監測很多時候都是走過場,那我可不可以說,是你們在基坑出現垮塌跡象時沒有認真監測,導致預警不及時而造成的呢?”

“不好意思,我們這次的變形檢測真不是走過場。事故前一天晚上,我還遞交了監測報告,數據一切都正常,垮塌屬於無法預警的臨時狀況。”

從之前自我摘清責任到勘察和測繪相互指認,周文斌和顧茉莉爭得麵紅耳赤。當然,顧茉莉明顯不是周文斌對手,參與過多次事故討論會的他巧舌彈簧。

說到最後,顧茉莉直接沒話說,就是委屈得直跺腳:“你瞎說,不是這樣的。”

午飯時間,會議暫停。

顧茉莉壓根沒有心思吃飯,等所有人一走就趴在辦公桌上委屈得直掉眼淚。她不會想到周文斌會對她落井下石,更鬱悶的是她不知道怎麽反駁。

那種恨死了對方,但又幹不過對方的情緒,憋得她難受。

肖君竹拿了快餐到會議室,見顧茉莉趴在桌上哭得全身顫抖,把飯放到她的麵前,安慰著說:“吃點東西,下午才有力氣繼續。”

顧茉莉心裏有一萬個說不出來的委屈,但又覺得在肖君竹麵前表現得太懦弱不好,抬頭花著臉接過飯,直當是完成任務那樣,機械地往嘴裏大口大口地塞。

“你也別鬱悶。其實你和他說的問題都存在,你才工作一年,對取樣經驗的不足造成判斷有誤也可能發生,不管問題在你還是他,承擔的責任都很小,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我承認我工作經驗是不足,提交報告那天也發生過緊急情況,報告也確實不是我獨立完成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幫的忙,可我看過那份報告是真心做得好,也能肯定幫我完善報告的人經驗比我豐富很多。正是這樣我才更有信心,絕對沒有判斷失誤!”

沒了周文斌的咄咄逼人,顧茉莉說起話都要順暢許多,她不得已把那天晚上旦磊來催報告,電腦出問題她被送到醫院,整個過程給肖君竹說了一遍。

肖君竹在心裏很不厚道地笑了,但表麵上還得裝作詫異地附和。因為他實在沒辦法告訴顧茉莉,搶救她的人完善報告的人都是他,畢竟他和院長有約定。後來旦磊找周文斌,要求他保密時,他很欣喜地把這件好事攬到自己身上,不願意把這層恩衣脫下來。

所以直到現在,那個做報告的人在顧茉莉看來,還是謎。

“肖總,你也看到過我的報告,絕對沒有問題對不對?我也不是背著周文斌說壞話,本來他之前做好多項目,變形檢測都造假,我就不信他這次是親自測的。”

顧茉莉把肖君竹當成下午研討會上能救她命的稻草,把希望全部壓在他身上,不停跟他解釋上午都說過的話,像周文斌上午對她那樣,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周文斌。

下午,周文斌直接拿出強有力的證據,證明顧茉莉交的報告存在問題。

顧茉莉接連搖頭,說:“這個報告不是我交的那份。”

“顧工,上午你讓我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話,現在有證據了你又不承認?上麵有你的簽字和蓋章,難道同事一場我會作假汙蔑你?”周文斌站起來,氣勢上就站了壓倒性的優勢。

“那天晚上確實有緊急情況,旦工和周工是最清楚。我上午也承認報告不是我一個人做完的,但是我電腦裏麵有原始文件我也看過,絕對不是現在簽字的這份。”顧茉莉看到那份報告整個人都傻掉,完全是她沒有想到過的一份,讓她無法解釋清楚的證據。

“簽字蓋章都在,你怎麽解釋?”周文斌問。

勘測部的人經常出差,偶爾其他同事要投標或者其他資料,需要蓋章簽字什麽的,一旦出差肯定就趕不回來。所以曆來每個人都有個習慣,在白紙上簽好字蓋好私章放在抽屜,如果同事急需就會打電話,經過同意後取幾張直接打印就好。

同事之間向來沒有競爭關係,所以誰都沒在這個問題上防備過誰。

顧茉莉當時就氣炸了,隨手把報告撕碎仍到周文斌身上,激動得大喊大叫:“周文斌你還是不是人啊,你敢說你抽屜裏沒有你簽字蓋章的白紙啊?”

“你別說,我真沒有。”

周文斌耍不要臉的樣子讓顧茉莉作惡,氣得不顧大局起身就往外走,被副院長叫住的時候,回頭憤憤地說:“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絕不會輕易背這口鍋。”

設計部早就恨不得把鍋甩出去了,顧茉莉一走馬上表態,說:“按理說,實習期工程師經驗不足造成判斷有點誤差,雖然是有失誤但也情有可原,這樣的結果提交到甲方,對我們院裏造成的影響,應該是最小的。”

“是的。”周文斌趕緊附和著,說:“到時院裏再表態加強對實習生管理,這樣甲方要我們承擔的責任也承認了,對單位的技術水平不會有影響,算是最完美的解決辦法。”

“肖總工,你認為呢?”陳副院長問。

肖君竹還在沉思,報告是他本人做的內容他自然清楚。在看到周文斌交的那份報告時,他其實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天平也偏向顧茉莉。

隻是他在證據麵前,不能表現出任何私心的偏袒,隨口說:“你們定奪吧。”

“那行,甲方也在催我們給交代,肖總工下來以寫個情況說明,明天和甲方的溝通會以及後續的安撫工作,就周工配合你一起完成吧。”陳副院長直接蓋棺定論。

“好。”肖君竹回應。

“大家還有沒有其他問題?如果沒有的話......”

“副院長,我還有件事想說。”周文斌舉手打斷副院長,說:“現在的結論雖然對我們院裏造成的影響不大,但同時也暴露出來一個問題,隨著後續項目的增加,我們人員緊缺。”

“人員的問題,你可以下來跟你們肖總工溝通。”院長插言道。

“你接著說。”副院長鼓勵著說。

得到支持的周文斌,開始闡述他的意見:“據我所知,我們院勘測部成立在80年代,以前主要以中石油的管線為主。近年來路橋、地鐵和房間項目在逐年增加,業務開始趨於多樣性發展,之前延續下來的某些管理機製,顯然有些不夠用。”

“怎麽不夠用?”副院長問。

“現在很多時侯,測繪是為勘察服務的。但隨著發展,收房測量、土地測量和海麵測量等業務會增多,這個時候,單位就需要更多測繪專業的人。”

“從2000年開始,國家就在開始研發北鬥,第二顆北鬥導航衛星已經成功發射,未來更是要大力推進爭取早日全行業取代美國的GPS,這對我們測繪行業來說是個全新的機會,我們以後會接到更多單獨的測繪項目。”

“嗯,是的。”副院長讚賞著周文斌的觀念。

“在測繪行業發展的時候,就目前勘測部這樣的管理體質,顯然有些歧視我們測繪,也可能會跟不上以後發展。”周文斌趁機把話遞給陳副院長:“陳院長,您說呢?”

陳副院長接過話說:“是這個理,院裏如果想要全方麵發展,測繪肯定是不能丟下的一個技術部門。這麽一來,我們確實應該考慮,把勘測部分成單獨的兩個部門。”

“是可以考慮。”院長給出了和副院長不同的說法:“不過肖總工是985院校,地質專業研究生畢業,目前也是測繪專業研究生在讀。不管是對勘察還是測繪,都有相當豐富的理論知識和管理能力,我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兩手抓,兩手都能抓好!”

“設計呢?你們有什麽看法?”陳副院長問。

旦磊聽出來周文斌的意思,也知道背後有副院長支持,選擇站在肖君竹這邊,說:“對我們而言,如果分開,在項目溝通上會多點麻煩。”

“老陳,今天討論會開一天了,大家手裏都還有工作,這事我們下來再商量。”院長直接宣布散會後,單獨讓肖君竹留了下來。

肖君竹回到辦公室時,已經六點半了。

其他人都已經下班,就顧茉莉還坐在位置上,盯著電腦在發呆,電腦屏幕早都變成了保護屏,彩色的花紋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她就跟沒看到似的目光呆滯。

肖君竹站在她身後很久,到底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夠安慰到她。

這種委屈放在工作已久的人身上,大多都能夠理解是被當了替罪羊,糟糕的是顧茉莉剛轉正,正是衝勁十足、以為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時候,她自然接受不了這樣的蒙冤。

最後,肖君竹沒有去打擾她,直往出事的基坑趕。